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因果
那日過後.驚鴻病了幾日.
一連三日.她大半的時間都是坐在床上看著從窗戶中迎進來的一點景色發獃.偶爾與身邊之人交談幾句.也實在沒有力氣.
其實她並沒有想什麼.畢竟每日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想清楚.也不願去多想什麼.不過她還是偶爾會想.月韻會怎麼樣.但她實在沒有力氣多去想個明白了.
宗澈沒有過來.這正和驚鴻之意.也給她省了不少麻煩.最起碼她可以鬆一口氣.安心養病了.
到了第四天.驚鴻終於感覺自己好了一些.走下床活動了一下才發現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正批了一件衣服.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此時並不是什麼好天氣.天陰沉沉的像是馬上就要下雨了的樣子.一陣陣冷風吹來.讓人難免覺得冷.
所以驚鴻才坐了一會.便看到侍女匆匆走過來.不等她開口.驚鴻便道:「我沒事的.很快就回去.」說罷.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石凳道:「陪我坐一會吧.」
侍女也不多說什麼.但還是回去取了一件衣服給驚鴻披上.才在她身邊的石凳上坐下.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掉下浴池洗了個澡而已.回來的時候有些受風.沒必要這麼緊張.」驚鴻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哪有人洗澡還會洗到一連發燒三日的.」
「那畢竟是皇后的浴池.我這樣的人大概適應不了.」驚鴻有點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難得的打趣了一句.
「你倒是看的開.」侍女皺皺眉.
「當然還是有些難過.不過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也不怕什麼了.」驚鴻雖然笑著.但誰都看得出她不開心.
侍女點點頭道:「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小心些.不要再病了.」
「不是有你們在嗎.我這身體還撐得住.」驚鴻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現在這病怏怏的身體.嘴上雖這麼說著.可還是不自覺的裹緊了衣服.
侍女暗嘆了一口氣.知道多說無益.也不再說什麼了.靜靜的坐了一會.正要問問驚鴻想吃什麼.好去準備.宗澈身邊的太監便走過來.請她去陪宗澈用膳.
驚鴻暗自想了想.知道不去也不行.便隨太監去了.
進了門才發現.這次竟只有宗澈一人.她也不多問.便上前找了個地方坐下.
宗澈打量著她的臉道:「你的病好了.」
「大致已經好了.」驚鴻低著頭道.
「你不想問問.朕是怎麼處置皇后的嗎.」
「皇上不會殺她.至多也不過是禁足.我還有什麼可問的.」驚鴻知道宗澈現在一定不會廢了月韻.
「你倒是明白.可你知不知道.知道越多的人越危險.」宗澈眯著眼看著她.
「我只知道要活下去.別的都不知道.」驚鴻低著頭道.
話音落下.宗澈許久都沒有出聲.即使自認為沒有失言.驚鴻還是仔細的將自己的話反覆想了一遍.
抬起頭來打量他.只一眼.便注意到了宗澈眉眼間的陰鬱.已是陰沉沉的一片.
「你從前也是這樣.為了自己活下去.就害別人的命.」宗澈忽然的轉她.她被那瞬間而來的害人目光嚇了一跳.腦中有什麼東西卻是一閃而過.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子落.朔月閣三大美女殺手之一的子落.你殺的人不少吧.也不知道有幾個能都活下來.」宗澈站起身.向驚鴻走來.
「你在說什麼.」驚鴻忙起身向後退去.她一直以為宗澈不知道這件事.即使月韻在他身邊.她也不會輕易說出這件事的.畢竟當時月韻也有份.可沒想到他竟然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宗澈一步步向她逼近.他看著她的眼神也愈發陰狠:「我不會連要殺我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驚鴻一步步的向後退著.眼看的宗澈就要碰到她.她一害怕.向後猛地躲了一步.後背便重重的撞在了牆上.
「你不知道.」宗澈忽然伸手一把拉開了自己的衣服.胸膛一下子出現在驚鴻面前.驚鴻馬上轉過頭去不看.可宗澈卻拉著她的手腕.逼她看著自己.
他攥著驚鴻的手腕狠狠的道:「這道疤是你給我的.四年了.到現在陰天下雨還疼呢.你不知道.你敢說你不知道.」
「我沒想殺你.」驚鴻怔怔的看著那道疤.宗澈是她的第一個任務.她是他記憶最深刻的.可她當時滿心想的都是完成任務.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沒想殺我.」他用手指指著傷疤的位置道:「這裡.」手指極少的向旁邊移動了一點:「這裡就是心臟.你敢說你沒想殺我.」
「我真的.沒有.」驚鴻忽然感覺很害怕.她分明記得.宗澈差一點.只差一點就死了.只要那把刀再刺偏一點點.他就死了.現在這些事也不會發生了.
「你是因為失手才這麼說的吧.你們朔月閣不會允許這種事.你到現在還想著朔月閣.我的命比起朔月閣的名聲想必差遠了.」宗澈狠狠的看著驚鴻.手中的力道之大.幾乎就要把驚鴻的手腕捏碎.
「好.那我把朔月閣毀了.對你重要的東西.我都會毀了.」宗澈說著.一手甩開驚鴻的手腕.一手隴上衣服.拂袖而去.
門沒有關上.冷風不留情的吹進來.空蕩蕩的寢宮只剩下了驚鴻一人.她在宗澈離開后.慢慢的自牆邊滑落到地上.
她沒有去理會自己傷了的手腕.只是癱坐在地上.一個人靜靜的想.她想她這幾年做的事.從逃婚開始.或者是從她回到京城開始.又或者是從替葉煜城去北方開始.似乎從她七歲那年開始.她沒有一件事做得對.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想了一會.想到宗澈方才說的話.忽然的笑了.自己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錯還能錯到哪裡去呢.不如趁著自己還能做些事情.趁現在或許還來得及.做一件對的事.
宗辰四人在隱國丞相府隱藏下來之後.便開始暗自召集宗辰隱藏在邊境上的舊部.雖然現在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但這一切也都進行的十分隱蔽.
宗宇便是一直在探查各路消息.只是南陵宮中的消息因為線人被宗澈除掉太多.所以能查到的幾乎沒有.
讓他奇怪的是宗辰曾經暗地讓他去查朔月閣的消息.他想宗辰大概是想利用一下那個殺手組織.便也幫他查了.
朔月閣十分有名.雖然隱於深山之中.消息卻也不難查到.只是……他手中握著那封關於朔月閣的密信.不禁暗暗想到宗辰這次怕是沒法利用朔月閣了.
「可有消息了.」宗辰坐在桌前看著各處來的密信.
「朔月閣閣主前不久忽然死了.現在的朔月閣群龍無首,沒有合適的閣主人選.因此起了內亂.很多人紛紛離開朔月閣.開始自立門戶.」
宗宇說完.卻不見宗辰有什麼反應.便將手上的密信放在桌子上.
「你先出去吧.」過了許久.宗辰沉悶的聲音才響起來.
宗宇聞言.便也不好過問.便出了房間.將房門仔細關好了.
宗辰慢慢的抬起頭來.瞥見桌上宗宇放的那封密信.看了許久.卻怎麼也難以伸手觸碰.更不要說是打開來看了.
他一直以為.方才是自己聽錯了.朔月閣閣主.夏隱那個人怎麼可能會死.這世間的任何人都會死.唯獨他.怎麼可能.
那個每日在深山中.下下棋喝喝茶便能將世間的一切看個明白.在朔月閣中便能運籌帷幄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他不敢看那封信.彷彿不看夏隱死了的消息就不是真的.可它就擺在那.不由得他不看.他盯著那封信看了一會.忽然伸手把信拿過來.卻直接放在火上燒了.看著火焰將那封信吞噬殆盡.是剩下一些灰燼.心中卻沒有半點輕鬆.心像是被狠狠的切掉了一塊.刀鋒太快以至於傷口還來不及感到疼痛就已經麻木.可那疼痛的存在卻愈發強烈.在一瞬間蔓延至百骸.無一處能夠倖免.
沒有人知道夏隱對於他來說究竟是什麼.或許亦師亦友.也或許什麼都不是.他們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能夠相識.也充滿著很多的陰謀和偶然.
但不管怎樣.他們終究是相識的.宗辰不會讓夏隱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他永遠都不能告訴世界他認識夏隱.但他也要做些什麼.不能讓夏隱就算死了.也是在一個黑暗之處.不得光明.
宗宇看出了宗辰聽到消息時有些奇怪的反應.自然也會推斷些什麼.見宗辰會把自己關在房中.他也難免會猜測夏隱與宗辰的關係.可無奈無從查起.也只得作罷.景昀不明所以.宗宇不便與他明說.本還在想宗辰什麼時候才會出來.卻沒想到僅過了一日他很便如同往常一般的出來和他們三人商議.他雖是疑惑.卻也沒有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