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情近人非
第五十回情近人非
「我師父無相大師與天玄宗無為觀觀主任天昊縱論佛法之妙,聽得我們一眾弟子也不禁心馳神往,頓覺我修羅古剎得佛光蔭庇,儼然天下間第一大寺!」說到此時,智恩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可是,那任天昊卻在我們儘是得意之色時冷冷地說了一句:「無量天尊!無相大師,這佛法畢竟是由外邦傳來,如此推崇恐怕於我神州風俗不容吧?」
「阿彌陀佛!於我神州風俗不容?道兄哪裡話來!自秦始皇時,就有佛法東傳的記載。東漢明帝永平七年,漢明帝就派遣使節十二人到西域以求佛法,永平九年,印度僧人伽葉摩騰、竺法蘭跟隨使節團來到了洛陽。最後明帝為他們修建了白馬寺,作為他們翻譯佛經的場所。隨後的一千多年,佛法在我神州厚土廣為弘揚,普渡眾生,造福無數百姓!何來於我神州風俗不容之說!」無相大師雖是佛門高僧,卻也有些慍色了。
「哈哈哈……無量天尊!無相大師剛才已經自己承認了,這佛法就是外來之物,此時向我詰問,卻有何意義啊!」任天昊對著無相和尚,似有蔑視地看著。
「我師父當時的臉色也是極為難看,可他老人家畢竟是得道的高僧,強自忍耐之後,倒也沒有發作!」智恩和尚想起當年的往事,還有些憤憤不平。「可是我們這些輩分低微的弟子們卻實在無法剋制任昊天對我們師門的侮辱。當時的我年輕氣盛,我忍無可忍,高聲呵斥道:『任觀主,你從天玄宗遠來是客!我師父不與你計較,你就可以咄咄逼人嗎?』誰知此言剛一出口,任天昊就暴喝道:『小子,你是什麼輩分,敢和我這麼說話!』」
慕容念嬌突然間看著智恩和尚,好奇地問道:「智恩大師,你們修羅寺也算是佛門古剎中的泰斗,為什麼如此容忍天玄宗呢?」
「姑娘有所不知,當時我們修羅寺的主持是我的師伯祖法能大師,是他與時任天玄宗宗主的陸道名有約在先……」智恩和尚眼眉低垂,淡淡地說著。
可是,還沒等說完,他的話就被慕容念嬌打斷。平心而論,慕容念嬌絕不是一個缺少教養的失禮之人。可是今日之事實在是過於蹊蹺,她按耐不住內心的疑問,脫口而出也是人之常情。
「智恩大師,他們這一僧一道,修鍊之法風馬牛不相及,他們之間又有何約定可言?」
「唉!那天玄宗宗主陸道名……唉……我沒跟你們說過!那可是一個意氣風發,十分驕傲的人!他身為威震天下的天玄宗宗主,自然是有些手段,可是……可是……這為人嘛……實在是……實在是……」智恩和尚因為顧及王世軒的顏面,說道這裡,已經不忍再說下去了!
「智恩大師,您接著說啊,這陸道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與尊師到底有什麼約定?」元朗見此時王世軒已然羞紅了臉,心中暗暗慶幸,他實在想在師妹面前大大地折辱一番王世軒。即使只是有損他師門的清譽,元朗也是大為快意的。
王世軒早已看出了元朗的用意,他清了清嗓子,一聲利落的咳嗽聲后。緩緩地張開了嘴:「世軒雖然年輕,但兩家的約定,我倒是略有耳聞的。如果各位想聽我倒是可以為你們詳解一二。」
王世軒此舉實在令元朗大吃一驚,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到,這王世軒竟然在自己連番的折辱下還有如此的定力。遍觀整個霓裳流,放眼整個武林,難道還有這樣的人嗎?
慕容念嬌方才還對王世軒投來了質疑的眼神,當她看到王世軒竟能在外人與自己面前毫不避諱自己師門的慚羞往事。她的內心不禁一喜,她有些慶幸著自己的決定,這王世軒實在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王少俠,老衲實在無意詆毀貴派……」智恩和尚那一張老臉瞬間已然通紅。
「智恩大師,您多慮了!這世間各派,想必都有自己為天下人詬病的暗瘡!如果一味地諱疾忌醫,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暗瘡潰爛發膿,整個門派都會有傾覆之危!可是,若能夠痛定思痛,將暗瘡狠狠地剜去,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說著,王世軒又沉浸在師門覆滅的無盡悲痛之中。
「阿彌陀佛!好好!暗瘡?王少俠比喻倒是十分形象啊?不過能有王少俠這般胸襟,敢於直面自己師門之隱晦毒瘤的,這江湖之上又能有幾人啊!難怪老衲看到你,感覺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氣度!你與你的師伯葛境天竟有如此相像的地方,好!天玄宗興復恐怕只在王少俠之手了……」智恩的眼中那無限嘉許的神色,令慕容念嬌十分地欣慰。
可是元朗卻面色陰沉,十分地不悅。
王世軒看著智恩和尚,只淡淡地笑笑,就緩緩地說道:「陸道名,是我的師祖,他是我們天玄宗出類拔萃的人物!早在擔任我們無為觀觀主的時候,就曾經孤身一人斬盡無傷谷的『三眼妖鵬』,繼任天玄宗宗主之後,整飭天玄七觀,使天玄宗原本瀰漫的虛浮渙散之風,一時散盡。」
「軒哥,這麼說,這個陸道名也算是你們天玄宗的中興之主啊!你們天玄宗有這樣的宗主,不也是一件幸事嗎?」慕容念嬌聽到陸道名的作為,忍不住問道。
「唉!嬌妹,你……你有所不知!我師公整飭的效果雖然明顯,可是,他的手段……他的手段實在是……實在是過於酷烈了……」王世軒說到這裡,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手段酷烈?天玄宗的宗主,也算是天下正道的領袖人物,怎麼……怎麼會用酷烈的手段來統御群下?」慕容念嬌簡直覺得這件事十分地不可思議。
「我師公為了震懾其他六觀的不臣之心,把道法觀的觀主王瓊之殺了!」王世軒看著慕容念嬌,最後只這淡淡的一句。
慕容念嬌大驚失色,「啊!」地一聲,叫道:「這……這……這簡直太慘了,我們霓裳流一直以處事酷烈被正道不容,可是我們也從來沒有過屠殺同門的慘案發生。這個陸道名,手段也太殘忍了,他簡直不配做這天玄宗的宗主!」
「哈哈哈……表妹,現在你該知道這天玄宗內,儘是些什麼道貌岸然之輩了!」元朗此時的內心倒是說不出的歡暢。
王世軒低下了頭,他實在不敢正視慕容念嬌的眼睛,他知道,慕容念嬌對天玄宗已經開始生出了一絲厭煩。這一回合,他徹底地敗給了元朗,敗得十分徹底。
「阿彌陀佛!平心而論,這陸道名實在是一個天資極高的奇才,只是……只是他於功業一事極為執著,以至於急功近利,鑄下了大錯!」智恩和尚不無惋惜地說道。
「智恩大師,後來你們是如何應對這個陸道名,維護師門尊嚴的?」慕容念嬌問道。
「哦!姑娘竟然還記得老衲的聒噪!當時我面對驕橫的陸道名自然十分氣憤,可是在他的呵斥之下,登時沒了底氣,畢竟自己道法地位低微,怎麼敢與他為敵呢?」智恩愧疚地低下頭,拿起旁邊的一壇果子酒,他除去泥封,提起酒罈,大口地喝了起來。
王世軒見狀,也一把提過一壇果子酒,將泥封除去之後,同樣向自己的腹中傾倒了下去。
慕容念嬌此時看著王世軒痛苦的樣子,心如刀割:天玄宗即使曾經有過這樣的領袖級人物,又與軒哥何干?難道那陸道名作古后已近百年,這罵名都要讓軒哥來承受嗎?難道這就公平嗎?
想到這裡,慕容念嬌不再糾結,她走到王世軒身邊,輕輕地將他手中的酒罈放下,她伸出右手,撫摩著王世軒那張淚流滿面的臉。看著王世軒布滿血絲的眼睛,慕容念嬌的淚水奪眶而出。
王世軒將慕容念嬌緊緊地抱在懷裡,他的身體開始抽泣,他顫抖地發出凄厲的聲音:「我師祖手段雖然酷烈,可他老人家畢竟是我的師祖,我……我……我又怎麼能在你們面前,直斥他的不是呢?我……我還配做天玄宗弟子嗎?」
「軒哥,這不是你的錯啊!」慕容念嬌此刻唯有柔聲地安慰他。除此之外,她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王少俠!你也不必自責,你們天玄宗也還是有不少傑出的英雄人物,你的大師伯葛境天就是一位極識大體、氣度寬宏的豪傑之士。他聽到他師父任昊天對我的呵斥,竟然挺身而出為我解了圍!」智恩和尚看到王世軒傷心欲絕,倒忍不住也安慰了他一句。
「那葛境天對任昊天說道:『師父,道家起於中原,釋家傳於中原。可無論如何,千百年來釋道兩家也算互相扶持,都是為了教化生民,弘揚正道。雖然修鍊法門殊途不一,但目的卻是不謀而同歸。況且我們天玄宗與修羅寺有約在先,宗主師公也在我們臨行之前交待我們不要傷了兩派的和氣。師父,弟子斗膽,敢請您息怒!』說也奇怪,任昊天聽了葛境天的勸說,竟頃刻間化解了對我的怒氣……」智恩和尚最後看著王世軒,心中又升起一種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