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言撐著傘有些獃獃的看著車門旁殷勤的為她打開車門的吉姆,聽說,這是一位經驗豐富,備受尊敬的教授,還獲得過醫學界最高榮譽,拉斯克獎。按理來說他應該是,沉著的,高傲的,令人肅然起敬的,可眼下……他竟然搶在程凱前面給她開車門,還把程凱往旁邊推了推!
要知道,這可是她與吉姆的第二次見面。
為什麼他的行為讓她有一種女主子的錯覺。
雖是驚疑,但安言還是很快的低下頭掩飾住眼裡的情緒,快速上車。
到了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這一次終於確定,她的寶寶已經五周了,而且很健康,在程凱驚訝的目光中,她輕柔的撫上腹部,嘴角露出久違的笑意。
她抬頭看向窗外,突然覺得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也透著幾分可愛。
然而就在城市的另一角,有人的心情卻與之截然相反。
那人身軀挺拔頎長,精緻俊美的面容陰冷沉鬱,黑眸里的倒映著天地間的晦暗混沌、冷雨凄風,
「老闆,簽約儀式就在45分鐘后,您已經在這裡站了一個小時了,路上還要耽擱半個小時,現在會場那邊就只有陸總在應付,再不抓緊時間趕回去就該遲了。」路俊急得直跳腳,要知道這一單可是關係容瑞是否能夠順利在瑞士紮根的關鍵所在,慕總也是費了好些心血的,臨行前還做了多方準備,勢必要將這一塊拿下。
可眼見著成功在即,就差臨門一腳。
眼前的這尊佛居然不邁步子了,這不是急死個人么!
沒有人回答。
路俊急的抓耳撓腮,可又不敢向前去提醒。
清晨接到消息說在頓布格姆皇家醫院曾有人看到與少夫人身形相似的人出現,當時的他可真是一夜沒合眼,聽到這消息,振奮的頓時彈跳而起,馬不停蹄的趕過來,怎知懷著滿腔希望,卻是空歡喜一場,心也碎了一地。
根本沒有那樣的人出現過。
醫院記錄證明,今日登記的亞洲面孔的患者共四名,一位女士是83歲患有阿茲海默症的老人,還有兩位是韓國女留學生均是感冒發燒,最後一位則乾脆是位男性!
路俊的心當即一落千丈,更何況是隨後趕來的慕文非。
當把調查結果說出的時候,路俊根本就不敢看老闆的臉色,就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被了滅口!
然而,那一位沒什麼表示,聽完他的話后就一直站在這落地窗前,看著從昨天一直下到現在的纏綿細雨,久久無言。
窗外蕭索肅冷,而站在那裡的人,則如枯木,遺世獨立。
路俊的眼睛看到太多老闆的殘酷狠絕,不擇手段,當下幾乎不敢把寂寥這兩個字放在他身上,可此刻,又覺得這兩個字形容現在的他,最貼切不過。
雖然他暫時還不知道為什麼……
錶盤上的指針在勻速移動,路俊越來越絕望,對那人都不抱太大希望了。
「走吧。」
淡淡的一聲,簡直猶如天籟。
回去的路上,路俊坐在副駕駛座,每次假意回頭都會看見老闆在閉眼假寐,看樣子沒有任何異常,直到車子駛入會場他的才真正放下心,終於可以毫無顧慮的進入會場,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眾人矚目的合作協議書成功簽署。
在來自四周的掌聲中,瑞方代表向慕文非伸出手來。
低沉悅耳的男音傳入耳中,「慕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當他回握,與對方目光相撞時,意外的從那雙黑沉的眼眸中窺見一抹探究,那種玩味和深思讓他眉頭一蹙,但待他再仔細去看之時,又彷彿是一時的錯覺,男人淡笑從容,笑意滲進眼角,讓人覺得無不妥帖。
慕文非這個時間也無暇細究一個陌生人眼光。
他的心情這幾天被那女人攪的煩躁不堪,連自己最重視的工作都有些力不從心,只想敷衍了事,想著,剩下的時間定要把禍害揪出來,加以嚴懲!
儀式隆重也簡單,接受完各路媒體採訪后,因著各自都有事在身,也沒像國內那樣私下辦個慶功會什麼的,下台之後只是再次說了些客套話,表示了對合作的信心及熱情,再然後就散了。
出了會場,曾崇銘那極具感染力的笑容便在一瞬被抹平,整張臉瞬時清冷無比,讓人立時有了敬而遠之的念頭。
「先生,莊園里的消息,那位安小姐懷孕了。」
曾崇銘捏了捏眉心,薄唇微抿了會兒,然後淡淡開口,「那就回去看看吧。」
「是。」
臨到中午的時候,連綿細雨終於堅挺,聚攏雪山之巔的烏雲漸漸消散,金色耀眼的陽光透過稀疏雲層縫隙投了下來,雪山上銀燦燦一片,美不勝收。
安言見雨停了就出門來,踏著雨水浸濕了的碧草葉子,找了個絕佳的位置,仰望聞名世界的雄偉高峻的山脈。
山峰挺拔壯麗,岩石嶙峋,挺拔陡峭猶如手持寶劍的勇士守候著這片繁麗富饒的歐洲大陸。阿爾卑斯山脈地處溫帶和亞熱帶緯度之間,成為中歐溫帶大陸性濕潤氣候和南歐亞熱帶夏干氣候的分界線。同時它本身具有山地垂直氣候特徵,山脈的植被呈明顯的垂直變化,一年四季的景色就在這座山峰上展現在世人眼前。
安言靜靜地望著遠方高聳的山峰,其實她最喜歡的是森林帶上方的草甸帶,因為那裡有頑強綻放的草甸花,白色、紫色、黃色,點綴在綠茵中間,讓人不由自主的為它著迷。
「它很漂亮!」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她下意識的回頭,目光不期撞入男人含笑的黑眸,草尖上晶瑩欲落的水珠似是都落在那雙眼裡,萃亮奪目,就連他眼角細細的紋路都蘊含著神秘厚重的韻味,惹人探究。
腦袋裡悠悠探出一句話,這雙眼睛也很漂亮。
安言心思電轉,心下已經猜出來人是誰了。
於是客氣道:「曾先生你好。」
曾崇銘笑了笑,神情清朗,「我與趙總是故交,你又是她親侄女,就不用客套的叫什麼先生了,直接喚我一聲叔叔即可。」
叔叔?
安言蠕了蠕嘴唇,原是心下有些彆扭的,可想了想,趙婕善於保養自己,即使兒子都已經二十歲了她還是麗色殊人,窈窕婀娜,別人壓根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而眼前這個人,應該也是同一類型,只需偶然一瞥已是驚艷,尋常人根本想不到他會是這種年紀了。
欣然一笑,「曾叔叔。」
「嗯。」
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嘴角,突然精銳的眸光在她小腹上掃過,接著溫聲道:「有什麼需要只管來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就讓程凱傳達,在這裡,你就只當是自己的家,自家人不要太拘束。」轉而問道:「吃得慣這裡的東西嗎,晚上我吩咐廚房做中餐,你想吃什麼菜式?。」
他的語氣很溫和,透著關切,可安言似乎是長期在慕文非的冷暴力下生存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友好親昵的態度,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尷尬的咽了咽,「其實不用這樣,我不挑……」她忽然想起早晨喝牛奶時的反應,以前她對食物沒什麼講究,也從不挑食,對於牛奶雖然不是太喜歡,但也不是見著就吐的狀態,可見有些事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然後,她默默咽下了餘下的話,臉色微微發紅。
曾崇銘也不戳破她的窘迫,只緩緩道:「我的家庭醫生應該把你的食物單子列好了,以後你吃的東西會略有不同,還有,雨剛過,天氣濕冷,尤其是在這山腳下,景色雖美但也要顧忌自己的身體。」
安言抬頭望去,男人眼裡是的關切並不作假,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了吧。
聽他一提醒,安言頓時覺得身上寒了。
曾崇銘這時看了看錶,「我還有些事情,晚飯之前回來,想吃什麼跟程凱說。」
安言感激的點頭。
曾崇銘遵守諾言,晚飯之前回到莊園。
安言收拾妥當下樓的時候恰好看見他從門外走進來,也看到了他身後跟著的年輕人。
「文錦?」
幾年不見,已經二十歲的男孩已經長開,身材挺拔,面容俊美,依稀有著趙婕的影子,沒了往昔的稚嫩,添了股堅毅,聽到她的聲音循聲望來,臉上綻開開一個大大的弧度。
「表姐!」
三年前慕濤移居北美之前就把慕文錦送來瑞士,一晃三年多過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安言目光久久留在慕文錦臉上。
「表姐,來這裡之前曾叔叔說帶我見個熟人,我怎麼都沒猜到會是你。本想著過些日子回國才能看到你,沒想到你竟然在他這裡。」說著說著,男孩難以壓抑自己的興奮,拉著她絮絮講起學校里的趣事。
到了晚餐時間,三個人走進餐廳。
安言側耳聽著慕文錦眉飛色舞的「演講」,並不奇怪他的話為什麼這樣多,心裡只是慶幸,慕文錦並沒有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改變,他待她親昵如初,依舊是那個可愛活潑的弟弟。
她的,親弟弟。
安言臉色並不好看,眼眶湧上一股酸澀,一時讓她措手不及,她閉了閉眼,平復情緒后才緩緩睜開眼。
這一切,盡皆落入旁觀者曾崇銘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