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死難題
?慈青花覺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委實讓她難以消化。【全文字閱讀.】
是的,以一種極為難看的姿勢被人弄下馬後,滿臉尷尬的她就被人一路領到了一間屋子裡。隻身一人在那兒規規矩矩地坐了好一會兒,她才看到兩個有些年歲的嬤嬤端著些胭脂水粉和漂亮衣裳進來了。其中一個嬤嬤一見著她的臉就不由得皺了皺眉,立馬喚了熱水來,硬是扒了她的衣裳,把她塞進浴桶里洗了個白白嫩嫩。
慈青花感覺背都快要被那個嬤嬤搓掉一層皮,另一個嬤嬤才出聲制止,說是這麼嬌嫩的皮膚,搓壞了可就不討喜了。
嬤嬤甲這才面無表情地放開了她。
洗乾淨又換了身新衣裳,兩個嬤嬤不由分說地將她押到銅鏡前,開始為她梳頭、上妝。
這一下,慈青花愈發忐忑了。
作何要把她打扮成這樣?難不成……
思及某種可能性,年僅十六的小姑娘手都抖了。可是,她又不敢貿然向兩個冷麵嬤嬤詢問,更不敢不顧一切地逃出屋子——外面有好多虎背熊腰的士兵把守著,實在是可怕!
是以,她只能揣著一顆極度不安的心,任由兩個嬤嬤將她搓扁揉圓——不,是將她打扮得美若天仙,讓她一個人坐在一頂輕攏幔紗帳內。
實際上,慈青花這丫頭,長得還是相當標緻的:瓜子臉,水靈眼,高鼻樑,櫻桃嘴,這肌膚也是一等一的滑、嫩、白——連嬤嬤在給她洗澡的時候,都暗自感嘆著,這兵荒馬亂的,那些軍爺是打哪兒找來這麼個嫩豆腐似的美嬌娘。
只是,家中父母去得早,她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平日里又當爹又當娘的,忙著照顧那生來體弱的弟弟,故而壓根沒心思去打點自個兒。直到今日,幾個陌生人替她一頓打理,照了鏡子的她才不由得大吃一驚。
她有這麼好看?
不過,面露詫異的少女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
這是要把她拾掇成個美人兒,然後獻給那些男人吧?!
就在這等心慌意亂的等待中,屋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推開了。慈青花心頭一緊,雖是睜大了眼盯著來人瞧,卻礙於眼前隔著一層紅色的紗幔而看不真切。她只見到一個身長八尺的男人穿著盔甲漸行漸近,心道莫非他就是自個兒將要被迫侍奉的人?
心如擂鼓之際,來人業已站定在她的跟前,一把撩開了阻隔了他二人的紅紗。
電光石火間,慈青花瞪大了眼,心驚肉跳地仰視著男人的臉。
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二十幾歲的樣子,表情雖然嚴肅,卻掩蓋不了那張面如冠玉的俊臉。倘若此時此刻,他沒有穿著那身厚重的鎧甲,也沒有冷著一張被晒黑的臉,她一定會覺得,他只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可顯然,事情沒那麼簡單。
白九辭第一眼見到帳幔里的女子,也是情不自禁地愣了一愣。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同顏慕晚長得的確有點兒像,不知是不是被人刻意打扮了的結果,兩人看起來竟有四五分相似,倘若不是這丫頭正用驚恐的眼神看他,他恍惚間都要以為,身前坐著的,就是晚兒本人了。
所以,他當真要用這樣一個無辜的姑娘,去換取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
腦海中迴響著李信天和趙起的聲聲懇求,白九辭難得皺了皺眉,倏地撤回了掀起紗幔的手reads;萌妻來了,老公大人請多指教。
慈青花眼瞅著來人只看了她一會兒就轉身離去,驚魂未定的心緒里不免多了幾分不明就裡。
與此同時,屋外的趙、李兩人正一道立在稍遠處,望著白九辭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房間去。
李信天雙眉微鎖,側過臉問趙起:「那姑娘的性子如何?」
「膽子挺小的,你別嚇著她。」趙起如實相告,目視對方面露苦笑。
「我又不是老周。」說罷,李信天就邁開步子,徑直往閨房裡去了。
於是,可憐的少女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因又見另一人突然入內而心頭一緊。
很快,李信天就做出了同他家將軍一模一樣的舉動。他一手扒開幔帳,對上帳中人的視線。他對著榻上的姑娘看了有一會兒,眼底的驚愕才逐漸散去。片刻,他默不作聲地將床幔固定在高處,以便面對面地同少女說話。
「姑娘怎麼稱呼?」他平聲問著,不悲不喜。
「慈……慈青花。」年方十六的丫頭怯生生地答著,兩隻柔荑在腿上已經快要絞成麻花。
「慈姑娘,我姓李,叫『李信天』,方才進來看你的,是我們的將軍——白九辭。」將慈青花的緊張盡收眼底,男子速速轉移了目光,面色如常地接了話。
慈青花不明白來人為什麼要同她說這些,故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不敢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態變化。
過了一小會兒,她又聽李信天說:「這幾天,姑娘約莫也聽人說了,我軍以兩萬精兵對抗敵人八萬鐵騎,已然苦苦支撐了大半個月,眼看著就要寡不敵眾。所幸援兵不出十日便能趕到,只要援兵一到,我們就有救了。」
「真的嗎?!」聽對方言說至此,作為曙山城的百姓,同樣也被死亡威脅所籠罩的少女也禁不住喜上眉梢。
誠然,之前她聽到的,大多是壞消息,好不容易聽人說會有增援,卻獲悉這增援不曉得猴年馬月才能出現,故而這心裡頭總是七上八下的。如今,她親耳聽白將軍的部下告知這一喜訊,豈能不燃起希望?
可是,欣喜過後,她又猛地意識到,對方會特地命人將她帶到這裡,又親口告訴她這個情報,顯然不是指望她把這好消息帶回給曙山城的父老鄉親。
是以,她才透出精光的美目,這就又盈滿了驚疑不定。
雖然唯唯諾諾的,倒也不是個傻的。
李信天將少女變換的神情看在眼裡,又張嘴沉聲道:「李某所言,皆是如假包換的軍情,容不得半點虛妄。只是……敵人非常狡猾,眼見破城在望,他們不會給我們時間,等候援兵。」
慈青花立馬聽懂了他的意思,繼而秀眉一斂,輕聲道:「那……那怎麼辦?」
李信天不吭聲,隻眼珠不錯地直視著她憂慮又驚惶的眉眼。須臾,他眸光一轉,沉吟道:「敵方大將向我們提了個要求。」
他說完這句話,就朗聲從屋外喚來了一個嬤嬤,從嬤嬤手中接過了一幅畫。他將畫卷遞給慈青花,看著她遲疑地接過,示意她將畫展開。
少女一頭霧水地照辦了,卻在畫卷展開過半時,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
這……這畫的是……她?
儘管畫中女子的相貌同往常鏡中的自己是有些差別的,但慈青花還是忍不住冒出了如上念頭reads;錦繡仙途,第一煉器師。
就在這時,李信天瞄準了她大吃一驚的空當,低聲說:「敵方將領姓褚,是個喜歡踐踏人心的傢伙。前幾天,他特地派人送來了一封所謂的『議和信』,說只要我們給他送去畫像上的女子,他就可以饒了我曙山城百姓的性命。」
慈青花不是個沒腦子的,耳聽對方言說至此,她想不多想也難。
「軍……軍爺……可是,可是我不是這畫像上的女子啊?」
沒錯,她連己方的白大將軍都是今個兒頭一回見著,哪裡會認得那個什麼姓褚的敵方大將?
見少女的眼底滿是倉皇與忐忑,李信天心知她怕是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也不隱瞞,這便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你確實並非這畫像中的女子。這畫上畫的,乃是我們將軍府上的晚夫人。」
此言一出,慈青花不由一愣,片刻后才怔怔道:「是……白將軍的夫人?」
李信天點點頭,也不去過多地解釋白九辭同顏慕晚之間的關係。
「晚夫人是將軍的救命恩人,五年前為了救他,不但身受重傷,還中了很棘手的毒。自那以後,晚夫人的身子骨一直很差,每天藥石不斷,才勉強得以安穩度日。」他啟唇訴說著歷歷往事,兩道眉毛已在不知不覺間擰起,「這樣的夫人,若是被送往敵營,後果如何,可想而知。」
就憑那個粗魯又好(和諧)色的無恥之徒,怕是用不了一夜,表妹就能被他活活折騰死!
如是言語,李信天不便明言,可慈青花不笨,即使未經人事因而沒往那方面想,她也知道,身體那樣嬌弱的姑娘,一旦被送到敵人的手中,那肯定是很難活命的。
但是……等一等。
遽然思及某事,慈青花驀地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地仰視著男人的面孔。
「軍爺……你……你該不會是……」要把我假扮成將軍夫人,送去敵人那兒吧?
從少女倉皇不安的眼中讀懂了她的猜疑,李信天並不急著說話,而是走到不遠處的案幾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慈姑娘,我知道,接下來的這個請求對你來說,委實難以接受。可是,曙山城的一千多位父老鄉親,還有五千多名倖存的將士,除了姑娘你,就再無第二人可以救得。」
話音未落,慈青花整個人已不寒而慄。
她的猜測是真的……是……是真的……
「姑娘,你也是當姐姐的人,應該明白,將病重虛弱的親人送入敵人的虎口,於他而言便等同於死路一條。何況,我曙山城六千多條性命,若是錯過這唯一的機會,就定將長埋於此。其中,也包括姑娘你,還有姑娘的弟弟。」
所以……所以他們就要她去代替那位將軍夫人,要她替她去被敵人糟蹋?
「此去,姑娘的清白之身確實難保,可是,那姓褚的心儀於晚夫人,只要他認定你就是晚夫人,定然不會為難於你。姑娘只需想方設法穩住那個男人,只待幾日內我軍增援一至,便能殺入敵營,救出姑娘。如此,我全城軍民,包括姑娘的弟弟,皆性命可保,而姑娘你,也將成為此番戰役中最最了不起的大功臣。」
李信天大義凜然地說著,忽然站起身來,回到少女的跟前,然後毫無預兆地跪了下去。
「李某懇求姑娘,為了全城六千條人命,犧牲小我,顧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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