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小趙老師，麻煩你跟我過來一下，正好有些東西需要你翻譯。」
趙曦：「……」
她今天過來只想拿工資。
而且翻譯又不是吃飯，很費腦力的！可是她也不好開口就跟他談價錢，畢竟他還是學生家長啊。
所以她很禮貌地試探：「專業性強嗎？內容多不多？」
鄭學恆停下腳步，回頭審視她，看了一會兒才道：「今天翻譯的工資另算。」
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趙曦略窘，下意識地想去撩頭髮，可惜她嫌熱，出門的時候就把頭髮都梳起來，綁成了一個乾淨利落的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收回手，裝模作樣地客氣：「其實幫個忙也可以啦，不用這麼較真……」
「千字一百。」鄭學恆彎了彎嘴角說道。
趙曦眼睛一亮。
她做老師的工資並不高，虞尚市是個很奇怪的城市，明明只是二線城市，卻有著一線城市的消費。所以，平時做口譯筆譯賺點外快，對她來說還是很有必要。
不過趙曦還是意思了一下，扭捏道：「其實跟錢沒什麼關係啦……」
鄭學恆笑睨著她：「千字兩百。」
卧槽！他這麼土豪，她怎麼還好意思拒絕？
趙曦笑：「鄭先生，我先看看原文吧。」
鄭學恆旋身帶她往辦公室走，趙曦跟上之後，想到他開出來的價錢，又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除了雇傭關係，他們也算有點交情。
快到辦公室的時候，趙曦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千字一百五差不多了。」
鄭學恆垂眸瞧她。
趙曦解釋道：「以前我接的活都是整本著作，走版稅的，像這種零散資料翻譯我還沒接過。所以，算你友情價好了。」
她說完，像是為了表示「友情」，抬著臉沖他笑了笑。
友情價……
鄭學恆別過臉去，掩飾眼底的笑意。
說話間，兩人進了辦公室。趙曦抬頭打量了一圈，奇怪地問他：「你的牆上為什麼不挂名人字畫？」
不但沒有名人字畫，連一本名著都沒有。
「為什麼要掛那些？」
鄭學恆沒讓外面的文員姑娘進來倒茶，而是直接從牆邊的柜子里拿了瓶水，順手擰開了，遞給趙曦。
「謝了啊。」趙曦接過水喝了兩口，然後繼續回答他剛才的問題，「那些大老闆的辦公室不都那樣么？」
名人字畫，大書架，書架上必須要有四大名著，還有一些外國原文書，也不管看不看得懂。
鄭學恆嗤笑了一聲：「我不喜歡那些。」
趙曦臉紅，扭頭看其他擺設，果然他這裡一本名著都沒有，架子上是最新的雜誌，財經、旅遊、汽車、地理，涉獵甚廣。還有一層架子上，居然放了一整套魯班鎖。
還挺有意思。
趙曦在魯班鎖上摸了一把，這才回過頭：「鄭先生，要翻譯的東西呢？」
鄭學恆已經拿出一個深藍色的文件夾，趙曦坐在沙發上翻閱，裡面居然都是生輝科技的新聞報道。
「都是以前的稿子，公司現在建了海外版網站，需要把這些翻譯成英語放到網站上。」
趙曦搓搓手指，原來只是翻譯這些新聞，雖然數量龐大，但每篇篇幅都不大，專業性也不強。
千字一百五拿得有點虧心吶。
趙曦從小就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因此面對金主，態度就虔誠了許多：「鄭先生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完成工作的。對了，我去哪台電腦上操作？」
「你就到……」鄭學恆姿態舒展地坐在辦公桌后，他視線在外面的大辦公區游移了一圈，像是在思考安排她去哪兒，沉吟一會兒才開口，「實在不好意思，公司暫時沒有空工位。要不你先寫在紙上吧，晚點我讓小林錄到電腦上。」
小林就是剛才的文員姑娘。
趙曦：「……」
居然是手寫，這錢賺得真不容易！
鄭學恆辦事情很周到，從印表機抽屜里拿出一疊a4紙給她。他的辦公室裝修簡潔，除了他的辦公桌，唯一算得上桌子的只有趙曦眼前的茶几。
她抬頭看看鄭學恆，也不好搬著凳子去他旁邊排排坐，只好俯身趴在茶几上。
沙發對於茶几有點高了，趙曦趴了沒一會兒就覺得腰受不了，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
鄭學恆掃了她一眼，又托著下巴看向電腦屏幕。
趙曦寫了一會兒，手心全是汗，胳膊也酸疼得厲害。她悄悄抬頭瞄了鄭學恆一眼，見他正專註地低頭看文件，輕輕舒了口氣，擱下籤字筆甩了甩手。
「累了？」鄭學恆突然開口，趙曦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的。
「還好啦……就是很久沒寫過這麼多字。」趙曦雙手捧著水瓶，老實地回答他。
鄭學恆起身過來，拿起她寫過的紙翻看了幾張。上面是漂亮的花體字，地道的英文表達，他不由點頭稱讚：「譯得不錯。」
當然譯得不錯，對於自己的專業水平，趙曦談不上驕傲，但也是相當自信。她看著鄭學恆，再一次跟他打包票：「鄭先生，你就放心吧。」
說得好像他很不放心一樣。
鄭學恆垂眸看了她一眼，他長得高，趙曦坐在地上，仰著脖子跟他對視，非常辛苦。鄭學恆也想到了這一點，乾脆直接坐到了她對面。
他又拿起一張紙看了一會兒，說道：「我還以為你只做口譯。」
趙曦搖搖頭：「我主攻的是口譯，不過，我大二就考出了catti二級筆譯。」然後她嘴快地說了一句，「其實這些比我以前接的活簡單多了。」
不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說手上這些資料簡單，萬一他覺得價位開高了怎麼辦？
於是，趙曦又補了一句：「不過，簡單歸簡單，還是很費體力的。」
鄭學恆彎著嘴角沒說話，又從茶几上的資料中挑了一張出來細看。
他背靠沙發而坐，右腿屈起，胳膊支在膝蓋上，坐姿隨意。趙曦一抬眼便對上他的側臉——多好看的臉型，鼻樑挺拔，下巴弧度自然。
他雖然側身坐在地上，但腰腹部並沒有顯出一絲贅肉，不像一些男士，疏於鍛煉，不到三十就像懷了六個月身孕。
而且，除了一些公開場合，他好像很少穿正裝，就像今天一樣，基本都是簡單的襯衫配修身長褲，袖子微微一卷，沉穩中透出幾分隨性。
大概，這跟公司文化也有關係。
趙曦撇開眼，看過這樣的男人，她對以後的對象標準得有一個質的飛躍吧！
哎……要找不到對象了。
鄭學恆從紙上抬起目光：「為什麼會選擇回老家？」他揚了揚手裡的紙，「對你來說，留在一線城市，應該更有前途。」
趙曦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啊，好像一衝動就回來了。」她摸著瓶子又說，「其實不管在哪裡發展，都是好壞參半吧。而且我們這兒離杭州上海也不遠，要是有口譯工作，我當天來回也很方便的。」
鄭學恆點頭，就好像當初他放棄一線城市的成績，說回來就回來，終究也有衝動的成分。
「其實我們家鄉現在發展也挺快的，尤其是物價方面。」趙曦順便吐槽。
鄭學恆輕笑，趙曦見他好像不忙，又說道：「鄭先生，其實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
趙曦低下頭，支吾了一會兒，然後才低聲道：「那個……你還記得趙秉成嗎？」
「我的高中班主任？」鄭學恆挑挑眉。
趙曦瞧了他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嘿嘿……那個，他是我爸。」
說完之後，趙曦又瞅瞅他。他應該不會誤會她故意抱大腿吧？
鄭學恆好像有點震驚，愣了一會兒才對上她的目光。
「真可惜……」他喃喃自語。
「可惜什麼？」趙曦眨眨眼。
可惜當初沒有早點知道啊……
鄭學恆回過神，沉吟一會兒：「可惜你沒有好好繼承趙老師的衣缽。」
趙曦：「哪有？我現在也是老師啊！」
鄭學恆搖搖頭：「如果是趙老師，絕對不會允許斯晚那樣囂張。」
這倒是。
不過，聽他話的意思，好像是嫌她管得不夠嚴格。
趙曦解釋道：「其實在我看來，孩子的學習成績還是次要的，關鍵是心靈跟人格的健康成長。」她頓了頓，忍不住拆老爸的台，「像我爸那樣嚴格，雖然能帶出學霸，但給人的感覺是教育機器，沒意思。」
「聽你這麼說，好像你也受過他的魔鬼式教育。」
鄭學恆是開玩笑的意思，卻意外地得到了趙曦的認同，她拚命點頭，吐槽自己的老爸：「對啊對啊，什麼都不讓做，只管叫我讀書。以前讀高一的時候，他還沒收過我的□□號！」
「沒收□□號？」鄭學恆心裡一動，好奇地看著她。
沒收□□號的理由現在想起來有點搞笑，趙曦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訴苦：「他當年怕我跟男生聊天早戀來著。」
那時候網上聊天剛剛興起，學校里不少同學沉迷於這種新奇的遊戲，趙曦也不例外，不過那會兒她只跟一個人聊，對方還是個男生。
鄭學恆眼尾不由自主地牽起一絲笑紋。
她當年不是已經跟他早戀了么。
趙曦沒有察覺，繼續說下去，並且忍不住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那時候可乖了，我爸一說不準上網，我就真的不上網了。」
怪不得她後來一直沒上線。
纏繞多年的心結有些鬆動，鄭學恆笑著問她：「那後來呢？」
趙曦想了想，語氣有點遺憾：「後來我畢業了，可以自由上網了，可惜怎麼也想不起之前那個密碼，只好重新註冊了一個。」然後她又自認為幽默地開了個玩笑，「說起來真的太可惜了，我那個號才六位數，擱現在，班上那些小屁孩兒都得崇拜我了吧！」
他用整個青春去惦記這個女人，可是在她眼裡，他居然比不上一個六位數的□□號。
崇拜，呵呵。
他忽然有點不想再跟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扯上關係了。
趙曦把話題又帶回了老趙同志身上：「鄭先生，其實現在想想，雖然那時候被老師家長管得嚴，但也挺有意思的吧！」
有意思個鬼！
「呵，可能是因為趙老師對你還是太仁慈了。」說完，鄭學恆起身，頭也不回地坐回辦公桌后。
趙曦愣住。
他這是怎麼了？不是聊得好好的嗎？都是上市公司的老闆了，怎麼還為高中班主任對誰好吃醋啊。
好小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