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得不為
?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慈青花已面無血色。【無彈窗.】
對方能覥著臉向她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理由無非有三:其一,人家是將軍夫人,是將軍的救命恩人,豈能說給就給?其二,將軍夫人纏綿病榻,身嬌體弱,一有風吹草動就能讓她的半隻腳踏進棺材,把她送給敵人,她哪裡還有命回來?其三,即便真把這樣的夫人雙手奉上,憑著她那撐不過一夜的身子,要如何助他們穩住敵方大將,進而拖延時間?
相較之下,自己不過是普通老百姓一個,全然比不上她堂堂將軍夫金貴。此外,自己身體康健,不光能用身子迷惑敵人,為己方爭取時間等候援軍,最後還能活著回來,和家人團聚,成為救苦救難的大英雄。
聽起來可真是好啊!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建立在要她犧牲清白、任人糟蹋的基礎上!
試問,在這個時代,她一個弱質女流,沒了乾淨的身子,將來要如何嫁人,如何在可畏的人言中苟且偷生?!
以上種種,慈青花不是不懂。正因為她想得明明白白,整個人才像是被潑了盆冰水似的,在寒意中戰慄不已。
說到底,縱然大道理她都懂,她也不過是個碧玉年華的少女,在這個名節等同於生命的年代里,她如何能夠大無畏地將自個兒的貞操拱手相送?
是以,她白著臉、咬著唇,遲疑了很久,方才顫顫巍巍地試探道:「如果……如果……我不答應呢?」
李信天聞聲,眉心一動,但因著他垂著眼帘、單膝跪地,慈青花並沒有瞧見他此刻的表情。
「倘若姑娘拒絕,那李某為了曙山城六千多條人命,便只能做一回小人,逼姑娘就範了。」
語畢,男子業已面無漣漪地抬起頭來,眸中透著不容忽略的冷酷。
慈青花見狀,心肝兒一顫,同時又覺又一瓢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了上來,叫她從頭到腳都變得拔涼拔涼的reads;穿越之幸福過日子。
她……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嗎?
絕望漸漸溢滿心房,她恍惚以餘光瞥見男人站起身來的景象。
「時間不等人,請慈姑娘好好考慮考慮吧。」李信天沉聲說著,只多看了少女幾眼,便轉身朝外邁開了步子,不過,走出沒幾步,他就頓住身子,側過了腦袋,「對了,李某聽說,姑娘家中還有一個病重的弟弟。」
話音剛落,慈青花像是猛地驚醒一般,身形一抖,抬眼看他。
「晚夫人身子骨不怎麼健朗,將軍府上……乃至行軍打仗時,隨身都會帶些名貴的藥材,以備不時之需。若是姑娘此番能夠深明大義,那麼我想,不論姑娘將來身處何方,我們都一定會負責照看好令弟,即便用上再多珍貴的藥材,也會讓京城裡的大夫將令弟的頑疾治好,許他一生康健、衣食無憂。」
慈青花聽他心平氣和地說著,忽然就讀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曙山城一戰,是皆大歡喜,還是一同赴死,全在姑娘一念之中。」
留下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李信天最終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門,獨留慈青花一人坐於帳中,獃獃地杵了許久。
她不是沒有聽說過敵人的邪惡與狠毒,也知道,一旦曙山城淪陷,不光是城中的將士將全軍覆沒,他們這些沒能及時逃出城去的普通百姓,怕也會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屆時,像她這樣模樣周正的妙齡女子,恐怕也將落得個被拖入敵帳、肆意褻(和諧)玩的下場。
相反地,如果她願意犧牲自己,為己方將士換取寶貴的時間,那麼,一旦幾天後援軍趕到,就能扭轉局勢,反敗為勝,到時候,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除了……她。
是啊……她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巾幗英雄,只想守著自個兒的親人,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可是,可是啊,老天爺,似乎連這點小小的心愿,都沒法滿足她呢。
慈青花一動不動地坐著,冷不丁勾起唇角笑了笑,卻在下一刻倏地潸然而下。
她想起了她那紅顏薄命的母親——倘若娘親還在,至少,自己還能抱著娘親大哭一場。
還有……還有她那早年失散的大姐,儘管不似娘親那般溫柔如水,但大姐也總是把她護得跟什麼似的,一有男孩子欺負她,大姐就會衝出門狠揍他們一頓。
可現如今,那些她可以依存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
流流滿面的少女想著想著,忽就神色一改,面露驚惶。
須臾,她抱著腦袋,拚命搖了搖頭,這才勉強將突然浮現於腦海的畫面給壓了下去。
多年前,她的姐姐曾經犧牲自己,保護了她。多年後,她成了她弟弟的阿姐,她也得肩負起保護弟弟的責任。
娘親,阿姐……青花不怕,不怕。
少女下定決心擦乾眼淚之際,在另一間屋子裡看地形圖的男人也是心事重重。
白九辭向來鮮有波動的俊臉上難得顯出了丁點愁色,他覺得眼前的地圖有些看不進去,索性便收了這厚實的羊皮,起身去了屋外。
輾轉幾許,他來到宅邸里一座相對清凈的後院,輕手輕腳地走近了一間屋子。入內,他看到一名侍女正在躡手躡腳地換香,回頭猛一見他,差點就驚得扔了手裡的東西。得虧白九辭眼疾手快作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才將侍女的一聲驚呼給及時堵回了嘴裡reads;穿越之名流天後。
那侍女趕緊低頭給來人行了禮,就邁著小碎步告退了。白九辭則悄無聲息地行至床邊,低眉俯視著一女子安詳的睡臉。
他唯一的姬妾——顏慕晚,正閉著眼睛,躺在榻上小憩。
蒼白卻祥和的面容,聖潔到彷彿沒有一絲瑕疵。他想起她醒時溫婉可人的笑容,想起她純真善良的一言一行,實在無法繼續設想,設想這樣一個溫柔、純潔的人兒,有朝一日將任由別人蹂(和諧)躪。
他果然是做不到。
誠然,若非她有著必須相伴左右的理由,他甚至都不願把她帶來這血腥的戰場。要是那樣的話,他也就不會叫那賊人有了可趁之機,令自己陷入當下的兩難。
可是……
鬼使神差地將女子的面容與另一張臉重疊在了一起,白九辭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了女子許久,亦在心底掙扎了許久。
然而,白九辭萬萬沒有想到,兩個時辰后,便有人替他作出了選擇。
他麾下的「四大將」——李信天,趙起,孫蒙以及周涵——齊刷刷地跪在他的身前,說那位長得像晚夫人的姑娘已經同意代晚夫人走這一趟了。
二十有五的男人聞訊不免一愣,可愣怔過後,他隨即就意識到,這四個人中,至少有一人對那姑娘說了些什麼。
他覺得有些恥辱,一群鐵骨錚錚的漢子,居然要靠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去爭取活命的機會。但是,一個人的身家清白,同六千條活生生的人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他不是沒有分寸。
李信天等人見白九辭罕見地擰了眉毛,便心知他已開始妥協。
「將軍,晚夫人她……她到底是將軍的人,不論事實情況如何,在那姓褚的看來,她都是已然嫁做人婦的。而……而那位慈姑娘,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令白九辭未嘗料想的是,他還沒開口表態呢,壞人做到底的李信天就毫無預兆地來了這麼一段。其中所包含的暗示,不言而喻。
他們已經別無他選,為了大局,他們只能厚著臉皮犧牲那個姑娘。
既然偷天換日之計已勢在必行,那麼,他們就必須做到瞞天過海,決計不能讓那無辜的丫頭白白奉獻自個兒的貞潔。
「她知道嗎?」
猝不及防間,四個男人聽白九辭問了這麼一句,一下子俱是有些發愣。結果還是李信天反應最快,也最豁得出去,當即就張嘴答道:「恐怕還沒想到那麼多。」
負手而立的男人緘默不語。
「將軍……」
「派兩個嬤嬤去教她吧。」
直至趙起試探著喚了一聲,而後竟得來了白九辭的這一回復。
四個人又是一怔,須臾過後,才相繼回過神來。
「是!」
從一開始便主張「偷梁換柱」的李信天最為高興,一面抱拳稱是,一面就已喜上眉梢。周涵呢,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在心裡輕哼一聲,心道就那膽小如鼠的笨丫頭,可別一見姓褚的就尿了褲子。至於孫蒙和趙起,事到如今,他們也唯有暗自嘆息,求老天爺莫要讓他們白費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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