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橋頭,賀川下了三輪車問:「5000?」

蔣遜扯了扯衣擺:「我腦子進水了才幹。」

賀川笑著問:「你就這麼怕我?」

「你當你誰?」

「你沒當我誰,那怎麼不敢?」

蔣遜側頭看了看他,輕佻地笑著:「為什麼非要包我的車?」

賀川也笑:「你說呢?」

蔣遜沒回。

前面是座石拱橋,橋洞兩邊堆著積雪,河水潺潺,波光粼粼。

今天是個好天氣。

王瀟拄拐走得慢,阿崇和她相談甚歡,陪她慢慢走著。蔣遜到了橋尾,那兩人還在橋頭。

「他在泡妞,過10分鐘他們還下不了橋。」賀川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果然,那兩人到了橋中央就不動了,阿崇攙著王瀟的胳膊,指著河面跟她說著什麼,王瀟眉飛色舞地回應著,瞟也沒瞟過賀川。

她也太沒原則了……

蔣遜等著沒動。

河灘邊上有婦人在洗涮床單,熟練地甩著水,拍著被面,肥皂泡沫順水而下,漸漸地就沒了蹤影,賀川靠著一棵樹,視線投向遠處,樹葉斑駁的影子落在他臉上。

蔣遜瞥了他一眼。

傻等在這裡跟白痴似的,她轉身自個兒逛去了。

岸邊是一排店鋪,有一隊小旅行團剛好走到這裡,十名遊客,一個導遊,導遊說:「這裡的建築都是晚清風格的,前面就是李氏宗祠,這條街在以前是最熱鬧的,花行、藥店、瓷器鋪子、成衣店,還有賣水煙的,都在這兒,哦,還有酒坊和糖坊,劉氏糖坊里的龍鬚糖手藝不一般,大家可以買點嘗嘗。」

蔣遜跟了進去,一眼就看見櫃檯上的招牌龍鬚糖,白白的,絲絲的,10粒一份,用透明的塑料盒裝著。

店員招呼她:「小姐,買糖嗎?」

蔣遜問:「怎麼賣?」

「沒餡的9塊,有餡的18。」

蔣遜說:「你這裡的龍鬚糖是我見過最貴的啊。」

店員笑道:「我們這裡的味道不一樣,可好吃了。」

「我也沒吃到過難吃的龍鬚糖。」

店員乾笑一聲。

「這東西能試吃么?」後面一個男人問。

店員殷勤道:「能啊能啊。」她從後頭拿出一盒開封的龍鬚糖,裡面還剩6顆。

賀川拿起一顆,這糖不小,白花花的,帶著絲,還有白色粉末。他吃進嘴裡,慢慢嚼了幾下。

甜味不重,不軟不硬,不粘牙。

賀川說:「有餡兒的呢?」

店員又殷勤的拿出一盒,裡面有8顆。

賀川把盒子推到蔣遜跟前,拿起一顆吃了,說:「嘗嘗。」

蔣遜沒拒絕,拿起一顆嘗了,裡面有花生。

塞點花生價格就翻倍,賺錢真容易,下回她在車上插兩束野花,收費能不能也翻一番?

賀川問:「哪種好吃?」

蔣遜說:「沒餡的還沒嘗。」

賀川把沒餡的那盒推給她。

蔣遜又嘗了一顆,龍鬚糖塞滿了嘴,她使勁嚼著,低垂著眼,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也不知嘗出了什麼。

蔣遜說:「沒餡的5塊,有餡的10塊,跟你拿四盒。」

店員說:「賣不來的。」

蔣遜說:「我不是遊客。」別想宰她。

「真不行啊。」

賀川已經在吃第4顆龍鬚糖,說:「這東西味道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還不停吃啊,店員的心在滴血,想把糖收回去,又下不了手。

蔣遜順手拿起一顆帶餡兒的吃了,說:「太貴了,那算了。」

轉身要走,店員叫住她:「哎——好吧好吧,賣你了。」

蔣遜拿上四盒龍鬚糖,心滿意足地走了,走了幾步拆開一盒,吃了一顆,是帶餡兒的。

賀川也順了一顆進嘴裡,指著前面掛著「李氏宗祠」牌子的方向,說:「去那兒。」

兩人往那裡走去,好像剛才在三輪車裡,他沒摸她,她也沒摸他,和諧的很。

過了指示牌,走出幾百米,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大門,門上瓦沿,瓦下經過幾條電線,左邊灰撲撲的牆壁上釘著塊深紅色的牌子:

省文物保護單位

李氏宗祠

……

蔣遜默默地看了會兒大門,賀川說:「看起來比明霞山的別墅更飽經滄桑。」

那是,這宗祠破的啊……

宗祠後面有條巷子,巷子又窄又深,兩邊牆灰脫落,露出了裡面的磚塊,牆上方釘著生鏽的電錶盒,牆角全是雜草和雪堆,還有一根電線杆擠在那裡。

統統都是深棕色的木條門,有些上面還貼著紅紙和對聯,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一扇門前還掛著塊藍色的牌子:

清代老宅

下面一串冗長的解說。

整條巷子清清冷冷。

走了幾步,蔣遜隨口問:「你想幹什麼?」

賀川揚了下眉,明知故問:「什麼?」

蔣遜挑破:「你找錯了人,我不玩一夜情。」

賀川笑著:「我說要玩兒一夜情了?」

蔣遜看了他一會兒,到他跟前,仰著頭:「你不想?」

她上嘴唇沾到了白色粉末,就在正中的位置,那裡翹了個尖兒。賀川抬起手,食指幫她抹了粉末,臉上很認真:「我就想包車,你還想什麼了?」

他手沒離開,蔣遜也沒躲,說話的時候,帶著他的指頭:「包車走2600公里?那是自駕游。」

賀川輕輕抹著:「說了,旅遊過年,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省的到那兒租車找嚮導,還不一定順心。」

蔣遜笑問:「我順心了?」

「不順。」賀川笑著,「路上解悶。」

蔣遜哼了聲,側了下頭,躲開他的手。

賀川沒讓,他捏住了她的下巴,看了她幾秒,低著聲:「你不想?」

「不想。」

「知道我問你什麼不想?」

「哪個都不想。」

「嗬——」賀川笑了聲,「沒說真話……你怕我摸你……怕讓我試了……」

「你沒那能耐。」蔣遜面不改色。

「比比定力?」

「激將呢?」

「你不吃虧。」賀川摸到了她耳後,「不是愛錢么,都能抱著錢跳窗,怎麼到了我這兒,連錢都不愛了?」

「愛不起啊,我還倒貼著100呢!」

還想著這個呢,賀川差點破功。

蔣遜說:「更何況我腦子進水,陪你玩兒這個?」她一把抓著耳朵後面那隻手,用力掰開,下了狠勁,賀川真有點疼。

賀川鬆開她,輕蔑地說:「怕什麼,10天5000,又不強|奸你。」

蔣遜:「……」

「你給個理由,不是怕我強|奸你,怎麼會推了那麼好的差事?」

蔣遜:「……」

「還是你怕自己把持不住?」

蔣遜:「……」

賀川瞭然:「原來是這樣……」

一隊旅行團過來了,十名遊客,一個導遊,還是那隊人,導遊沒看見他們,背對著小巷口玩笑地說:「……就是這裡了,巷子深,房子多,平常根本沒人,經常能看見男女往這兒偷情。」

「打野戰啊?」

「有屋子呢!」

「呀,有人!」

蔣遜:「……」

賀川:「……」

***

阿崇和王瀟聊得忘乎所以,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丟了兩個大活人。

阿崇打電話給賀川:「人在哪呢?我來接你們。」

賀川說:「旅館。」

阿崇喊:「怎麼跑旅館了?」

「明天出發,不用準備?」

「我還沒訂機票啊!」

「包車。」

「我去哪兒找車啊!」

「等你找著車,黃花菜都涼了!」

阿崇仔細琢磨了一會兒,突然叫起來。

王瀟嚇了一跳:「怎麼了?」

阿崇笑得幸災樂禍:「沒事沒事,我等著看大戲!」

***

蔣遜答應了包車,10天5000,不是個小數目,給誰開不是開,春節期間又做不成什麼生意,等回來了,剛好春節也過去了,她繼續賺錢。

這趟出門她只背了一個雙肩包,裡面一套睡衣、牙刷牙膏、手機、充電器、錢包、一套後備的保暖內衣,牛皮紙袋,還有昨天換下來的內褲,沒了。

東西少,缺什麼也可以路上買,花不了幾個錢。這車動力也好,她忽悠阿崇不能跑長途,也只有阿崇才相信,那個姓賀的根本懶得理。

不過這車有點小毛病,修車要花錢……

蔣遜把牛皮紙袋封緊了,決定這10天碰都不去碰。

回到西大街的飯店,她和王瀟表姐打了一個招呼,把車開到了賀川住的旅館。旅館就在附近,兩層樓,很小的一家,房間不多,內部裝修還算乾淨。

只是旅館和別墅的落差太大,蔣遜有點沒想到。

她在賀川隔壁開了一間房,記賀川賬上。

進到房間,她開了客房的電腦查地圖,木喀這地方她聽都沒聽說過,看了大致的路線和經過的幾條高速,她心中有了數。

研究完,她給麗人飯店去了一個電話,告訴那邊她有個長途生意,那邊說:「對了蔣姐,徐涇松叫人來了一趟,要找王小姐,他還叫人問起你了。」

蔣遜說:「不用搭理他,他腦震蕩了。」

那邊被逗笑了。

門外傳來阿崇的聲音:「老賀,你真包了那小心眼子?她怎麼會給你包?」後面聲音輕了,等外面關了門,一點兒聲都沒了。

蔣遜盯了一會兒門,咬了下唇,輕哼一聲。

***

早7點,天蒙蒙亮,兩間相鄰的房幾乎同時打開了門。

賀川打量了一下蔣遜,白衣牛仔褲,白球鞋,她一定沒帶外套,這身打扮看來會相伴10天。

賀川說:「去吃早飯。」

蔣遜問:「阿蟲呢?」

「不用管他。」

百米外有一家早餐店,賣米粉和缸爿,賀川叫了一碗雪菜肉絲米粉,一碗大排米粉,又叫了四個缸爿。

早飯端上來了,蔣遜要了大排米粉,一口下去,先咬了小半塊肉,賀川看了她一會兒,才端過雪菜肉絲的,用筷子撥了撥細細小小的肉,笑了笑,大口吃了起來,順手把一個缸爿遞給蔣遜。這回蔣遜沒拒絕,吃一口肉,咬一口缸爿,吃完了,剩下小半塊缸爿和半碗米粉。

大排啃得乾乾淨淨,米粉只是勉強動了幾筷。

她挺挑食,賀川剛發現。

賀川問:「吃完了?」

「嗯。」

他看了眼剩下的半碗米粉,沒說什麼,付了錢走人。

兩人上車等阿崇,賀川坐在副駕,抽著飯後煙,蔣遜把窗戶全都打開。

賀川夾著煙指了下:「你賣煙,還聞不慣?」

蔣遜說:「大早上的,誰剛起床就去聞香煙?」

賀川笑著:「那你得好好習慣習慣,我事後愛抽煙。」

蔣遜:「……」

賀川加了一句:「哦,我指飯後煙。」

他心情愉快,過了會兒問:「你會不會抽?」

蔣遜說:「會啊。」

賀川說:「沒見你抽過。」

蔣遜說:「平常不抽,我只抽事後煙。」

賀川看向她。

蔣遜笑著:「放心,沒機會在你跟前抽。」

賀川眯了眯,猛吸了一口:「男人早上不經撩。」

蔣遜說:「我撩你了?」

「我只是提醒你。」賀川把煙灰彈出窗外,「不是不想么?不想就別撩。」

蔣遜笑了笑,扭頭看窗外。

她沒系圍巾,脖子修長,賀川盯著那裡看,他有點燥。

起太早了,還沒醒呢。

阿崇的聲音遙遙傳來:「我來了我來了!」

他拖著兩隻行李箱,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下去,往前面拋了兩個塑料袋,裡面裝著金黃色的餃子。

阿崇說:「這是火餃,油炸的,味道一級棒,趕緊嘗嘗!」

沒人吃,一個要開車,一個還燥著。

車子穿過古樸的街道,進入了高樓大廈間,沒多久上了高速。

沒到除夕,高速還收費,車流很少。

太陽一點一點地攀升,金色的陽光落在路牌上。

車上很安靜,後面的阿崇在補覺,副駕的賀川在燥,蔣遜想,她真是腦子進水了……

她不認識他,只知道他叫賀川。

他也不認識她,只知道她叫蔣遜。

10天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方。

現在,木喀,2600公里之外,他們同行,一路向西。

蔣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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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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