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李唐薄涼

李建成張了張嘴，「四，四弟你……」這是，在幹什麼啊！

李元吉皺了皺眉頭，正要說些什麼，忽然感覺到胳膊上一陣疼意傳來，再看看，原來是被V587一口咬住了肉。

察覺到眾人的注視，V587眨了眨眼睛，把手裡的胳膊放了下來，只見上面一排牙印，隱隱滲出紅色的血絲來。

這，這玩大了啊！他是要假裝一個傻子，不是瘋子啊！V587心虛的垂下眼睛，假裝這不是自己乾的。

李元吉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大哥。」

他的目光坦坦蕩蕩，實在不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到的樣子，李建成緩和過來，也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他為誤會了自家兄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善解人意的說道：「我沒事，六弟一直在哭，他這是怎麼了？」

說到底還是看V587哭得太凄厲，有些不放心。

李元吉回身看了看V587，說道：「燙著了，是我的錯。」他話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懊惱。

李建成也看到了地上的碎片，以及一地的粥水，他這下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沒事，沒事。」

他上前看了看V587的情況，見他已經不怎麼哭了，獎勵似的摸摸他的頭，然後對著李元吉說明了來意。

李元吉死死盯著李建成的手，聞言頓了一下，目光移到還在僵硬中的王振身上，有些懷疑的挑了挑眉。

無他，實在是王振現在這樣子和世外高人太不搭邊了，這一臉的僵硬惶恐，好像有人在用刀抵著他似的，半點氣勢也沒有。

王振敢有氣勢嗎？他不敢！

殿中的龍氣雖然稚嫩，但是已經初具規模，霸道濃郁的龍氣死死的包裹著床榻上的小童，彷彿守著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多看一眼他就覺得自己要瞎了能撐住不跪倒在地已經用盡他畢生的修為。他完全無法想象之前還一臉倒霉早夭相的李元吉，只是不見了一些時日，就已經具備了這樣的可怕的競爭力!

王振的目光悄悄落在李元吉的臉上，然後更加僵硬了，這面相，無法測算！

這是一個很莫名其妙的結果，因為自從三國末年龍氣四散天下，君主的權威被減少，基本上有名有姓的帝王在發跡之前都能被一些術士測算出來，而傳說中的那種顯貴到無法測算的帝王面相，早已經被淹沒在了歷史洪流之中。

見王振呆立不動，李建成也有些抹不開面子，他小聲提醒道：「周華兄，周華兄？」

王振這才反應過來，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朝床榻上看，畢竟他的修為有限，看久了，是真的要瞎的。

「六公子現下應當無大礙，不過他頭顱有淤血，所以阻礙了思維，要想痊癒不太可能。」

一個照面，王振就看出了V587偽裝出的病情，所以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李建成和李元吉的眉頭卻是齊齊皺起。

「真的沒有一點治癒的可能嗎？」李建成追問。

王振無奈的攤開手心：「頭顱里的事歷來是禁忌，一個不好就要出事，何況六公子活得好好的，這九死一生的事情，何必要冒險？」他悄悄的看向李元吉，默默道，沒有了神志，也就沒有了痛苦糾結，看這龍氣鳳體契合的，早晚的事。

他說得很直白，李建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王振就算有這個本事，也是萬不敢擔著這個干係去替員工皇子醫治的，就算王振有這個膽子，他還沒有呢。

看了看床榻上一臉懵懂的六弟，李建成嘆了一口氣，「罷，罷，也許對六弟來說，真的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不必面對日漸陌生的人和事，不必費盡心機籌謀一切，也不必，看著自己慢慢變成另外一個人。

李建成的眼裡劃過一絲暗光，然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疼……

能不疼嗎？王振在心裡默默道，沒瞎都是你一國儲君的龍氣護體了。

李元吉沉聲說道：「既然是這樣，大哥，你先帶這位周華先生去外面坐一會兒，我讓人把裡面收拾一下。」他看向還在小聲抽泣的V587，面上帶了一些無奈。

李建成愣愣的點頭，直到帶著王振來到了武德殿的正廳，他才反應過來似乎有點不對，之前這話應該是他和元吉說的才對，怎麼他這個做兄長的，倒聽起弟弟的話來了？

他覺得不對勁，但是看著王振一臉的理所應當，不由又想，這也許是因為是在武德殿的原因？畢竟在別人的地方使喚別人，似乎確實有點失禮。

李元吉轉過身看著V587，眸子的顏色比起之前深了一些，V587不敢哭了，滿臉淚痕的看著他，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還疼嗎？」

V587搖搖頭，見李元吉有靠近的趨勢，連忙警惕的後退，琉璃色的眼睛清亮亮的，看上去又可憐又可愛。

李元吉默默後退一些，給他留出一個安全距離，表示自己的無害。

「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裡。」

V587堅決的搖頭，他一點也不想讓李元吉靠近他，就算那不是故意的，也證明了他和李元吉天生犯沖，而且他的嗓子現在好多了，不用他看。

李元吉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熟悉的無奈，當然，V587堅決認為他是在裝樣子，拒絕看他，把頭蒙進了被子里。

「那我先出去，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叫我。」李元吉囑咐。

又來了！

V587把被子蒙得更緊了，不知道李元吉這傢伙有什麼毛病，每次要出去做什麼事情都要和他報備，簡直，簡直就像是一個耐心的丈夫在對著妻子解釋去向一樣……

腳步聲漸漸遠去，V587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看著一地的碎片，忽然覺得有些茫然。

過來打掃的宮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宦官，低眉順眼的跟在那個老宦官身後，幾乎聽不到走路的聲響，宦官們對著他行了禮，很快站起身，做自己的事情。

V587眨了眨眼睛，連打掃房間的宮人都知道了，那他傻了的事情一定已經在宮裡傳開了，竇皇後身體不適，估計連他和李元吉遇刺的事情都被人瞞著，但李淵又沒有什麼事情，他為什麼一直沒來看過他？哪怕是做個樣子？

他覺得，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V587想的沒錯，雖然莫嬪生產艱難，但是知道他醒過來，李淵也是要過來看看他的，但是前線忽然有急報傳來，這時候李家江山基業未穩，隨時有可能被打回原形，別說他了，李淵連心心念念的莫嬪也顧不上了，扔下還在難產的莫嬪，連夜召集大臣開會。李世民和李建成也被叫去，一直到剛才，李建成才抽了個空帶王振來見他。

李元吉一直呆在武德殿，沒有被李淵傳喚，而這類重大軍情，宮中一向是嚴密封鎖消息的，聽到李建成和他說起這件事情，他眉頭不由皺緊。

「這次，父皇還是決定讓二哥出戰？」

李建成嘆了一口氣，王振不是外人，他也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二弟戰功赫赫，派他去最好，前線雖然有許多猛將，但是身份上壓不住，二弟親臨，士氣也會大增。只是……他也太出風頭了。」

李元吉挑了挑眉；「那大哥出戰不就好了？」

李建成哭笑不得：「元吉你……大哥是一國太子，怎能輕易出戰？」

「我看這情況，父皇出戰也不為過。」李元吉說道。國家根基不穩，還沒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地步，既然是為了士氣，御駕親征不是更好？

李建成徹底對自己這個性情大變的弟弟沒了脾氣，誰不是這樣想的？但是有幾個人敢這樣明目張胆的說出來？名將惜身，做到了皇帝的位子上，那就更惜身了，派兒子去也是一種遮掩，難道要父皇直接告訴天下人，他怕死了，他不想上戰場了？

李元吉似乎反應過來了，他頓了頓，然後說道：「二哥在軍中的勢力不談，他的威望實在太大，再不加以控制……就遲了。」

李建成看著一臉冷靜的李元吉，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他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什麼來，他保持著這個可笑的表情許久，面露苦笑，他又何嘗不知道？但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守著最後的兄弟情義，靜靜的等著被消磨空。

最後的底線被消磨空了，也就是兵戈相見的時候了。

李元吉卻不明白李建成的這番隱忍，他分析了一下，得出一個結論：「我們在軍中能插手的事情太少了，這次出戰，是個好機會。」

李建成愣住。

李元吉說道：「這次出戰，讓我去。」他說的彷彿是天經地義一樣，似乎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王振慢慢的捂住眼睛，他覺得自己不能在這裡再呆下去了，不然他一定會瞎的，會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