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20第十九章

而後的日子,在學習各種東西時緩緩滑過,天氣也漸漸轉涼。有時范氏會帶著湘雲和凌雲去參加各種夫人的聚會,也在自家舉辦宴會邀請各位夫人,就此算是將揚州府內眾位夫人及其膝下的孩子認了個遍。對於如何待人接物更是讓湘雲在一旁看著,這也是她必須要學會的事情。

待湘雲五歲生辰之後,一家人於午後坐了馬車,趕赴江寧府參加兩江總督家五子的婚事。昊哥兒還差一個多月滿周歲,已經會說話了,只是喜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母親,父親昨日和兒子說,要給兒子請習武的先生了。」凌雲眼睛發光,看得出來很是開心。

范氏溫婉一笑:「是啊,你父親說打算讓先打些底子,凌哥兒要好好學才是,莫辜負你父親的一片心意。」想到明天開春,凌雲已滿四歲,就要搬出內院居於外院,心中就一陣不舍。但是凌雲是嫡長子,將來是要襲爵的,只能如此這般嚴格教導。

昊哥兒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吐字清晰地說道:「學、學。」像是在複述范氏的話一般。

湘雲湊過去在昊兒哥臉上親了一口:「我們昊哥兒也想學啊,不過要等長大了再說。」

昊哥兒得到姐姐的親吻,咧嘴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小牙齒,看上去極為討喜。

凌雲也極喜歡昊哥兒:「等昊哥兒長大,和兄長一起學。」

昊哥兒聽到凌雲說他的名字,小腦瓜子看向他,像個小泥鰍一樣在奶嬤嬤懷中亂動,似乎要下地爬向凌雲。

范氏看著昊兒哥笑道:「在肚子里明明這般安生,生下來之後便頑皮得不行,這還不會走了就滿處爬,也不知這小子隨了誰。」史鼏與范氏個性都偏於穩重,不說湘雲,凌雲這般年幼雖有時貪玩但大多數也是穩重性子,那副小狐狸樣子卻是藏得很深。豈料昊哥兒這般的頑皮,身邊半點都離不得人。

湘雲一笑:「男孩子頑皮點好啊。」湘雲這是說實話,古代的小孩子夭折率很高,愛動的小孩子身體一般都康健一些。

凌雲連忙湊過去,伸出指頭逗著昊哥兒玩。

范氏嗔道:「你兩個就寵著他吧。」

一家人在車裡玩鬧,史鼏隔著在車外聽到,忍不住揚唇一笑。

史家在城門口和林家的車隊匯合,然後一起趕赴江寧府。

黛玉和明玉各帶了一個貼身丫鬟,上了范氏的馬車。

「你們母親近日可還好?」隨著賈敏身子越來越重,范氏也不敢上門叨擾,只是像是莊子上送上來產的東西,總是不忘了給林府送上一份。

黛玉恭敬地回答道:「回舅媽的話,母親近日身體很好,大夫也說肚子里的弟弟也很康健。母親還讓侄女多謝舅媽前些日子送的山貨,母親很是愛吃。」

范氏笑道:「愛吃就好,舅媽府上還有,再遣人去送些給你母親。玉兒對舅媽說話以後不需要那麼客氣,都是自家人。」

黛玉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茶,抿嘴一笑。

范氏繼續道:「叫你們過來,也是有事情說。」因為車裡面留的都是貼身伺候的,范氏也沒打發了去:「這次除了江蘇省的各級官員皆來參加婚禮,京城的、外省的夫人也不在少數。人流混雜,難免生事端。若是沒事,你們便跟在我左右,不要到處亂走。若是有事,記得帶足了伺候的人,你們四人盡量不要分開。」

昊哥兒年齡尚幼,自然只得跟在她身邊,湘雲等四人年齡漸長,應該會被叫去和同齡的孩子一起玩。深宅大院總有些腌臢事,在一起相互照應總比分開的好。更何況賈敏不在,范氏少不得要多多費心:「咱們雖不願惹是生非,但也不是能夠任人欺負的主兒。」無論是聖上的心腹巡鹽御史林如海還是未來的保齡侯史鼏,都不是軟柿子。有不長眼的真敢欺負自家的孩子,自然要打回去,前提是自家的孩子要擺正立場,學著硬氣一些。

隨後范氏又不放心地囑咐了四個孩子幾句,連帶她們貼身伺候的吩咐過來。

湘雲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范氏:「母親不要憂心,我和玉姐姐會看好弟弟們的。」

黛玉也連忙接話道:「是啊,舅媽,不要擔心我們。」

范氏接過茶杯,吃上一口熱茶,揉了揉太陽穴:「許是我憂心太過了。」

因為車裡有幾個孩子,所以一路為了保持平穩並不敢速度太過,待到了江寧府,花了快三個時辰,天色已黑了下來。

史家在江寧府並無別院,林家卻有,一行人便直接去了林家別院休息了。男人還好,只是快三個時辰的馬車,足以讓女人小孩疲憊不堪。

湘雲只覺得腰酸背痛,渾身都難受得不行,下了地面依舊感覺有些震動。在丫鬟的服侍下,才下了馬車。強撐著世家小姐的派頭像往日一般,站立行走。湘雲看見史鼏,便讓丫鬟攙扶著興高采烈的走過去,卻看到史鼏旁邊還有一位高個兒男子。

史鼏看到湘雲有些蒼白的小臉,很是心疼,此刻卻不適合說這些,只是介紹道:「雲兒,這是你林姑父。」

「給姑父請安。」湘雲盈盈下拜行禮,眼神卻是不著痕迹地打量林如海。

往日里林如海和史家來往都是在外院,所以這是湘雲第一次看到林如海。三十幾歲,身材高大,眼神睿智而清澈,很有親和力又面貌英俊的帥大叔。看得出來黛玉一雙美目遺傳自林如海。

林如海打量了湘雲一下,臉上露出慈愛的笑:「是個好孩子。」說著拿出個小荷包做見面禮。

湘雲看了史鼏一眼,見史鼏輕輕點頭,才讓丫鬟收下,而後再行禮道謝。

隨後凌雲三人都上來對林如海或史鼏見禮。

因為座位位置的關係,范氏卻是最後一個下來的。范氏的臉色同樣略有蒼白,卻依舊挺直背脊,像往常一樣走過行禮:「今日叨擾表姐夫了。」

「無礙,弟妹快請起。」林如海笑著道:「已吩咐了下人去訂兩桌酒席,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安置,明日還要去參加昏禮。」

眾人都是點頭應下,接受了林如海的安排。吃了酒席后,都草草歇下。

次日一早,所有人都早早地起來了,吃過早飯後,忙著整理衣飾,而後到了兩江總督袁凜的府上參加婚禮。

袁凜的府上掛著各種紅綢紅燈籠,門板上也貼上了喜字,僕人們也是面帶喜色的迎接各路貴客。

聽聞是揚州巡鹽御史與揚州知府同來,立刻拆了門檻,讓二人及其家眷進來。

袁凜更是親自前來迎接:「林老弟,史老弟,你們可來了,為兄可一直在等著你們呢。」

湘雲坐在馬車裡,偷偷地將馬車帘子弄出一個小縫,偷看那個叫袁凜的人。與林如海和史鼏那般的斯文之象不同,袁凜身材高大厚實,有一點微胖,聲音洪亮,比起文官更讓人覺得更像武將。一臉親切的笑容,卻讓湘雲覺得更像面具,而面具之下是何面目更是分辨不清。一上來就和不熟悉的父親和林姑父套近乎必然有所求……

湘雲把那一絲縫隙合攏,自己在現代獨自奮鬥二十二年,自以為對於人情世故還是很了解的,可這官宦之家各個都是人精,比的是智商謀略,拼的是判斷膽識。她卻與之相差甚遠,讓湘雲一時之間有些低落,隨後又燃起熊熊地鬥志。

范氏雖然不知湘雲想到了什麼,但還是安撫性地摸摸湘雲的頭。

林如海和史鼏叫了明玉和凌雲下車拜見袁凜。

待與林如海和史鼏寒暄完,她們的馬車才算得以行駛。步入內院,袁凜的夫人也走來迎她們。

袁夫人年約四十,眉目清秀,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必是個大美人,只可惜眉眼之中帶有一股難以掩蓋的郁色。看到范氏帶著黛玉與湘雲二人一起來,臉上掛上一抹笑,輕輕行禮:「史夫人。」

范氏連忙回禮:「袁夫人。」

湘雲黛玉也跟著行禮。

范氏順便將賈敏不能來的理由和她的祝福提了提。袁夫人也跟著隨意寒暄兩句,便把話題引到孩子身上:「這幾個孩子是……」

「這位是表姐家的女兒,揚州巡鹽御史家的姑娘,名喚黛玉。這位我家的大姑娘,名喚湘雲。」范氏又笑著指了指奶媽子懷裡的昊哥兒:「這是我剛得的小兒子,名喚昊雲。」隨後繼續道:「林家的明玉和我家的凌雲還在前院,稍後讓他們給您請安。」

黛玉和湘雲再次行禮:「給袁夫人請安。」

袁夫人笑得比剛才自然多了,給身後的丫鬟一個眼色:「看到小小年紀端莊俊秀的姑娘我就愛得不行。」丫鬟們連忙將見面禮奉上:「這算是伯母給你們的見面禮。」

見范氏點頭,二人才行禮,讓丫鬟接過見面禮。范氏沒有什麼不敢收的,來之前特意跟史鼏將各家的情況問了個遍,當然也帶了很多的物件給孩子做見面禮,袁家的更是一人不少一件不錯,就算加上外院的兩個孩子也只是五匣子的見面禮,她有什麼不敢收的。

袁夫人一邊領著范氏和范氏閑談,一邊時不時地觀察著跟在身後的黛玉湘雲,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隨後對著自個兒的貼身丫鬟使了個眼色,貼身丫鬟便趁著眾人不注意,轉身離開。

湘雲眼角瞟了一眼,卻並未說話。

剛剛靠近會客的廳堂,就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我說袁夫人去哪裡了呢?原來去迎史夫人去了。」隨後又對范氏說道:「不知史夫人可還記得我?」

范氏笑道:「自然記得,蕭夫人,我們也有半年多未見了,近日可好?」這位長相艷麗,聲音甜膩的便是江蘇巡撫蕭明的夫人,蕭夫人。自打昊哥兒百日宴她來過後,便一直沒有再見過。雖說江寧府和揚州府距離不遠,但來往一趟也甚是累人。

袁家和蕭家雖然已經有撕破臉的跡象,但明面上卻還是有著一些來往,做給外人看,同樣也可以做給上面那位看。

「自是不錯。」蕭夫人話題一轉又回到了袁夫人身上:「只是比不過袁夫人,年年都可以娶新婦,這可是旁人都求不到的福氣呢。」

袁夫人笑容未變,眼底卻閃過一絲陰霾,誰都知道她只生育兩子,皆已成婚生子。其他的兒子統統不是她生的,年年娶新婦不是諷刺她是什麼?

范氏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笑著道:「湘雲黛玉還不快給蕭伯母行禮。」看到兩人行禮后,蕭夫人給了見面禮,又繼續道:「這是我們昊雲,蕭夫人也只在百日宴上見過他。」

聽聞史鼏的夫人來了,大家都走上前去說說聊聊,轉瞬間三個孩子收禮收到手軟,而范氏也送出去不少。

雖不知這些女人心底想得什麼,但都臉上帶笑,唯獨鎮江府知府崔夫人話語中句句帶刺,讓人心生反感。不過,范氏四兩撥千斤,每每大度異常卻氣得崔夫人不住的蹙眉。

眾人都已入座,一邊端著茶吃,一邊閑聊,順便說些詩詞歌賦,倒是其樂融融。

這種場合黛玉湘雲二人並不適合開口,兩人相視一笑,只是吃著茶,聽著眾人夫人們說話。

一位夫人剛做了兩句婚禮的喜慶詩句,蕭夫人一拍手:「劉夫人真真厲害,這可不是今天的情形嗎?不過妹妹我到覺得今天的情景可比劉夫人詩中還要喜慶與華貴呢。你說是不是啊,袁夫人?」隨後看向袁夫人:「袁夫人必然下了重本大力氣才弄得如此,真令人佩服不已……」

場面一瞬間變得冷凝,不過大多數夫人都裝聽不見,和旁邊的閑談起來。

袁夫人臉上閃過一絲難堪,這個庶子的婚事卻和自己誕下嫡長子的婚事場面差不多,的確讓袁夫人既羞且恨。可老爺一意孤行,她也無法轉圜,恨不得把那個狐狸精撕成碎片。可是她也不能對婚事撩手不管,也不能不出席這樣的場合,否則這個府里更沒她待得地方了。為了膝下的幾個孩子也只能忍耐。

偏偏這個蕭夫人因著蕭袁兩家不和,玩命地戳她的心窩子,她只覺得心口一陣又一陣的疼。

崔夫人掩帕一笑:「這是因為袁夫人是心胸廣闊的夫人,無論嫡庶自然一律看待,不嫉不妒,這才是我們女人應該學習的典範。」隨後眼睛瞄向范氏。

其他的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范氏,眼神有些興奮的光輝,具她們所知,史鼏有妾兩人,只是妾室膝下無子女而已。別人送的女人從來都不要,所有人都僅僅以為是史鼏不好美色,聽崔夫人如此一說,只怕另有隱情。

而有些往年居於江蘇省的夫人對兩人的恩怨有些大概的了解,卻也不偏不倚只是吃茶作詩。

范氏抿嘴一笑,正要反擊,就聽到蕭夫人道:「要我說,那也是自個兒有能力拉著自個兒的夫君啊,落得一賢惠之名卻日日獨守空房……」蕭夫人掩唇而笑,後半句她不說,別人也能猜到。

蕭夫人內院就有一個老姨娘和幾個跟物件一樣的賤籍女子,蕭明的子嗣全由這位夫人所生。而袁夫人和崔夫人,看著她們難看的臉色就知道她們過得不甚如意。其他的夫人臉色也不算好,畢竟這些人的後院有幾個像蕭夫人這般清凈的。

袁夫人強壓下心底的氣,笑道:「少說這些混話,咱們這兒還有孩子呢。」說著便讓貼身的丫鬟帶著她們出去玩,因已是秋末,不方便在此時在室外玩耍,只得將眾人安排在上房玩耍。

蕭夫人那位不怎麼識字的嫡女赫然在列。

屋內擺上了熱茶和各色點心,琴棋書畫等物一應俱全。

蕭夫人之女蕭蓉與崔夫人之女崔文麗不知為何突生口角,這二人在家裡都受盡寵愛,年齡也才八歲大,難免一時意氣爭吵起來。

其他和她們相熟的小姐都在相勸,不熟悉的如湘雲黛玉二人一般,當沒看見的也有不少。

黛玉湘雲二人一齊不著痕迹打量著房間的擺設,黃花梨的成套傢具,陪著為數不多的古樸擺設,配上綃紗與蜀錦,整個上房簡單而明麗,看得出布置此物的人也是下了心思並且有所見識的。

黛玉輕嘆一聲:「可惜了。」布置這個房間的人不是袁夫人本人也想必是她身邊的人,想必也是個聰明剔透有才氣的女子,而今卻因著不能拒絕的緣由為庶子舉辦如此風光的婚禮而飲恨吞聲……

「個人有個人福氣。」湘雲說道。這個年代也只能感嘆一聲命不好。

黛玉也不想再提及此話題,只是道:「妹妹可願與我聯詩?」前些日子新來的父子教些如何連詩的法子,黛玉興趣正濃,自是想玩上一玩。

湘雲笑著搖頭:「寫詩妹妹可不擅長,倒是可以為姐姐抄錄詩句,順便彈上一曲。」湘雲雖不認為自己的字有多好,因著每日堅持不懈,在同齡人中應該還算是佼佼者。

「那我這邊便聽妹妹彈上一曲了。」

湘雲笑道:「只是妹妹學習時間尚短,難免技藝粗糙,還請姐姐不要介意。」

黛玉用錦帕掩唇一笑:「妹妹平日里可是個敞亮人,現今卻如此行徑……」

湘雲嘟了嘟嘴:「姐姐可莫笑,往日就咱們兩人,怎麼著都行。如今這屋裡人可多著呢……」

黛玉表情未變,眼中閃過不屑:「咱們只管樂咱們的,理她們作甚。」語氣中倒是有些瞧她們不起。

湘雲笑笑,並未說話,只是徑直走到琴桌前坐了下來。至於屋內其他人什麼表情,她也懶得理。

琴面平整,初初一撥弄,琴弦並不抗指,琴音極為純凈。湘雲眼睛一亮:「好琴。」

隨後手指靈活地撥動,卻是一首《良宵引》。湘雲乃是初學,太過複雜的曲子她也不會,就選了一首入門曲。

雖與眼前的景象不符,勝在是描寫月夜清風的琴曲,但極合黛玉胃口。

黛玉贊道:「妹妹好技藝。」

蕭蓉不屑道:「雕蟲小計。」

湘雲笑著道:「妹妹僅是初學,自然比不過姐姐。」湘雲站起身來,做了個請的姿勢:「還請姐姐不吝賜教。」

蕭蓉被話一噎,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黛玉也說道:「聽聞蕭家教育甚為嚴格,想必蕭姐姐必然讓我們一飽耳福。」湘雲自然明白黛玉最厭粗鄙無狀之人。

崔文麗幸災樂禍道:「崔姐姐的琴聲必然好聽得很。」

誰都知道蕭家教育嚴苛,那是男子如此,女子則各有不同。這蕭蓉大字都不識幾個,能會個什麼技藝。

其他來參加昏禮的小女孩大多都置身事外,到底如何不關她們的事,連同袁夫人的丫鬟也只是站立在一旁並不插手。倒是有一位六七歲上下長相俏麗的小女孩走了上來:「蕭姐姐今日手指不方便,可否讓妹妹我代勞呢?」

黛玉湘雲對視一眼,湘雲隨後勾唇一笑:「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姓甄,名寶鈴,家父甄應嘉。」現今甄應嘉任職江寧織造,又是天子寵臣,風頭更是無二。而甄寶玲應該稱今天的新娘子一聲姑姑。

蕭蓉來揚州之時就處處針對她,她難免要回敬一二,但這甄寶玲卻與她無怨無仇,湘雲讓開座位,做了個請的姿勢。

甄寶玲對湘雲笑著點頭,便要走過來。

「我就知道剛剛彈琴的是姐姐。」簾櫳一挑,卻是凌雲和明玉兩個小傢伙進來了,看到自家姐姐在場就各找各姐。跟她們一同進來的還有幾個男孩子,只怕是外院大人閑聊感覺無聊才到了內院玩。

走在最後的,是點頭微笑的衛若蘭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少年人。衛若蘭比湘雲要大上兩歲多,再加上一直習武,身條長高不少,如今也有人小小少年人的樣子,而身後的少年看上去和衛若蘭同齡,眉目清秀,與今早見到的袁夫人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她的孫子了。

蕭蓉看到衛若蘭的一瞬間就收起了一臉驕橫,變得滿面笑容,聲音也變得甜美嬌媚:「衛家弟弟,許久未見,近日可好?」

湘雲一瞬間感覺被雷到的感覺,驚訝地瞄向黛玉,發現她也是驚愕不已地看向湘雲。湘雲有些無力,總算知道為何蕭蓉剛剛為何為難於她了,僅僅因為衛若蘭對她和凌雲親近一些?這個時代的孩子出乎意料的早熟啊。不過不得不說,蕭蓉的皮相卻是很好,如此做作的表現完全沒有突兀的感覺。

「蕭姐姐,許久未見。」衛若蘭笑著應承,卻完全沒有深談的打算,說著對屋內的眾人介紹自己。

身後的少年禮儀也是周全地自我介紹,少年果然姓袁,名麒麟。

其他的人也跟著自我介紹一番,卻是正式認識了。

而被打岔的甄寶玲臉色卻很不好,站在她旁邊眉目如畫的甄寶玉忍不住問道:「妹妹怎麼了?」

甄寶玲咬了咬牙:「無事。」

最大的孩子也只有七八歲,在一起玩耍倒也並無不可。眾人既然在一起,也就聯詩最為妥當,在場的人年齡都不大,卻都念過些書,未必多有意境多厲害,而且也完全不在意韻腳,簡單工整卻還是做得到的。若是做不到便吃杯茶就是。

在場的人有的罰得多,有的罰的少,連明玉與凌雲都能工整的說上幾句,蕭蓉卻是越罰越多,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得已以更衣為借口離開了正房。湘雲雖是成年人的靈魂,卻完全不善聯詩,只能句句都做到工整而已。湘雲素來知黛玉有才,黛玉果然是所有人中的翹楚,聯詩不僅對仗工整,連韻腳鮮少出錯,還能有幾分浪漫情懷在裡面。而甄寶玲卻僅僅比黛玉略遜一些,倒是讓湘雲刮目相看。

待新娘子一進門,他們這一群小孩子就被帶到了各自的母親身邊,看著新娘被迎進門,又是跨火盆,又是射箭,還要跨馬鞍。坐帳之時她卻是不好意思跟著一群淘小子擠進去看,也只能溫順地同黛玉一樣坐在范氏身旁。

待坐賬之禮完成,穿著紅色喜服的一對新人進行拜堂禮。

兩人相貌氣度都好,真真是郎才女貌,倒是有不少女賓小聲誇獎。在拜父母的時候,袁凜倒是很是慈愛的點點頭,而袁夫人則是臉上笑容一僵。

湘雲看了眼袁夫人身後一臉得意的粉衣婦人,冷冷地垂下眼眸,不想再看。

拜堂之後的喜宴,依舊熱鬧非凡。湘雲借著更衣的機會,走到門外透氣。

「妹妹怎麼了?可是有心事?」黛玉從湘雲身後走了過來。

「玉姐姐。」湘雲嘆口氣,隨口說道:「玉姐姐剛剛可看到袁夫人身後的粉衣女子?」她現在也不想管黛玉只是個六歲多的孩子,未必能夠懂她所說的一切,但是她真的很想找個人聊聊。

「是袁五爺的姨娘吧。」黛玉看上去很淡定,語氣卻有些鄙薄:「一般妾室卻是無法出席這種場合的。」黛玉只覺得袁家人真真沒規矩。

湘雲失笑,黛玉關注的重點和她所想完全不同:「袁夫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是啊。」黛玉隨口道,低下頭卻輕咳了兩聲。

「姐姐快快進去,天色漸暗,卻是正冷的時候。」說著便吩咐一旁的芙蓉楊柳陪著黛玉先進去。

黛玉卻道:「舅媽說了,讓咱們盡量在一起。」

湘雲笑道:「妹妹不會去太遠額地方,只是想透透氣而已。」是的,只是想透透氣。

最終黛玉還是抵不過湘雲相勸,乖乖地回了廳堂。湘雲身邊便只留下紅玉一人伺候。

「陪我走走吧。」湘雲吩咐紅玉道。

紅玉自然應下,跟在湘雲身後。

有些空曠的內院已是點起一個個的紅色燈籠,喜慶卻帶有幾分清冷寂寞。

當她最初得知自己成為了古代小女嬰的時候,她就隱隱約約地知道她會面對些什麼。面對這個時代對女人近乎苛刻的規矩,接受三妻四妾的定律,她在心中不停地做著心理建設。古往今來那麼多女人都忍過來了,她同樣也可以忍耐,有什麼比起吃不上飯和被人鄙薄更難受的。男人從來都是喜歡左擁右抱的。當年那個自幼相識,共同奮鬥的男人在丟下她娶了一個可以讓他少奮鬥二十年的女人後,卻依舊跑來糾纏她,一副她做了他的女人便可衣食無憂的樣子。那副理所應當的無恥樣子讓她打從心底里作嘔。

這裡三妻四妾更是習以為常,看多了史鼏和范氏之間的相濡以沫,湘雲也曾幻想自己將來的另一半。可看到了袁夫人,她才算清醒,因為那個樣子才是這個時代最最真實的婚姻。

十年之後,她也會擁有一場婚禮,嫁給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男人,經營一段很難成功的婚姻。她告訴自己只要閉緊眼睛,堵上耳朵,就當做看不到聽不見。只要她史家不倒,那個男人就不敢對她失了禮數。可是依舊心中失落,一口氣如鯁在喉。

果然,還是做不到嗎?

可是心中這樣的念頭,誰能懂,又能與誰說起?就算是一向疼愛她的史鼏和范氏提起想嫁個除了她沒有其他女人的男人,他們只怕也會覺得自己驚世駭俗,該好好的拘拘性子。

湘雲神遊天外地四處亂走,越走越偏僻,紅玉心裡發急,卻又不敢上前打擾湘雲,偏偏湘雲身邊只留了自己一個人……紅玉咬牙剛想勸湘雲回去,就聽到一旁的假山傳來一道嬌媚混合著委屈的聲音。

「恭喜表哥,今兒迎娶表嫂。表嫂花容月貌,想必表哥很是開心吧。」

湘雲似被聲音驚醒,頓住腳步,看向假山。

紅玉見湘雲如此反應,心中更是急了,讓小姐聽到如此腌臢事,不說被主人家發現如何,就說被老爺夫人知道也會打死她的。

湘雲卻是拉了拉紅玉的衣袖,示意她噤聲。

「表妹怎可說如此的話。我只是遵從父母之命,並非真心求娶。你明知我心底只有你一個,你怎可說如此之話,傷我的心……」聲音清朗,言辭鑿鑿。

女子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表哥,我,我只是……」

「放心吧,我早已稟明娘親,待時機成熟便迎你為貴妾,必不會委屈你。」

……

湘雲已經懶得再聽這一場狗血劇,拉著紅玉的衣袖輕手輕腳地離開。

待走回了人多的地方,湘雲才鬆開了紅玉的衣袖,沉默半響才開口問道:「紅玉,你說我將來是否也會如此?」

紅玉聽到,心中一酸,自來知道自家小姐心思重,卻沒想到會想得這般遠:「奴婢不知。」

湘雲無奈輕笑:「我們快回去吧,要不然母親該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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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史家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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