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青面獠牙

話音一落，唐昀人便在原地消失了。老槐眉眼間透出些許詫異，似乎是驚訝唐昀的速度，他朝時旻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模樣，讓時旻看在了眼裡。

唐昀像閃電一樣從門口躥了出去，速度快到堵在門前的方樂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旻神色不變，跟著追了出去，而後老槐也跟著追了出來。

一出民宿，唐昀就見到了蔚為壯觀的一面，一院子奇形怪狀的「人」都扭頭望著半空中的一個方向。

唐昀粗粗地掃過一眼，發現院子里絕大部分人還是能保持一個「人形」的外觀，而有些就很隨便了，幻出來的人形不是塌著皮的，就是歪著嘴的，還有三隻腿的。

簡直就是妖怪集中營，拍恐怖片直接拉這幫人上，連妝都不要化了。唐昀腹誹，然後順著眾人的方向看過去。

就在唐昀暗自揣摩的時候，老槐身形在他身邊陡然出現，緊接著是時旻，最慢的是方樂，幾人陸續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唐昀暗暗挑眉，心說，沒有聽到木頭吱呀吱呀的聲音，看來這個老槐雖然外面像木製的，內里應該結構不太一樣。

時旻兩步走到窗前，撥開走廊上的一扇窗戶，一眼看到了半空中那個「洞」，頓時神色一凜，眼含深意地望向唐昀。

唐昀臉上神色越來越嚴峻，因為這個出現在半空中的黑洞確實太令人感到眼熟了——正是他們這麼多年來遍尋不見得那個年獸弄出來的黑洞。

這種場面很奇特，半空中突然出現黑色的洞，這種洞唐昀已經很熟悉了，他起碼見識過兩次了。

一次是在他姥爺家的後山上，他和時旻還掉進去過，另一次是幾年前除夕夜上他媽被吸進去的那次。

不管是變好還是變壞，都是這個黑洞。唐昀嘴裡一陣發苦，死死盯住半空中的那個黑洞，神經莫名綳得有些緊。

半空中的黑洞不見變大，但是周圍卻湧起一種古怪的吸力，半空中的雪花都不再受引力的作用，一分不落，全部被吸進了黑洞之中。

不一會兒，唐昀察覺一些不對勁來，周圍這些跨界物種的神情都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就像是……嚴陣以待？！

唐昀詢問地看向時旻。

不待時旻出聲說什麼，方樂衝到時旻身旁，將他擠開，同樣盯住了那個黑洞，臉上神色忽明忽暗。

正此時，唐昀和時旻注意到，屋外八十多形色各異的跨界物種正交頭接耳嘈嘈雜雜地討論著什麼，由於語系太豐富，兩人聽不懂這些人的話，但看他們的神色，都挺複雜而難以表述的，一時間，這群跨界物種之間瀰漫著蠢蠢欲動的情緒，唯獨老槐神色發凜，有些難看。

時旻垂眸一頓，拍了拍方樂，橫眉淡掃了一遍全場的氣氛，問方樂，「什麼情況？」

方樂回視他一眼，略顯得無奈，「機會來了……」

時旻玩味地挑眉，正要說話，屋外的黑洞便已經張開到能容納一個人進入的大小了，一個人影忽然像點燃得衝天炮一樣，從地上縱了上去，直奔著黑洞就去了。

外面嘈雜的聲音在那一瞬間像凝固了一般，所有跨界物種都屏住了呼吸，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熱烈地盯住那個黑影。

忽而，竄到一半的黑影凝在了半空中，離黑洞看著不過一米不到的距離，但是死活無法再上前一步。

下面一眾仰望的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站在他們最後面的老槐。

老槐聲音冷峻地對著凝滯在半空中的人呵斥了一聲：「回來！」

聲音一落，凝滯在半空中的黑影哐當砸回了地面，喪心病狂地砸出了一個淺坑，唐昀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無端地覺得挺疼。

黑影稀里糊塗地從淺坑裡爬起來，臉上怨氣濃厚，聲音轟隆轟隆地朝著老槐吼著什麼。

方樂瞥到唐昀奇特的神色，好意解釋：「他是新來的，還沒學會說人話。」

「性格比較魯莽，每次看到黑洞，他都想往裡面沖。」方樂頓了頓，「他是想回家。」

唐昀稀奇地調回視線與方樂對視：「穿洞就能回家？那你們一個個還困在這裡這麼多年？」

方樂苦澀地勾勾唇角，「沒有坐標，進了黑洞，只會迷失。就算幸運找到了出口，也不一定是自己來的那個地方。這些我們這些『老怪物』差不多都心裡有數，但是他不是新來的嗎？又語言不通，所以就……」

方樂攤手。

唐昀挑眉，時旻忽然道：「這個黑洞……你們經常遇到？」

方樂奇怪地看他一眼，像是不太理解他問題的點在哪，「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選大溪地這裡做據點？」

時旻恍然，「因為這裡有個固定黑洞？」

方樂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老槐帶著我們走遍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我們當中有些『人』有感知的能力，我們發現這個世界的『壁』越來越薄，哪裡都有可能出現節點，冒出黑洞。不過總的來說，目前就是大溪地這附近的『壁』最不穩定，不定時不定點地會出現黑洞……」

時旻：「所以你們守在這裡尋找回家的機會？」

方樂點頭，「前前後後守了好幾百年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們『人』更多，但是為了找『路』，折了很多，現在就這點了……」

唐昀暗暗咋舌，八十來號呢，還少？這一個個的可不是什麼「純善」的普通人類啊！

「有些是被從黑洞里躥出得兇徒給絞殺了，有些是進黑洞找回家的『路』再沒回來的。最後還是老槐明白過來，這種辦法不過是拿我們這些『人』在填無底洞，一點用都沒有。這才緩下來的……」

方樂這邊正進行著科普活動，那邊黑洞突發異況。

唐昀和時旻刷地瞬移到了外面，站到了老槐身旁。

三人連著院子里的八十來號跨界物種紛紛陷入一種嚴陣以待的肅穆氛圍中。

一直呈現張合狀的黑洞洞口忽然出現一種扭曲，黑洞周圍的空間像被張牙舞爪的猛獸給撕裂了一樣，扭動，搖擺，不停縮放。

忽然，一個青面獠牙的大腦袋出現在黑洞的洞口，張嘴就是一聲巨吼，頓時地動山搖，狂風呼嘯。

唐昀低喃，「兇徒……」

老槐沖著院子里的眾跨界物種長聲呼嘯起來，原先還呈觀摩狀態的眾人瞬間像換了個人一樣，而實際上，在下一秒鐘，院子里大部分生物確實都換了個「人」樣。

只見一群原先還有三五分奇奇怪怪「人類」模樣的生物，瞬間像變臉一樣，各自褪去了不怎麼成功的「人|形」，化成了更奇怪的物種。

唐昀默默扭回腦袋，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期待望著方樂和他身邊的幾人，「……你們怎麼還不變形？」

方樂：「……」

翎古：「……」

場中少有的幾個未轉換形態，保持著完美人形的幾人：「……」

唐昀恍悟，「你們不會變形，原型基本就是這樣，是吧？」

這嫌棄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前後不過十多秒的時間，院子里的大部分跨界物種都化了原型，一個個張牙舞爪地，似乎進入了戰備狀態，而半空中黑洞里的生物已經露出了小半軀幹，青面獠牙的醜陋腦袋後面連著的軀體像結虯的老樹榦，丑中帶著一種震懾。

老槐又沖院子里的眾「人」喊了一聲，語系不屬於唐昀和時旻已知的任何一種，然後他倆就看到院子里的眾人凝神朝黑洞里的怪物看了一眼，隨即紛紛搖頭。

眾人的反應讓老槐的神色又嚴峻上了幾分，他揮揮手，一群人的警惕度又提高了幾層。

方樂頭疼地低聲道：「又是一個不認識的……」

他身旁一個保持人形的跨界物種也臭罵，「這一個面里到底他媽連了幾個世界？」

翎古悠悠地道：「幾百上千個總是有的，這面里還有句話叫三千世界呢……」

唐昀沖著時旻使眼色，時旻微微頷首，兩人落後眾人一步，在這種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中，默默地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暫時蹲住了。

老槐若有所覺地瞥來一眼，時旻與唐昀不動如山地望回去，老槐黑黝黝的雙瞳閃過一絲光，隨即一道聲音傳到了唐昀與時旻耳中。

「二位是想坐山觀虎鬥？」

唐昀與時旻略詫異地望向老槐，發現他正看著他們，嘴唇未動，聲音卻像直接響在他們耳邊一樣。

時旻微微勾起嘴角，手臂微動，眼神與老槐相對，【談不上坐山觀虎鬥，但評估一下未來合作者的能力，應該不過分吧？】

老槐微微晃動了一下瞳孔，薄驚，「思維干擾？」

時旻抿唇，【比不上你的傳音入密。】

老槐擰眉沉吟片刻，忽而大聲道：「既然是合作，哪有單方接受評估的道理？」

話音一落，兩人站立的角落裡便湧出了幾道氣勁，唐昀拉起時旻，原地跳躍而起，直直由僻靜的角落裡，縱到三層小樓的屋頂上。

幾道無形的氣勁在他們周圍打了幾道旋兒，消散不見。

忽而，一道讓人戰慄的視線凝結在他兩人身上。

唐昀和時旻回神，這才發現，黑洞里冒出來的青面獠牙的怪物已經從黑洞里爬了出來，巨大的身軀有一棟兩層小樓那麼大，上臂和主要軀幹還有幾分類人的模樣，就是青灰色結虯覆鱗的皮膚讓人望而生畏，後面拖著常常的下|半|身，看著類似爬行類動物的下肢一般，背上還有兩副張開的黑青色半透明的羽翼。

在唐昀二人與老槐一來一往對話時，它就已經煽動著羽翼懸浮在半空中，環視著滿院子的人，嘴鼻之間噴著氣，帶著一種俯望螻蟻的蔑視。

滿院子的人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一直沒主動發動對這個青面獠牙兇徒的攻擊，結果，唐昀帶著時旻縱上屋頂之後，直接將青面獠牙的注意力給拉了過來。

兩人尚算鎮定地與這個兇徒對視，對方銅鈴大眼中充斥著惡毒與殺戮，一片渾濁里獨獨映著唐昀二人的身影。

雖然無法解讀這個兇徒的表情，但是唐昀確信自己在那雙滿是惡意的眼中，看到了輕蔑與嘲弄，還有幾分惡殺的氣息。

樓下方樂倒抽一口氣，提聲喊道：「小心！」

「這個兇徒我們這裡沒人能認出來，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熟悉的面里的生物，先試探，莫衝動，摸底細，找弱點，再謀其他。」同時，老槐也再次傳音過來。

唐昀嘲弄地瞥他一眼，心說，倒是挺會撿便宜，你怎麼不自己大前鋒做試探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唐昀走神的一瞬間，一直呈觀望狀態的青面獠牙忽而張嘴長嘯，爪成利刃狀，帶著殺氣朝時旻和唐昀揮來。

唐昀瞳孔微微一縮放，一道意識網凝結在正前方。

「嗡——」尖銳的一聲碰撞聲彈起，在場的各界生物忍不住捂住耳朵。

唐昀微微詫異，而不待他的詫異結束，他就發現自己的意識網被兇徒的利刃給攔腰揮斷，意識網瞬間崩坍，消散在空氣里。

唐昀一凜神，拉起時旻，腳尖微微一動，換了個位置，兇徒的利刃揮空。

時旻與唐昀互相靠在一起，冷臉望過去，半空中的兇徒發出桀桀的呼氣聲，似乎在發笑，感覺場面有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