第三十四章
不會因為林菲兒一個人心裡有陰霾而改變什麼。天空依舊那麼藍,沒有一點點雜質,純澈而乾淨。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在視覺無法捕捉的地方,確實又有什麼在悄悄變化著,在每個人的身邊靜靜的流淌著。
從那天晚上以後,林菲兒似乎在故意躲著夜影,避開一切會與他見面的可能性。這樣的生活,比她當初逃避南宮羽艱難的多。
畢竟,他和她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
纖細的手腕上緊緊的纏著繃帶,雪白的顏色,刺通了夜影深邃如海的雙眼。疼痛如黑暗般吞噬著他的整個身體。
伸手攔住她,聲音低沉:「你受傷了?」
林菲兒淡淡一笑,烏黑的眼眸中流轉出一絲淡漠的空洞,只不過,她仍在笑:「沒什麼……」她漠然回答,聲音輕柔的彷彿一堆幻影。
不再看他深沉幽暗的眼睛,林菲兒從他的身邊繞過去,沒有一絲遲疑的向2樓走去。後面跟著的是面無表情的夏夜。
雖然他不知道,小姐和夜影之間有怎樣的變化,但是,小姐最近的反常舉動,他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她怎麼會頻頻參加她平時並不支持的打鬥,而且還出手非常重,直到把自己弄傷?
她漸去的背影在他絕美的瞳眸中凝聚成一個很模糊很模糊的小點。陌生的遲鈍與諷刺禁錮著他的思想。隱隱明白了,她一定是發現了是什麼……
「回答我,你不會傷害我背叛我,對不對?」
「當然,我不會傷害你!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證!」
「我相信你……」
他寧可她歇斯底里的激動質問,或是冷冷淡淡的掃過不擲一詞。偏偏是那一句——我相信你,削去了所有銳角,打破了所有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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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電話鈴聲將菲兒從睡夢中吵醒。閉著眼睛抓過放在枕邊的電話。
「羽傷的很重,卻不去醫院,也不讓我幫他包紮,你快點過來!」一個著急又憤然的女生將林菲兒朦朧的睡意徹底趕跑。
她驚怔的起身,握著電話的手指用力的的收緊,骨節處已經微微泛白。她沉重的呼吸著,心一點點下沉。
「你在聽嗎?羽他不讓我碰他,傷口發炎導致發燒,你如果不是那麼冷血的話,就快點過來!」崔希真聽著電話另一斷的沉默,一股無法以致的怒火從心底升起!接近發狂的聲音像子彈一般,接連不斷的衝擊著菲兒的心。
羽……腦海中又播放著那個她想要拚命遺忘卻在記憶中愈發牢固的人的每一個表情,或哀傷,或微笑,或痛苦,或絕望……
一抹慘然的笑容流出嘴角,她對他……還是沒有免疫力的啊……
崔希真無奈的看著南宮羽傷痕纍纍的身體和微微發紅的面頰,目光被憂傷佔據的滿滿的。卻不能做些什麼,因為,她不是她……
「羽,我去拿葯!」她低聲的說,像是怕驚動了他一般。
「不用,你走吧,我想一個人!」沒有溫度的聲音,不屑看她一眼,南宮羽痛苦的閉上眼睛,用手指輕輕按了按額頭。
她的一顰一笑依舊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而身邊卻少了她真切的聲音。林菲兒……到底要我怎麼辦?
沒有聽到崔希真的回答,也沒有開門的聲音,南宮羽突然低吼:「我讓你走!我想一個人!」
開門聲打破了屋裡凍結一室的空氣。
南宮羽愕然抬頭,對上林菲兒流淌著幽柔笑意的面孔,他的瞳眸輕輕顫抖。
他緊張的快速走到她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彷彿睡夢中的喃喃:「菲兒……」
疼痛衝撞著她的血液,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刺穿心臟般強烈起伏的跳動,在一瞬間蔓延開來。
他傷痕纍纍的臉和微微發燙的是手心,讓她拚命建立起來的防線砰然坍塌,燦如繁星的眼睛如熄滅的火花倏的暗了下來。
唇邊掠起一抹苦澀:「羽,你……還病著,回去躺著休息好不好?」
南宮羽執拗的看著她,雙眸里清澈的光芒如同破碎的水晶,他用力的握了握的她的手,彷彿怕她跑掉一般,目光里凝結著深深的清冷和孤寂。
她清楚的感受著他的不安,如玉般精緻的面孔上漫溢著慘淡的痛,輕輕抿了抿嘴唇,溫柔的對他一笑:「羽,回去躺著,我幫你清理傷口……」
「嗯……」他的瞳孔里透射出晶亮的光彩,迷人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小孩子般清澈而滿足的光芒。
只要她不離開,怎樣都好……
林菲兒小心翼翼的幫他包紮傷口,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皺緊的眉毛和額頭布滿的密密的汗珠。
「痛嗎?」
「不,不痛……」他淡笑,好久沒有這麼安心過了。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她的體溫此刻還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無奈的嘆了口起,林菲兒甩甩有些發酸的手:「好了。」她起身,剛剛邁開的步伐,卻像被施了魔法般一動不能動。
她愕然的回頭,目光定格在被南宮羽緊緊牽住的手上,一雙晶瑩的眼睛帶出些許的迷惑,她愣愣的看著南宮羽。
「不要走……至少,再稍微留一會兒!」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哀求,緊張的看著站起身來的林菲兒。
她柔軟的唇邊劃開一抹淺淺的微笑,望著他固執的面容,心像被針扎一般,尖銳的疼痛。
「我不走,我只是給你拿退燒藥。」
一抹安心十足的笑意在南宮羽虛弱的唇邊如花一般慢慢的綻露。輕輕放開手,目光卻依舊牢牢的跟隨著她的倩影。
「給……」林菲兒聲音柔柔的,小心的遞個他水和葯。
他並沒有伸手接葯,而是牢牢的注視著她的手腕,那串精緻閃亮的手鏈清楚的映射進他明澈的眼底。
「它……你還帶著?」他輕輕的托起她的手腕,目光里一抹不經意的喜悅如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動。
「呃……」林菲兒慌張的低下頭,想要把手從他的手中縮回來,卻不料被他抓的更緊了。
手腕上細微的疼痛讓她微微皺眉。被他握住的手一點點變的僵硬。
察覺到她的異樣,南宮羽不由分說的把她的衣袖向上撩了撩,幽邃的目光在碰觸到她手腕上雪白的繃帶時倏的緊縮。
「這是怎麼弄的?」他的聲音很低很低,聽上去有些生氣。
林菲兒慌忙的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回來,裝作隨意的掩在背後:「沒、沒什麼……那個,羽,我先走了……」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南宮羽激動的握住她的兩肩,撫在她肩頭的手不住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心痛。
答應?林菲兒怔怔的看著他,眼神迷茫……她答應他的太多太多,失信於他的也太多太多,她怎麼知道,他此刻說的答應,指的是什麼事情。
即使是這樣,她還是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會受傷?」他怒不可遏的凝望著她,彷彿要把她深深的嵌入自己的瞳眸中。
林菲兒微怔,終於明白他所說的指什麼了。
思緒用被回憶的柔柔水草牽絆,在記憶的長河中不停的遊盪。
「我要你一句話!」他看著她,目光清涼澄澈,沒有了閃爍的心痛,沒有了飄渺的寂寞,有的只是令她無法抗拒的堅定。
「什麼話?」林菲兒輕聲問,眼睛不再直視他幽黑的眼眸。
「不要讓自己受傷。無論什麼時候……保護好自己。」他的聲音竟然帶著淡淡的哀求。
「好……」
眼睛里跳躍的星光慢慢消失,林菲兒低下頭,輕輕咬住嘴唇,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良久。
她抬頭,眼底一片清明:「下次……不會了!」她的聲音很低很小,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充溢著淚水的味道。
南宮羽沒有說話,烏黑如瑪瑙般的眼眸一動不動的凝視她,就像要看到她心裏面一樣。
詭異的安靜在空氣中悄悄的沉澱,兩個人互相僵持著,誰也不肯開口說話。
終於,還是林菲兒打破了這難熬的沉默:「那個……你好好休息,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南宮羽低沉的聲音淹沒了:「那天,給我打電話的是你,對不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固執的看在和她美麗的臉,目光里是深深的探詢。
林菲兒用力吸了吸起,望進南宮羽眼底那抹無法消散的陰鬱,她無奈的笑開,輕輕點了點頭。
聽著菲兒講述整件事情的原委,南宮羽的眼睛里霎時間一片冷凝,放在菲兒肩膀上的手明顯的有些僵硬。
很長時間。他才對著菲兒揚起一抹淺笑,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輕輕的拍拍菲兒的雙肩:「放心,如果是他,我想,他應該不會傷害你。」
他的聲音很肯定,肯定的讓林菲兒有些詫異。連自己都不會這麼肯定的說,夜影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為什麼跟他見面沒幾次的羽竟然說的這麼肯定?
她只是迷惑的撲朔著明閃閃的眼睛,不解的摸摸鼻尖,偷偷瞟了瞟南宮羽的那張清冷俊美雅的臉。
南宮羽怎麼可能忘記,那個叫做夜影的男生當時看菲兒是用怎樣的眼神,寧靜的目光里隱隱閃著悲涼,兩簇火花一般的光亮在漆黑的眼底閃爍。那種眼神的男生,怎麼可能 去傷害她呢?因為……他喜歡她啊……
「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但是,你既然和我約定了,我也想要你一個承諾——請你保護好自己!無論什麼時候!」菲兒抬起眼睛,透瑩的雙眸隱現著淡淡的光亮,那是一抹若有若無的哀求。
南宮羽怔怔的看著她落滿星輝的雙眼,目光靜靜的在她的身上流連。
薄薄的唇角輕輕挑起,彎出不大的弧度,鄭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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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組』的基地里。
一抹墨綠色的聲音冷冰冰的站在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面前,烏黑的眼眸泛著淡淡的紫色,微微帶出點危險的氣息。
湯斯望著夜影凝練冰冷的面孔,臉上浮現著小小的邪惡,半眯著眼睛,得意的看著那個絕美的少年,幽幽的說:「最近注意一下林宇龍的行蹤,準備隨時動手。」他的聲音陰森冰冷,像冷風吹過一般,冷冽而刺痛。
湯斯可怕的笑,就讓林菲兒看看,我所謂的極端方式對你來說到底算不算極端?
夜影的身體不著痕迹的僵了僵,幽暗的眼底閃過一抹冰冷的寒光,泛著淺紫的眼眸被湧上來的黑暗所覆蓋。
他是明白的,只要湯斯牽制了林宇龍,就代表他掌握了所有的權勢,因為大部分的被他們所吞併的組織頭目都投靠了林宇龍,只要牽制了林宇龍,那麼剩下的人也無力反抗什麼了。但是,這樣做,同時也代表著,她……會崩潰!
心底最深處的那片柔軟轟然坍塌。用里收緊手指。
他該做些什麼的!應該做些什麼的!他曾經在心裡許諾過,他絕對要保護她的。
他不動聲色的看著湯斯陰沉的笑臉,面部輪廓清冷,嘴唇緊抿著,勾勒出清秀俊雅的線條,顯示出執拗與自我剋制。
他要保護她!這樣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默默的迴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