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尋求

沈琢神通廣大地成功借到了音色修改儀，而且以超低價格租到了錄音室，價格還壓的不是一般的低。顧京川本來以為老闆聽到這樣的報價會把他們趕出來，誰知道那位老闆竟然笑呵呵地沒有在意，任由沈琢在那裡壓價，最後很好說話地以一天一百星幣的價格成交，將一個配置超豪華的高級錄音室租給了他們。

當初的租賃店老闆張塵也是這樣，明明模特機的租賃價格被壓得完全不合理，他也沒有說什麼，還是鐵青著臉把機器租給他們了，現在想想還真是奇怪的很。若說沈琢和張老闆只是普通的熟人，憑著張老闆奸商的個性說什麼也不可能這麼好說話吧。可說他們是朋友的話，顧京川又完全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友善的關係。

同學方面就更誇張了。一個家裡開保全公司的同學，以及一個世代從事生物學家，卻有錢到買了好幾個音色修改儀放在家裡的同學……沈琢到底是從什麼學校畢業的，才會有這麼詭異的同學圈呢？

從這幾個月的觀察來看，沈琢分明不是熱衷於交際的人，平時沉默寡言的時候居多，似乎只有遇到他感興趣的事情才能迸發出熱情來。為人被動，不喜歡主動交往，雖然沒有到社交障礙的地步，也實在不是一個會交遊廣闊的人，那這些熟人是哪裡來的呢？顧京川實在是不解，不過也並沒有要深究的意思，就先這樣吧……

配音的時間用了不少，依然是一人分飾所有角色引發的問題，不過好在有沈琢那位開錄音室的熟人幫忙，顧京川還是在半個月內就將電影錄好了。

顧京川想要請那位錄音室老闆吃飯，結果剛說完這句話還沒討論到哪裡吃呢就被坐在一旁等著他的沈琢拖走了。「有那個錢，你還不如留著作路費，說服電影發行公司的老闆呢。」沈琢拖著他走出了錄音棚，「想要感謝他還是等你的電影上映了再說吧。」

顧京川想了想，卻實在沒辦法反駁。雖然配音的花銷要比想象中少，可是他手中的錢卻依然沒剩下多少了。片場星只是作為影視拍攝基地而存在的，上面並沒有什麼娛樂公司或者發行公司，就連院線也幾乎沒有，他的電影上映的問題還要到其他的星球上找人商談，他手裡的那點錢還真的未必夠他做路費的。

自覺理虧，顧京川沒有撥開沈琢的手，任由他將自己一路拖回了修理店。

「啊……欠！」顧京川從寒冷之中鑽進了溫暖的店鋪，鼻子一癢就打了個噴嚏。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一隻有些發涼的手已經按到了他的額頭上，讓他的精神一振。

沈琢是個連照顧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只不過一個試探體溫的動作，他卻用力過猛差點沒把練過武的顧京川推了個踉蹌。偏偏他自己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自顧自地說道：「頭有點兒熱，感冒了嗎？」

顧京川站穩身子，並不當一回事，「沒關係，小毛病而已，喝點兒熱水就沒事了。」

沈琢歪歪頭看著顧京川，半晌才點了點頭，「那好，你喝點熱水吧。」轉過身就走了。

這反應還真夠奇怪的，顧京川聳了聳肩，在他背後回答了一聲「好」，然後就去看儲存在星腦中的電影成品了。算了，技術宅的反應他是猜不透的，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查一查發行公司的聯繫方式呢。

因為發行公司並不在片場星上，所以顧京川定了最近一天的飛船票，打算去臨近的娛樂星上面推銷自己的電影。

娛樂星因為毗鄰片場星，上面駐紮了不少娛樂公司和發行公司，更是不少院線的大本營，可以說整個星系幾乎所有的發行公司都在娛樂星上駐紮，想要讓自己的電影登上大屏幕，顧京川必須前往娛樂星才行。

臨行前，顧京川坐在沈琢家的客廳里收拾行李，將衣服、洗漱用品和睡袋一樣樣地收進箱子裡面，準備一起帶到娛樂星上去。東西才收拾了一半，沈琢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他拿著一件衣服走了出來，直直地走到顧京川的面前，將衣服丟到了他手裡。

顧京川看了一下手中的保暖衣，不明白沈琢是什麼意思，不由得疑惑地望著沈琢，「衣服要洗了嗎？就這一件嗎？」

也不能怪顧京川誤會，沈琢就是個家政白痴，明明家裡有最新型的洗衣機，偏偏他完全不會用，洗一次就得毀幾件衣服，到最後寧可不洗也不敢用洗衣機了。顧京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那套比乞丐裝強不了多少的衣服就是他硬挺著的成果。這段時間如果沒有顧京川幫他洗衣服，沈琢還不一定把他自己「照顧」成什麼樣呢。

「不是洗的，是新買的。」沈琢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買保暖衣的時候遇到買一送一，這件長了一點，我穿著太大，你要是能穿就拿去穿吧。不能穿就幫我丟了。」說完話沈琢一轉身，回房間了。

顧京川目送沈琢回到了房間，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保暖衣，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想道：買一送一？撒謊！這件衣服是沈琢昨天新買的吧，他昨天替沈琢收拾房間的時候在衣櫃里看到了。可是他怎麼不記得沈琢房間里還有另一件新的保暖衣啊？分明就只有這一件嘛。

這麼說，這件衣服……是專門買給他的？

顧京川怔了怔，半晌才露出了一絲微笑，嘛，說沈琢是社交障礙他還不承認，關心朋友都不能直白一點嗎？還說什麼買一送一……撒謊都不會，還不如直接說呢。

既然是沈琢好心送的，還特意考慮到他的自尊心，拐彎抹角地想了這樣的說法，顧京川沒有道理推拒沈琢的好意。他並不是什麼清高的人，也沒有脆弱的玻璃心，在困難的時候得到朋友的幫助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而是一種無比的幸福。這時候故意推開朋友伸出的援手才是神經病的做法呢。

顧京川笑了笑，將保暖衣疊了疊，放在了沙發上。明天就穿這件保暖衣上飛船吧……

可惜，顧京川穿著新衣服上飛船的場景沈琢沒能看到。他被一群組團來一睹小鮮肉真容的女顧客堵在了店裡面，爭相讓他幫忙修星腦，所以顧京川是自己一個人去的飛船站。坐上飛船，繫上安全帶，將個人終端調到飛行模式，很快飛船就衝出了大氣層，飛向了六千萬公里以外的娛樂星。

現如今，空間跳躍技術已經被應用於生活的方方面面，連星球間快遞郵件都採用這種方便迅捷的技術，飛船當然也早已安裝上了這樣的設備。六千萬公里，如果依靠飛行器正常飛行的話，需要幾天才能到達，可是利用空間重疊跳躍技術，只需要兩個小時就可以抵達了。

到達了娛樂星，顧京川拿著早就打聽好的一大本大小發行公司的聯繫方式聯繫起他們的購片部經理。這些購片部經理卻一個個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顧京川，這名字有點兒耳生，請問你是哪個電影大學哪一年畢業的？」

一聽到顧京川回答他並不是電影大學的學生，是一個「非專業」的電影導演兼演員，不少經理就直接掛斷了聯絡，一句話也不肯多聽了。剩下的那一些雖然沒有立刻掛斷聯絡，可是語氣也冷淡了不少，問了幾句他拍過什麼影片，演過什麼影片，有什麼資歷，電影成本是多少之後，也拒絕了顧京川的電影上映，竟然連看片子的過程都省了。

顧京川沒有在個人終端的聯絡中糾纏，因為糾纏也沒有用。隔著網路，對方又看不到他片子的成品，不願意相信他的水平也是情有可原的。非專業的電影導演？這在發行公司的眼中就是個笑話，五萬塊的成本就更是笑料了。五萬塊連請專業配音都不夠，怎麼拍電影？

在沒看過成品之前，沒有人能想象得出顧京川的電影是個什麼樣子。他們只能憑經驗地認為這電影粗糙雜亂，沒有任何觀賞性，推拒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顧京川並不灰心，他相信自己電影的質量，相信自己拍攝的水平，只要發行公司看到了他的電影，就一定會認可他的。

偽少年翻出了一套較為正式的衣服，將自己好好整理了一下，準備帶著片子直接到發行公司找購片經理商談。他要讓經理們看到他的誠意，看到他的才能，認可他的成品，幫助他發行電影。

「抱歉，顧先生，購片部的陳經理現在不在。」

「顧先生，張經理出差了，下個月才能回來。」

「孫經理沒有時間，也許您可以過些天再來？」

這些發行公司還比較客氣，秉承著花國人一貫的婉拒方式，沒有直接把顧京川丟出來，可也完全沒有給他機會的意思。顧京川在這些大型發行公司，連前台以外的人都看不到，就直接被拒絕了，只能嘆息離開。

大的公司不肯給機會，那麼小的公司總有商量的餘地吧。顧京川前往一些中小型的發行公司，試圖找經理們推銷他的電影。還別說，這些公司的經理確實比大公司的好說話許多，至少他們願意約時間見一見顧京川，而不是直接把他拒之門外。

在這段時間，顧京川每天都為娛樂星的公交事業貢獻了屬於自己的力量，穿行於發行公司之間，可是哪怕他見到了經理們，卻依然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對於中小型發行公司而言，他們雖然也關注資歷方面的事，但為了保證收入，卻更注重電影的質量。因此見到顧京川帶了影片來，都願意看一看。在開始的時候，他們看到五萬塊無論如何也創造不出來的電影質量，還比較滿意地點了點頭，可是隨著劇情深入，他們發現這部電影根本就不是「文藝片」的時候，卻直接翻臉了。

「這樣的電影根本沒有上映的必要！」

「這怎麼能叫電影？你懂什麼叫電影嗎？」

「出去出去，帶著你的垃圾滾出去！」

這就是發行公司們對顧京川的回答。在他們眼中，顧京川就像是衝進了京劇團試圖表演快板書的異類一樣，他拿著的不像是電影，倒像是一個□□。

他們拒絕顧京川的理由很簡單，這種電影，哪怕質量再怎麼好也根本就過不了影評人那一關，上映也是賠錢，還不如不理不睬。在宇宙歷時代，整個娛樂圈的風氣就是「藝術」和死板，電影的票房更是節節敗退，所以這些發行公司最注重的就是口碑，因為口碑決定了票房！

什麼是口碑？在這些發行公司的眼裡，口碑就是影評人的評價。評價好的電影就容易招攬觀眾，評價不好的就只有死路一條。像顧京川的商業電影根本就沒辦法獲得影評人的認可，就算勉強上映，氣勢洶洶的影評也會嚇走觀眾，到時候產生的巨額損失還不是要他們背著？

顧京川試圖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可是這些經理卻連聽也不想聽，直接就把他請出去了。顧京川不便糾纏，只能失望地離去。

當然，他也試圖聯繫一些院線，看能不能通過院線方上映，可是得到的答案卻沒有什麼不同，絕大多數院線經理都是第一時間就拒絕了他，餘下的也是以「再考慮看看」的話語將他婉拒。

顧京川手裡的錢消耗得很快，哪怕他在日常生活中再怎麼節省，交通費用的花銷也讓他銀行賬戶上的數字迅速削減。他連賓館都不敢住，只是租了一間一個月四百塊租金的地下室來住，即使是這樣，他手中的錢也實在承受不起這樣入不敷出的生活了。

「對不起，顧先生。」這是顧京川這段時間聽到過的最多的一句話，也代表著娛樂圈對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先後奔走了上百家發行公司，十幾家院線公司，卻統統被拒絕了，到了最後，他的名字更是傳遍了娛樂圈，他找到新的一家公司，還沒等他自我介紹，前台就已經開口說道：「是顧先生吧，我們經理說他就不見你了。」這些公司，避他如同蛇蠍，讓人心寒。

連生活都快沒辦法維繫的顧京川一邊節衣縮食地聯絡發行公司，一邊找一些按小時計收入的臨時工作維持生活，在娛樂星四處尋找著自己的出路。或許疲憊，或許勞累，可是每一天他都會打起精神繼續為電影奔波，堅決不放棄自己的理想。

好的時候，發行公司會把他勸出來，壞的時候，不但被拒絕，他還要受一段冷嘲熱諷，但這些打擊都沒辦法破滅顧京川對電影的熱情，他依舊精神飽滿迎接著每一天的到來。更糟糕的事情他見得多了，不差這一兩件，老天爺想用這麼一點挫折就把他嚇倒，還真是把他想得太脆弱了。

論絕望，他上一世脊柱受傷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論勞累，再勞累也不比他當武行的時候累；論非議，做一個娛樂圈中的人，他心臟絕對夠大，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多的不是讚揚而是誹謗，這麼多年他也活過來了；論痛苦，這才哪兒到哪兒，他被平行世界的夢折磨得要精神分裂抑鬱成疾的時候要比這痛苦得多。

他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電影的潛力，憑什麼要因為別人的非議而退縮？會退縮他就不叫顧京川了！

偽少年拖著疲累的身體向租住的地下室方向走，當他看到街邊櫥窗里展示的最新個人終端的全息屏幕上播放的一段視頻，猛然瞪大了眼睛。有了！還有這條路他沒有試！顧京川的眼睛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