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中歲月(下)

第二章 山中歲月(下)

從深深的睡眠中醒來,看看錶,四點二十分,又比昨天提前了。想再睡一會兒,卻再也睡不著,只有無奈地爬起來。

自第一次探尋清涼古寺,時間已過了近一個月。

回來的第二天,起床時間到了,班長卻怎麼也叫不醒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我卻感到渾身酸痛,處處不對勁。如此這般一個星期才慢慢好轉起來,卻發現黑黃的皮膚竟然變白了,同時也比以前健壯,身上充盈著蓬勃的生機。在此期間最使我難堪的是,每天醒來身上都有一股腥臭味,使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得不跑到洗手間去沖涼,幸好地方擁軍給我們送的有熱水器,否則山區初春的氣溫可不是開玩笑的。半個月後,我睡眠時間開始越來越少,變成了我天天叫班長起床。隨著我睡眠時間的不斷縮短,到現在再去叫班長起床的話,那廝鐵定會跟我急。

沖完涼(現在起床後身上已沒有異味,但我竟養成了習慣,苦啊),換一身清爽的單衣(這也是近來才發現的,自己竟然越來越不怕冷),下樓走出門外。

四周還是黑蒙蒙的,阿黃聽見動靜,跑過來圍著我又蹦又跳。走到廚房拿了個饅頭扔給阿黃,然後在樓前空地上活動一下腰身,開始向一班的方向跑步前進。這成了每天的功課。用半個小時跑到了一班的駐地(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8公里,山路啊),他們還沒起床,沒有停頓,接著向三班進發。

前文說過我們三個班的距離,其實那是從工事遂道直接穿過的直線距離。實際上我們三個據點的布局是這樣的:一班在山峰的端部,而我與三班在山峰的兩側,三點圍著山峰成半月形。如果不考慮山洞的話,我班與三班是無法通過的,除非從一班繞道,或乾脆爬山。山當然不是非常高,但也不是非常低,尤其是怪石嶙峋,寸步難行。我們1079工事三個班每個星期都要進行一次爬山比賽,那絕對是個體力活兒,在以前是深以為苦的,不過近幾次卻一次比一次輕鬆。

又用了二十幾分鐘到達三班,東方天已泛白。三班的樓房與我班不同,樓體青磚碧瓦,三層古典建築,畫梁雕棟,非常莊重富麗,而我班是二層歐式樓房,白牆紅頂,典雅浪漫。至於一班,則是我工事最大的建築,四層蘇聯風格的大樓,雖說沒有我們兩個班的漂亮,卻最是肅穆氣派,一派領袖風範。你說為什麼我們的住宿條件這麼好?呵呵,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軍事秘密,不過可以給你再說多一點,不要羨慕這些地面建築,其實工事裡面的條件更好,跟星級賓館有一拼。

來到樓前的水池前,打開水管喝了幾口涼水,冰得我牙齒髮麻,肚子抽筋,爽啊。

突然有一熱乎乎的物體從背後撲在身上。

「呵呵,上校,別鬧了。」

「上校」是三班養的狗,據說是德國黑貝,不過看它那溫順的熊樣實在讓人懷疑,也許它祖上曾是?!拍拍它的腦袋,看看手錶,五點五十分。仰頭長長出一口氣,開始今晨最後一樣活動:爬山,爬過山樑回到我班駐地。

站在山頂,面向東方,太陽已探出頭。霞光輝映,山巒氤氳,大地萬物都在那一霎那醒了過來,吐故納新。那一瞬間我有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閉上眼睛,體會著陽光的洗禮。渾身暖洋洋的,血脈的流動好似加快了步伐,而陽光卻又象一絲一縷地被血脈吸進來,並隨著流動的血脈散落在身體四處。皮膚變得極為敏感,每一縷風都能被我撲捉,感知。在人間四景里,風居於首位,而天地初開,有風乃動,於是蘇軾說「我欲乘風歸去」。沐浴在晨光里,思緒隨著風悸動,那一刻,有一種明悟劃過心頭,象是又回到了從古寺回來的夜晚,並且更加清晰。山頂的每一棵花木,每一塊山石似乎都能呈現心頭。不禁有些駭然,嚯地睜開眼,太陽已完全從遠山升起。看看錶,指針已邁到七點半的位置,我竟不知不覺站了一個小時。

顧不得思考為什麼會站那麼久,趕快下山向駐地奔去。回到樓前再看一下時間,只用了二十分鐘,比昨天足足提前了十分鐘,身上僅微微出汗。不禁有些得意。

吃過早飯,班長告訴我要到一班開會,讓我留下值班。班長走後,左右無事,便開始細細琢磨這些日子的經歷。

自從去了古寺后,這些天一直象是在做夢。後來星期天我又去過一次,什麼也沒有發現,只好把山洞封死,本來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但佛教常說「四大皆空」,那就讓那和尚的骨灰留在山洞裡吧,反正那是他選擇的飛升之地。

這些天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皮膚變得白而健康,肌肉開始發達,雖趕不上班長的橫向發展,卻更顯健美均稱。力氣很大,已可與班長掰手腕相持不下,班長每次都說我吃軍糧撐的,標準的浪費糧食,卻忘了每頓飯他最少比我多吃一碗。而視力自那一夜就已發覺非一般的好,俗話說「明察秋毫」,有可能就是在說我!最為特別的是,我的意識變得極為清晰,似乎能隨時感知周圍的一切。我不知這是好是壞,老和尚沒有留下任何說明,我也無法和人討教,不然怎麼說呢,不把我當妖辦了才怪。我知道這一切肯定都和那塊石頭有關,卻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只能想定是我把裡面的能量吸收了的結果。但是怎麼吸收的呢?那究竟是什麼能量呢?那能量有什麼作用呢?而這能量的最終演變會怎麼樣呢?我根本不得而知。但不論怎麼樣,作為少年的我來說,心裡還是高興的,起碼目前一切都好。

正胡思亂想,遠遠傳來班長的叫聲:「小林,小林,快出來。快準備打掃衛生,整理內務,明天有司令部首長前來視察。」

「……。」

「還愣著幹啥?快去呀!」

「是!」我一激靈,天哪,入伍以來見到過最高軍銜的長官是新兵營一位中校,司令部首長,那該是多大的官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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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呼出一口濁氣,分外地感到神清氣爽。我知道,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佇立山頭,望著東方的紅日,我第一次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豪情。閉塞的鄉下生活,不太聰明的頭腦,僅僅高中畢業,白痴般的社會閱歷,使我從不敢有什麼非分想法。可是在這一刻,看著如畫江山,風吹衣襟,油然產生了一種文人常說的指點江山的衝動。

「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

身上的生機似欲蓬勃而出,大叫一聲,就這麼在山頭較平坦的一小塊地方打起軍體拳。此拳為軍訓時所教,由拳打,腳踢,摔打,奪刀,奪槍等格鬥動作組成。是一種節奏分明,攻防意識較強的軍事實用拳術。動作舒展大方,剛勁靈活,步伐穩健。當然了,這也是我唯一會的拳術,雖說部隊還有擒敵拳、捕俘拳等,但當時教官說不是必教項目,僅給我們表演了一遍而已。

愈打愈熟練,愈打愈過癮,漸漸整個心神展舒開來,不再象訓練時的一板一眼,動作開始如行雲流水,而又充盈著爆發力,有一種意到拳到,拳到力到的爽快。不知做了多少遍,一聲長嘯,打出了最後一個收尾動作。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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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後,我才知道這一天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而在其時,我僅僅是對將要見到高階首長興奮而已。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奇妙,往往一件小事就可能改變你的一生。

見到首長已十點多鐘,我和班長列隊已等候多時。阿黃剛開始時還湊湊熱鬧,耐心和紀律性卻有待訓練,早不知跑哪裡去了。正在我倆望眼欲穿的當口,路的拐角處響起了車鳴聲,一輛接一輛轎車進入視野,我和班長忙抬頭,挺胸,收腹,行注目禮。

車子次序在樓前空地停下,然後就見各級首長十幾人走下來,其中有我們排長、連長和營長。排長直給我倆暗送秋波,看那意思,如果給他丟了臉,非跟我們秋後算帳不可。

所有人自動圍成一個半圓形靠後,中間領先一步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不是很高,稍胖,面目微黑,可以說,這是一個比較平凡的人,但在那一身軍裝與眾星捧月般的襯托下,卻隱隱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勢。看其軍銜,我知道那是一個共和國的將軍,一位少將。

我能聽到自己嘣嘣的心跳與班長緊張的呼吸聲。

「稍息,立正--」班長在自己發顫的嗓音中,標準而僵硬在向前跑去,停步,敬禮,「報告首長,1079工事二班集合完畢,應到二人,實到二人,報告完畢,請指示!二班班長牛志高。」

「嗯,請稍息。」

「是。」班長騰騰騰騰跑到我面前,「稍息。」

說真的,這一個人的隊列我真的不適應,沒有向右看齊,不用報數,整個一單兵操練,實在有一種滑稽感,沖淡了我心裡的緊張。這個情節在多年後每每泛出腦海,嘴角都要咧出一份笑意,我那青澀的少年時代喲。

首長們並沒有在我班怎麼停留,就進入了遂道視察工事。排長向我倆招招手示意我們跟在後面。看著營長熱情洋溢的解說,連長、排長爭先恐後地補充,間或有某位軍官介紹一下工事的歷史、設備以及對未來的暢想……等等等等。我突然覺得這鏡頭好眼熟,好象經常能在哪見到。首長時而聆聽,時而微笑,時而發問,時而點頭,這形象看著也那麼眼熟。

從山洞出來已是中午,我工事全體人員在一班為前來視察的首長接風。飯菜雖簡單卻也豐盛,有幾樣山裡的野味特產把首長們吃得讚不絕口,著實把今天擔任主廚的三班副班長、江湖人稱「快刀手」劉三的劉山誇獎了幾句。據說劉山從此進一步苦練廚藝,退伍后開一餐館,過上了小康的日子,這是后話,略過不提。

吃過午飯排長通知下午要進行射擊比賽,讓我三個班先到旁邊一塊寬闊的山地準備。

握著步槍,心裡泛起久違的興奮,入伍至今,我就在新兵營訓練結束時打過10發子彈。卧姿裝子彈,三點成直線,目標100米,透過準星,收聲靜氣,霎那間心神延伸開去,準確地鎖定10環靶心稍下位置,連續扣動板機,5粒子彈忽嘯著衝出槍膛。

「二號靶,10環,10環,10環,10環,10環!」

「小子,行啊。」班長激動地打我一拳。

「呵呵,湊巧,湊巧。」

「小夥子不錯,打得好。」我回頭一看,竟然是首長,「你叫什麼名子?」

「報告首長,二班戰士林偉。」

「林偉,林偉,嗯,不錯,你新兵營射擊成績如何?」

「報告首長,49環。」說起來,我新兵營時射擊成績才是真正的好,現在只不過是身體起了變化后視力、感覺更加敏銳的結果。

「嗯,也相當不錯,尤其難得的是過了這麼久成績不但能保持並能有所提升。怎麼樣,如果再來一次還能打出50環嗎?」

「這……」我突然從將軍眼中看到一種期許,夾雜著一種熱切,這一刻,那張平凡的臉因這目光變得生動起來,在那將星的閃耀下,一種歷經風霜后的軍人氣質呈現出來。我心中一熱,大聲回答道:「沒問題。」

「好!」將軍用力一拍我肩膀,轉過頭對旁邊的各級首長說:「我現在決定,士兵與軍官分兩個組射擊,最後兩個組的前三名再進行比賽,決一勝負!」

在我的軍旅生涯中,我共立功兩次,得獎無數。而我第一張嘉獎令,就是在這次射擊中取得。而在當時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我扣動板機的那一霎那,我的人生從此不同。

在隨後的時間裡,我打出了幾個50環,最終取得第一名。將軍一時興起,讓隨行人員拿出了一把手槍讓我試試,我在熟悉了手槍的后坐力等性能之後,同樣槍槍打出了10環的成績。

首長當天就返回了省軍區。

三天後通訊處通知我前往省軍區汽車連報到。

訓練一個月,又接通知到通訊處報到,任司機,所開車型北京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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