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劇本

第九回劇本

萬里之外,靈霄派中的一間草廬,屋外栽種滿了海棠花,目前的季節並非是海棠的花期,但在護養陣法的呵護下,花蕾艷紅,如落血點點;半開半放則如美人粉裳,以袖掩面;完全怒放的,則垂頭含胸,顏色漸淺如曉春早霞,楚楚動人。只是缺乏人的精心修剪,以至於滿地蔓生,雜亂無章。

屋內,兩個人無聲地對峙著。

其中一人,相貌年輕,眉頭上有長期皺眉帶來的皺紋,很有威嚴,顯然是長期的高居人上所帶來的氣質。他穿著一件天藍色卷邊的繁複道袍,貴不可言,面露不虞。從他身邊飄過的風,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而另一位則端坐在他對面,正在慢條斯理地喝茶,所有飄來的風,都如同遇到了春光,百鍊鋼化作繞指柔。他身上的衣服的繁複程度更是有過之而不及。對於靈霄派的修士,這些配飾不僅僅是裝飾品,更是身份和神通的象徵。而這個明顯身份更高的修士,則是滿頭華髮,他梳了一個有些歪了的髮髻,慵懶的神色像是春日遲遲的陽光一樣,平和而柔軟。

張涉水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靈霄派的掌門深深地看了一眼余璉,轉身離開:「你好自為之。」

他說完,徑直地從張涉水身邊走過,甚至因為沖勢太猛,狠狠地撞了張涉水一下。這麼飛揚跋扈並非掌門的本意,他先是愣了一下。張涉水好脾氣地對他笑了笑。掌門臉頰有些微紅,但仍舊是維持著他那股怒氣沖沖的派頭離開。

他走過的小路,海棠花落了滿地。

「喲,涉水你來啦。」余璉臉上仍是一片明亮,絲毫沒有受到被人甩臉色的影響。

張涉水有時候恨不能理解,自家師父為何什麼時候都能笑出來,哪怕是當年鵬鵬叛變離開靈霄,余璉仍舊是有心情侍弄花草——最起碼,張涉水現在就有點笑不出來,但他並不想讓自己的臉色太難看,顯得事態嚴重。

因此,張涉水選了一個相對無關的話題作為開頭:「你怎麼把掌門氣走了?」

這個問題讓余璉遲疑了一下:「我把別有洞天還給他了,然後,我告訴他我要叛變。然後他就氣走了,哎,現在年輕人脾氣真是越來越不好了。」

張涉水:「……」

不不,這個時候掌門沒有一巴掌拍死你,就已經是他脾氣好的不行的表現了。

張涉水覺得自己嘴角在抽搐:「你為什麼突然想著要走?」他委實沒法和自家師父一樣將叛變說的理直氣壯,因此選了一個一個比較中性的詞。

「呃……主要是,感覺想要做些事情,自己單幹還好,但如果後面還有亂七八糟的牽扯,就很麻煩。」

「你覺得靈霄會拖累你?」

「恰恰相反,」余璉忍不住笑起來,「是我會拖累靈霄。」

張涉水下意識地張開口,他很想問一下余璉的計劃究竟是什麼,但與此同時,他又不是那麼肯定自己真的想知道,也許什麼都不清楚反而是最好的選擇。他沉默著,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並不好:「戚凜……也就是陸塵瀟,最近關於他和蘇嬰的事情傳的紛紛揚揚。」

「我知道。」

張涉水努力從余璉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去窺視他內心的漣漪,但毫無疑問,他失敗了。

余璉倒覺得有些好笑:「你是覺得我反應太平靜了?」

「有那麼一點。」

「那我應當做什麼反應?怒不可遏,還是對你信誓旦旦地說陸塵瀟絕對不會這樣那樣……說真的,我覺得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我這幾千年來就活到狗身上去了。」余璉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那麼自從知道陸塵瀟是個什麼人以來,我就應當氣死了。」

說完,他還衝張涉水眨眨眼睛。

由於這段話被余璉說的委實是風趣,即便是心事重重的張涉水,也不免被逗出了笑意。

「是吧。」余璉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我認真想了三秒,即便這是真的,蘇嬰在我這裡,也應該排序到第四個位置了,在處理掉前三個之前,他都不值得讓我太花心思——這樣一想,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有點幸災樂禍地期待這事兒是真的。」

張涉水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師父心態太好:「瞎扯。」

余璉認認真真地反駁他:「沒瞎扯,謝廬溪可比他的威脅大多了。」

張涉水:「……」

「好了,不瞎扯,言歸正傳——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太巧合了嗎?尤其是以陸塵瀟的性子來看。」

「怎麼說?」

這個反問倒叫余璉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把感覺居多的思維組織成能夠被人信服的話語,並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關於陸塵瀟這個人,和他全都有些牽扯不清的人,首先,他們都是好人……」

張涉水忍不住打斷了余璉:「你這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余璉驚奇道:「我像是一個壞蛋嗎?」

「你繼續。」

「……而且,基本上也都是對方首先示好之後,經過漫長的時間,陸塵瀟才有所反應。他是個戒心很足的人,並不相信天上掉餡餅。只有在足夠了解到對方是個什麼人以後,才會有感情上的回饋。有時候我覺得他挺被動的,比如說鵬鵬……」

「等等!」張涉水覺得自己腦門上青筋突突地跳,「這又和大自在天扯上關係了?」

「呃,這個……咳咳,你還聽不聽我分析了?」

張涉水抓心地想知道大自在天又是怎麼回事,他原本不覺得自己是個八卦的人,但來此之前,他已經聽了一肚子的余璉,謝廬溪,蘇婉婉和陸塵瀟的四角戀,以及戚凜蘇嬰尚非雀的三角戀(大部分人還不知道戚凜就是陸塵瀟的馬甲這件事),每天都浸泡在這些緋聞中的張涉水,經常有一種「我已經知道的太多了,總有一天會被殺人滅口」的錯覺。

——啊啊啊每次聽一群人在感嘆「如今世道滄桑啊」,張涉水都有一種跳出來大吼,其實把天下這麼攪風攪雨都只有一個人啊……的衝動。

而現在,張涉水發現自己正在追蹤的劇情,似乎出現了他尚且還不知道的隱藏幕,那一瞬真是抓心撓肝的想知道。

「……不能透露一點?」

余璉斜著眼睛看他:「不能,情況已經夠亂了好么?還是你想自己也攪進去?」

「我已經有道侶了。」張涉水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參合這趟渾水。

「那你就別問。」

「好好好,我不問,不問。」

「剛才說道哪兒去了。」被張涉水這麼一打斷,余璉花了一點時間才撿回之前的話題,他一合攏手掌:「總之,整件事情的爆發太快了,不符合陸塵瀟的性格。而且,在這個時間點,巧合也太多了——有種舞台道具都齊全了,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唱戲了的感覺。」

余璉想了想,最後總結道:「如果我來做,肯定能最後做的比他完美。」

這句話的語氣里,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遺憾。

張涉水覺得這句話渾身上下都是槽點。

——師父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啊!?

哦,不對,為什麼你在期待做這種事情,並且潛台詞是我已經為這種事情計劃了很久測算無遺,師父你醒醒啊!雖然很高興你最近恢復的很快,但奇怪的是,張涉水突然開始懷念起還枯坐在別有洞天里,沒什麼情緒,也沒什麼表情的師父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當年是怎麼忍耐人前端莊,人後活潑的師父來著?

「所以,師父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還沒想好。」余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從隨身的芥子袋中掏了掏,拿出一卷寫滿了端莊字體的紙垛來,「現在情況有點複雜,我試著設想了一下可能,然後動筆寫了寫……嗯,一不留神就寫了一大堆劇本出來,現在有點陷入了不知道選那個好的惶恐。」

張涉水:「……」

「有好幾個都又悲苦動人,又峰迴路轉……唯一的問題是,如果未來陸塵瀟發現蹊蹺,他一定會打死我。」

「師父倒是很會苦中作樂。」張涉水言不由衷地誇獎了他一句。

「人家戰書都打到我臉上來了……」余璉慢條斯理地回答,「如果我再不重視一點,狠狠地踹死他,大概還會被人以為是好脾氣吧。」

他的話不顯山不露水,半點崢嶸,一絲硝煙也感受不到。

但張涉水知道,余璉確實是認真了起來。

「好了好了,快幫我選一個!」

張涉水看著這一大疊的紙,很是為難,余璉不肯把正面的內容給他看,最後,張涉水乾脆閉著眼睛,從中間抽了一張出來。

余璉捏著這一張紙,眉頭緊鎖,表情很是為難。

他的表情讓張涉水有些惴惴不安:「有什麼問題嗎?」

余璉喃喃自語地把這張紙放下了:「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夠完美……果然,我還是最喜歡那個想法了。」

余璉說完,一揮手,身前的紙頭就全部被騰升的火焰燒成了灰燼。張涉水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當然不是燒紙頭的動作,而是隨著余璉一燒完,他周身的氣質一變,原本雪白的長發瞬間漆黑,眼底泛出血色,臉上有著詭異的紋路浮現,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冷冰冰的邪魅氣質。

余璉摸了摸自己漆黑的長發,表情有些懷念,他笑著問張涉水:「你說我這個樣子,去搶蘇嬰的魔主之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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