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迴響】

第2章 【迴響】

晚上酒喝得有些多,上樓時展昭便覺得眼前微微昏花,雖然他一向酒量不錯,但滿滿三壇的燒刀子喝下去,多少感到微醺。

扶著欄杆,正從二樓右側房門前經過時,驀地聽到其中傳來說話聲,有男有女,似乎很熱鬧。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醉意太濃出現幻聽,但那聲音嘈雜交織,壓得低低的,的確是真實存在。展昭不自覺在門口站定,偏頭從紗窗里望去。

屋中只點著盞昏暗的油燈,朦朦朧朧,什麼也看不清。

就在此時,一陣風卷進來,吹得燈火搖曳,不過片刻功夫房內的聲音驟然消失。他微愣一瞬,轉頭看了看樓下,一干樵夫獵戶還在猜拳吃酒,並無外人進出,門窗都是緊閉的,這風倒是來得蹊蹺。

隨著風聲平息,背後開門聲響起,屋裡住著的是方才那位姑娘,一見是他,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不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兩人這麼一對視,展昭頗覺尷尬。

對方眼裡毫不掩飾地透著戒備:「你……站在我門外作甚麼?」

到底是姑娘家,思及自己的行為著實是欠妥,展昭面上微紅,不自然地頷首抱了抱拳。

「抱歉,酒後失禮了。」

那人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關上門。

餘光看到她屋中很是漆黑,幽暗的燭台淌著燭臘,桌上只一枚玉佩。

「砰」的一聲,展昭這才回過神來,略覺窘迫地摸了摸鼻尖,仍舊往自己房裡走。尚未走出幾步,就見白玉堂雙手抱胸,倚著門不懷好意地盯著他笑。

「嘖嘖……我真是想不到,名滿江湖的南俠也會做出這種事來。」

展昭連眼皮也沒抬,徑直推開自己房門。

「誒,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眼瞧著他要關門,白玉堂一手攔住,死皮賴臉地往上湊,「別不吭聲啊,說說嘛。我可是頭一回瞧見你在姑娘家門外偷窺,沒想到你居然還好這一口,我其……」

「砰!」

後者面無表情地關上門,害得他險些撞到鼻子。

白玉堂抿了抿唇,繼而又聳聳肩,自覺無趣地回房睡覺去了。

走廊上,隔了幾間屋子,念一趴在窗邊凝神望了許久,瞧著那兩人各自離開,她總算是鬆了口氣,一面揉著手腕一面走到桌邊去倒茶吃。

一邊的帽椅里,有人坐在暗處,面容不清,手中捧著茶碗,語氣生冷:

「說過你多少回了,出門在外留個心眼,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剛剛若不是我,你被人家瞧出什麼端倪來,該怎麼好?」

「我知道了。」念一喝了口茶水,朝他笑笑,「下次一定小心。」

那人輕嘆了口氣:「回回都這麼說……」

「方才那個人是有些厲害。」念一喝罷茶水,將杯子擱下,閉目想了想,「之前在大門口,他還多看了我幾眼,他是不是知道……」

「想太多。」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哼,興許是個登徒子,瞧你模樣好看也說不定。」

「……」念一訕訕笑道,「我想應該不是吧……」

「他身上陽氣很重。」那人忽然沉聲提醒道,「總而言之,你莫和他走太近就是了。」

她語氣一頓,認真地點點頭。

「好。」

*

翌日清晨,展昭起得偏晚,從客房出來時,昨日那個女子早已經走了,屋中的門正大開著,裡頭收拾得整整齊齊。

儘管自己慣來不相信鬼神之說,但前夜所聽到聲音又的確不像是尋常人發出來的,他本有意要查個明白,不過既然人已走,再想這些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驛站簡陋,早食是小米粥和腌菜,白玉堂一見他坐下,捧著碗就不客氣地湊了上來,在旁聒絮道:

「誒誒,你來得正好,適才我向人打聽了一下,伏雪鎮離這邊不遠,正巧也在去京城的路上,橫豎是要路過的,不如去瞧瞧,怎麼樣?」

展昭忍不住想摁眉心,垂首喝了口粥:「我竟不知道你也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我自然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只不過……」白玉堂把眉一挑,話音未落,兩指彎曲,卻直襲向他面門。

展昭早覺察到動靜,手拍起桌上竹筷,一瞬夾住他指尖,隨即又無奈地輕嘆:

「你這又是何必,好好的吃個早飯不行么?」

「那怎麼成。」眼看偷襲失敗,白玉堂抽手回來,不甘心道,「江湖上人人稱你為南俠,我白玉堂自詡文武雙全不輸於你,那日在陷空島上我可是發了誓的,不敗你絕不回島。」

「南俠二字,不過是武林同道抬舉,展昭愧不敢當。以白兄的資質,自然也當得上此俠義之名。」

「你少敷衍我。」白玉堂咬了口饅頭,冷哼道,「我可不吃這套。而今若不能分個輸贏,我是不會走的。」

展昭頭疼地嘆了口氣:「上回西湖比劍,我記得我是輸給了你,如今……」

「廢話,任誰都看得出來你上次根本不曾用心,簡直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不提還好,一提此事他便滿臉怒意,把碗一擱,放下話來:「總而言之,我要堂堂正正的勝過你,叫你展昭輸得心服口服。」

展昭食之無味,聽到此處愈發覺得自己前路坎坷。這麼難纏的人,想不讓人心服口服都難。

他暗自搖頭,心裡只默默盤算著該如何輸掉這回的比試才好。

伏雪鎮在驛站南邊,騎馬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城鎮不大不小,恰逢開市,街上都是出門採買的人,告示牌立在城邊最顯眼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尋到,展昭二人在牌子前勒馬,翻身下去細看。

布告上寫著,街東巷當鋪對門的陳家老爺在尋高僧和道士給宅子里驅鬼,賞金一百兩,若能擒到鬼怪,還另有一百兩銀子相酬。

這份差事著實誘人,小鎮上住的又都是普通人家,這麼大筆賞金,想必前去抓鬼捉妖的假道士假和尚定然不少。

展昭盯著上頭的文字瞧了半晌,回身上馬。

「走吧,去看看這家主人境況如何。」

白玉堂握著韁繩,睇了他背脊一眼,輕笑著嘀咕道:「說我愛管閑事,早知道你這姓展的才是個最愛管閑事的人。」

鎮子上的房舍並不多,陳家是一棟大宅子,上了街,抬眼就見得到。許是傳言鬧鬼的緣故,門外冷冷清清的,只一個老婆子在低頭掃雪。

展昭稟明了來意,對方竟連問也沒多問,就慌慌張張地請進屋裡叫他二人小坐片刻。

手邊一壺上等的毛尖,熱氣騰騰的往外冒。果真是大戶人家,茶水也比外頭喝的奢侈許多。

白玉堂掀開茶蓋來颳了刮茶葉,輕抿了一口,環顧四周。

「看來這一家子人可被嚇得不輕,這麼著急的找人來抓鬼,我還以為咱們連門都進不了。」

「等等,先別急著喝。」展昭閉目嗅了嗅。

「怎麼,莫非有毒?」

瞧他這模樣,白玉堂立時緊張起來,也低頭湊在茶碗邊聞。

展昭卻輕輕搖頭,嘗了一下,淡淡道:「這是鄭州產的毛尖。」

聞言,白玉堂倒是鬆了口氣,不以為意地望著他:「少見多怪,開封的毛尖我也吃過,和這個味道差不很多。」

「但茶杯是新的。」展昭摩挲著杯身,若有所思。

「……那又如何,本就是有錢人家,招待客人難道不該拿新的茶具么?」

「但是也太新了。」他放下茶杯,偏過頭去打量屋裡的陳設,「不僅茶杯是新的,連桌椅瓷瓶等物,也全都是新置辦的。」

「……聽你這麼說。」白玉堂這才凝神一想,「昨日在驛站,似乎聽人談及,這宅子入秋的時候才翻修過,大約家中的桌椅是在那時換掉的。」

「翻修?……」

說話間,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二人皆是習武之人,自然聽得明白,遂不約而同頷首看去。

穿堂上正站著個中年發福的婦人,臉色蒼白,形容消瘦,神情鬱郁。瞧她的打扮,想來是府上主人家。

白玉堂朝展昭使了個眼色,放下茶水便站起身。

「兩位俠士久等了。」婦人遠遠見到,一面走來,一面強打精神笑著賠禮,「適才來了位貴客,我家老爺正忙著招待她,實在是抽不開身……不知茶點可還合二位的胃口?」

展昭抱拳施禮:「多謝夫人款待,倒是我等冒昧前來,打攪了。」

「不妨事。」婦人遲疑著在他臉上端詳了一番,「不知,俠士此番造訪所為何事?」

「途經此地,看到巷口的告示說夫人你家正鬧鬼。」白玉堂微微一笑,「我們瞧著新奇,所以前來看看,若有能幫上忙的,夫人儘管開口。」

「原來是這樣……」她竟莫名鬆了口氣,抬袖擦了擦額角的薄汗,向展昭訕笑道,「說來話長,都是家醜。好端端的,不知怎麼搞的,家裡頭就被鬼給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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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劍闕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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