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他給我
狐的夢總是很長,並帶著濃濃的桃色,狐九命伸著爪子醒來的時候,眸子里的情谷欠還沒完全隱去。待整個狐都清醒過來以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下白色的道袍,然後是不遠處熄滅變冷的柴堆,再一抬頭,原本他依偎著的那個身著白袍、面無表情的道士卻不見了蹤影。
一雙狐目染上冷色,狐九命抖抖毛茸茸的身子,站了起來。隨著他站起身來,一個透明的結界在其頭頂破碎開來,發出「噗」的一聲。將腳下被撕裂的袍角叼起來收好,狐九命動了動鼻子,便循著某個方向奔去。在他看來,這人雖然是個道士,但是卻是第一個與他睡過的男人,居然就這樣將他扔在這裡,實在是有些過分。
整個大夏朝劃分為十洲,而常樂都就位於十洲中最大的一個洲——鳳麟洲。鳳麟洲呈現不規則形,但若從天上俯瞰,卻能清晰的看出,這片洲際被劃分成一展翅欲飛的鳳凰模樣。而鳳麟洲最北面便是一高聳入雲的八寶塔,此塔高八層,從基座開始層層縮小,直入九霄。塔外方圓百里寸草不生,寶塔周圍也圍滿了七彩符條和玲瓏法器,遠遠看去十分美麗,卻是傳說中的鎮妖之塔。
破舊的牛車翻過月河山,便到了常樂都北面的第一座城鎮——月河城。在經過月河山山頂時,季青往北方一望,便隱隱可以看到鎮妖塔的一角,以及塔外飄蕩著的濃濃妖氣。進了月河城,季青特地挑了家比較小的酒樓歇息,看著頭頂刻著食客居字樣的青色木匾,季青可以肯定這個地方,他以前沒有來過。
讓店內的小廝將牛車安頓好,季青便將掏出玉制的酒壺遞給小二,要求仍是打滿即可。知道此番定是要打上一段時間,季青便在堂中尋了個角落,打算邊坐邊等。鄰桌坐了幾位身穿華服,頭纏玉帶的公子哥,手持各式各樣的摺扇,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
要說做了半仙,也是有好便有壞,五感皆通的情況下,季青免不得就將幾人的言語收進了耳中。
「聽說大夏朝長公主來咱月河城了,你們怎麼沒去湊個熱鬧?」
「這熱鬧咱們可湊不起,在下早聽人說了,這長公主雖長得花容月貌,卻不似平凡女子那般,喜愛文才翩翩的佳公子,偏愛那有本事除妖捉鬼的粗漢。而且,長公主此次來月河城,就是聽說咱鳳麟洲這樣的人才最多,才來尋覓佳婿來了......」幾人越說越興起,全然不顧公子形象,竟是你來我往的嚼起舌根來。
小二終於從後堂出來,季青照常給了幾錠銀子略作安撫,接著便牽了牛車,利索的出了月河城。不過在路過城內的祭台時,他見到不少或身穿道袍,或手拿法器的人從車外經過,且各各神色匆匆,彷彿急著去做什麼事一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季青看過了,便也沒放在心上。
一道銀色的身影躍上了月河山,在樹叢的掩映下,那銀色的身影顯得更加小巧。一路來行的有些急,狐九命身上鬆軟的狐毛上沾了些灰塵,整個狐都看起來有些狼狽。如果不是事情比較緊急,他是絕不會犧牲自己的形象,用來趕路的。要知道,所有關乎他魅力的事,一向都是頭等大事。
從月河山上下來,狐九命便看見前方波光粼粼,竟有一條形如月牙的小河。狐九命湊到水邊,一邊注視著自己的影子,一邊想著,待之後遇見那冷麵道士,要不要變成人形,先將那其勾引一番,讓他收留自己。
正猶豫不決時,狐九命察覺到,身後有一絲可疑的危險傳來。這無關法力,而是妖的直覺。但即便狐九命察覺到不對勁,一個血跡斑斑的鐵籠已經從天而降,將他兜頭罩住,生生帶進了水裡。
感受到鐵籠上傳來的血腥味和熟悉的妖氣,狐九命知道自己霉星高照高照了。努力將自己的身形縮小,企圖從鐵籠的縫隙中鑽出去,可那鐵籠竟彷彿有意識一般,隨著他一起變小,始終牢牢的將其困在裡面。
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狐九命抬起腦袋看了眼來人。只見來人身著灰色衣袍,半張臉被面具遮著,腰間系滿了稀奇古怪的捉妖器物,背後則背了一方形竹箱,不知有何用處。
方信天招手將水中的鐵籠取到眼前,狹長的眸子盯著籠中*的狐妖半響,才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的說道,「竟是捉到極品了。」
感受到籠中狐妖眼中濃烈的怒意,方信天嘴角噬了一抹冷笑,只見其十指一攥,原本方正的鐵籠立刻散發出一陣白光,纏在了白狐身上。
狐九命在白光鑽入體內的瞬間,立刻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彷彿蝕骨腐髓一般,要將他撕裂。全身一陣顫抖后,狐九命終於忍不住怕跪下來,一雙狐目也染上了些許紅色。
此時,他聽得那道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妖就是妖,始終是野性難訓。若不進行必要的調教,如何能獻給公主?待成了大事,再來享用也不遲。」
月河城外,一條官道從城門處延伸出來,在指向月河山之後,轉了個彎,再度伸向北方。一輛青色的馬車,由黃牛拉著緩緩從城門處出來,「叮鈴叮鈴」的沿著官道前行。
來往的百姓無不指著這馬車,議論道,「世間真是無奇不有,黃牛拉牛車便罷,偏要拉上一個起了車廂的馬車,真是怪哉。」季青哪會在乎這些個俗套,若他與旁人一樣,他便不是他了。
方信天走在官道上,同樣也是見了那形狀怪異、搭配奇特的馬車,不過他卻未嘀咕什麼,只是默默看著馬車從他身旁經過。
黃牛走得閑適,馬車便走的慢,在經過方信天身邊的時候,車廂中似是傳來了什麼響動,緊接著馬車仍是平穩的從他身邊經過,繼續往前走去。看著馬車拐了個彎,順著官道一路往北,方信天才轉回身來,進了月河城。
月河城高高的祭台上,一紅衣女子背光而坐。站在台下,眾人只能瞧見其裊娜多姿的身形,以及高高盤起的繁複鬢髮,光線將女子的身形包裹起來,顯得有些不似真人,但其身上淡淡的幽香還是從祭台頂上飄了下來,讓所有聞到的人都有些心猿意馬。
幾道身影同時跳上祭台,他們互相隔開幾丈站定,接著便氣定神閑的等待起來。只見祭台中央擺了一隻碩大的香爐,爐中然了一隻長長的香炷。隨著時間不斷推移,香燭變得越來越短,直到整根香燭燃為灰燼,盡數落入香爐之中。
灰燼落下的同時,站在長公主身側,身著一襲紫衣的首領太監,將手中玉罄一敲,尖聲道,「時辰到!」
一襲紅衣的長公主從座位上起身,纖長的身形被凸顯的更加曼妙,微風浮動間,其面上的白色面紗隨風而動。台下寥寥數位男子見此,無不屏息凝視,方信天也在其中,他幽深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波動,臉上的表情也被面具盡數掩蓋。
長公主俯視下方並排站著的七位男子,明眸波瀾不驚,她素手從袖袍中伸出,指著一旁婢女端著的一個玉匣道,「此匣中有一玉佩,乃我父皇欽賜,得之者即可隨我入都,面見父皇。」
女子清脆的聲音落下,台下站著的七人都是面面相覷,此話傳達的意思很簡單,只要得了這玉匣,便有機會迎娶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做這大夏朝的駙馬了。此時,高台上的女子已經取了根玉條在手,目光一一掃過台下站著的七人,然後用手中的玉條,指了指其中三人,示意將這三人留下。
待其餘人退下,一旁立著的首領太監才再度出聲,「將你們捉到的東西,依次拿出來吧。」
話音剛落,便見為首的高大男子,從懷中取了只黑色的玲瓏骰子,輕輕一搖,那骰子便散發出一道黑光,從中現出一人面蝴蝶來。緊接著,中間的書生樣男子,將腰間的摺扇取出,方一打開便從其中飛出只滿身翎羽的鳳尾鳥。
方信天站在最後,銀色的面具將他的半張臉擋起,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只見他隨手一揮,鐵制的圓籠便出現在半空中,籠中一白色毛團正縮在那處,尖尖的毛耳朵豎起,銀色的眸子也注視著外部。
狐九命何時被如此對待過,更令他氣悶的是,先前他明明感覺到冷臉道士的出現,後來竟又再度消失,顯然那人是沒打算將他救出來。悄悄將懷中的袍角扔下,踩了幾腳,狐九審視這周圍,以後再遇見那道士,一定要給他好看。
長公主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平凡女子,她也看出那白狐的不凡,心中對台下站著的蒙面男子多了幾分讚賞,她紅唇輕啟道,「可否將你的面具摘下?」
方信天聞言,也是洒然抬手,將面上的銀色面具一摘而下,露出底下被遮擋的面龐來。只見男子皮膚白皙,目如星辰眉若遠山,氣質風流,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狐九命見男子摘了面具,也是抬起頭來看,看過之後,毛茸茸的嘴角卻是閃過不屑,此人的容貌比起自己可是差遠了,就連那無情的冷道士也是比不過。
台上女子眼波流動,面紗下的朱唇一動道,「公子且上前來吧。」
方信天聞言反手將面具帶在臉上,便在宮人的帶領下往台階上邁去,就在此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台階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襲白衣的男子對著下方正在往上走的方信天道,「把他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