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

將她埋起來的時候,決定在墓碑上所寫的名嗎?

剪刀轉了向,在她驚愕中,剪掉腕上的繩子。

她撫著被綁疼的手腕,一骨碌坐了起來,充滿戒備的瞪著他。

他看透她的驚恐。

她不是不怕,事實上,她怕得要死,可她的勇氣遠超過她的恐懼,不肯在他面前顯現任何懦弱。

而他,竟在屢屢被她惹惱的情緒下,產生了另一種情感──欣賞。

當老頭子開口想要她的時候,那份情感,瞬間冒涌了出來。

他本以為,他不想把她拱手讓出,是因為對老頭子的抵抗,可當她躺在床上,眉眼充滿皺褶,毫不平靜的睡著時,他就坐在床邊,望著她,細細的思索自己真正的想法為何。

他未曾見過,比她更勇敢的女孩了。

可恨老頭子竟比他早發現此點,若不是老頭子一開口就意圖明顯,他也不會發現。

大手拂過她紅腫受傷的雙頰,他有些懊惱,卻又有另個主意升起。

他不可能和善對待她,否則,她會成為他的弱點,而他,是不能有弱點存在的,否則潛藏在暗處的敵人,隨時有可能利用此點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沈芯芮,我們來合作。」他壓低嗓,讓他的話語只存在這間房。

「合作?」她沒聽錯吧?這急轉直下的劇情是怎麼開始的?

而且他現在的和善態度是真的嗎?

還是想整死她的毒計前戲?

沈芯芮防備心更重。

「詳細的原因你不用知道太多,你繼續與我對立,保持現況。」

「什麼意思?」如如墜五里霧中。

「你就像今天一樣,跟我維持敵對的關係。」

「我不明白。」

「不用明白太多,你就繼續當討厭我的老婆就好。」

怎麼聽起來,好像他要她……演戲?

「你不會殺了我?」她孤疑。

「在半小時前,我是這麼想的,但我改變主意了。我你最好答應。」他習慣性的還是在最末語帶威脅。

不答應會怎樣?

不答應就繼續整她到死嗎?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才是她最關注的問題。

「應該不久后。」對方已快窮途本路,只剩最後一口氣。

「真的?」

「你只有這個機會,答不答應?」

「不!」

「不?」她竟敢拒絕。

「我怎麼知道你葫蘆里賣什麼葯,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她可沒那麼白痴說啥,她就信。

「你警覺心很重。」這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廢話!誰跟她一樣經歷可怕的一天,警覺性還不重的?

「我會告訴你,等晚上的時候吧。」現在還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她依然用不信任的眸瞪著他。

「你休息一下,等等下來準備午餐,做好你身為一口老婆該負的責任。」

「你還想重演早上的戲碼?」一聽到要準備餐點,她就很難不想起早上他逼迫她吞麵條的那一幕,光回想,她就氣得想殺人。

「我這麼沒哏?」

靠!他不會還有新花樣吧?

「反正我配合你,你配合我就是。」

配合?

配合互相廝殺嗎?

「我先下去了。」他轉動輪椅行向門口。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他詫異轉過頭來。

「我當然不知道。」就說她不是丁沉卉了,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這人也真怪,好像妥協她叫沈芯芮這事,但又拒絕否認她不是他老婆……她真的是一頭霧水,不曉得他想幹嘛,不過他似乎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戾氣,打她醒來后的對話還算平和,難道他真的想找她合作?

可為什麼還是要跟早上一樣互相爭吵?

他的目的到底是啥?

「我叫杜邯琅。」

「杜邯……杜邯琅?」腦中靈光一閃,水眸瞬間瞪大。

沈芯芮因為腦中的靈光一閃而感到啼笑皆非,迅速採取否定。

她實在太異想天開了,「杜邯琅」是她拿來批鬥的男主角,也就是小說中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呢!

不可能不可能!

她甚感可笑的搖手。

可是……他們不是一直叫他「丁沉卉」嗎?

她一直覺得這名字好熟悉,似曾相識,還以為她跟苦命「B女」曾經在某處相遇,互相介紹過,所以才會對這名字留下印象,但此刻因為「杜邯琅」這個名字,她才想起,「丁沉卉」就是《有你不孤單》這本書的女主角啊!

這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讓她遇到跟小說中男女主角一模一樣名字的人,而且更那麼巧的他們就是夫妻,而且「杜邯琅」都一樣瘸了條腿、瞎了眼?

這要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可怕!

說不定只是音同!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雖然不斷的在心底否定,可想想她這一天來的生活,丁沉卉在故事裡頭,不就一直這樣被杜邯琅虐待嗎?

記得他也曾經逼迫她吃丟在地上的食物,只是丁沉卉吃的是雞塊,而她吃的是麵條……

還有,那個以爸爸模樣喊她沉卉的人,好像也叫丁志誠,那不就是丁沉十的父親名字嗎?

還有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張她完全不認識的臉……

難道她真的變成了丁沉卉?!

她驚詫的吞了口口水,以震驚又帶著難以置信的虛浮口吻,詢問一旁的杜邯琅,「你的名字是木土杜,邯鄲的邯,琅琅上口的琅?」

「對。」

「那你爸叫杜傳生?」

「沒錯。」杜邯琅眯眼細睨,覺得她臉上的無知與震驚,一點都不像假裝,似乎對於弄清他身份一事,十分措手不及。

天啊!這不是真的!

不可能有這種事!

她一定是在作夢!

她用力的掐自己臉頰──好痛!痛死人了!

不,她根本不用掐自己的臉頰,瞧瞧她一天之間所受到的凌虐,此時此刻,身上何處不疼痛的,她是處於真實之中啊!

她成了書中的人物嗎?

她是愛麗絲夢遊仙境,有隻小兔子吸引她追逐,引道她到了奇異國度?

她是沒看到小兔子,也不記得有誰引導她……不,她記得在她溺水之前,有個很像院長的聲音曾跟她說過話,問她如果遇到了男主角,要怎麼對付他,難道那個聲音就是「小兔子」?

不,這一定是夢!

說不定夢中也是會有痛感的。

她怎麼可能成為書中人物呢,這太扯了,太不符合羅輯現實了,她拒絕相信!

「沈芯芮!」杜邯琅喚她。

她是怎麼了?好像陷入一種半瘋狂的狀態,一會用力掐臉,一會張著嘴,下巴幾乎快掉地,一會又將整張臉埋入被窩裡,整個肩頭在抽搐……

她該不會瘋了吧?

想想這女人真的怪怪的,跟昨日比較,完全是兩個人,她該不會有多重性格吧?

杜邯琅驀然想起,的確聽說多重性格患者,當其他性格出現時,連名字也會不同。

說不定她因為長期受到父親的壓迫,早就暗藏其他性格,只是丁志誠沒發現,或是故意隱瞞不說。

第一種性格,外柔內剛,第二種性格,內外皆剛強。

他討厭「丁沉卉」逆來順受的模樣,像是把全世界的罪責都扛在身上,懷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偉大得令人做惡。

假惺惺!

那樣的自我奉獻,在他眼中,不過是惺惺作態,而杜傳生卻是因為這點,以為她有辦法改變他,故將她送給他當老婆。

可說到底,他們的確是父子,堂杜傳生因為「沈芯芮」的強悍而欲將人要去,他在那當下毫不思索的直接拒絕。

其一,是為了與父親斗抗,其二,他同樣受到吸引……

該死的!他竟然跟老頭子的「品味」相同!

沈芯芮自被窩裡抬頭,以一種研究的姿態,審視著他。

那眼神,彷彿想將他洞悉、看透,令他感到不快。

「看什麼?」

「你要我跟你合作什麼?」她問。「我要現在知道。」

她記得杜邯琅明明可以行走了,只是稍微不良於行,卻還一直依賴輪椅,是為了降低敵人心防,讓他們對他疏於防備。

當年,杜傳生雖然金盆洗手,但仇家卻是不肯放過他,並將迫害對像鎖定在剛留學歸國的杜邯琅,製造了一場車禍卻絕杜傳生的根。

杜邯琅因此瞎了眼、瘸了腿,小命雖留,可同行的女友卻是死狀凄慘,而杜邯琅也因此性情大變,聯合黑白兩道,將對方逼進了死胡同,卻又差點害死了丁沉卉。

「我有一些敵人,」他含蓄道,「隨時想取我性命,你跟我的不和,也許會讓對方想網羅你,到時你可與我裡應外合。」

他曉得對方可能已派人入別墅,但他苦於找不出卧底的人是誰,所以才打算跟她合作,將人揪出。

而且這樣的做法,也可避免對方將沈芯芮當成威脅他的籌碼。

「那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她想跟他談條件?!

「你不知道你的敵人是誰,所以才想找我合作的,對吧?」但她可是非常的清楚。

「對。」她還挺聰明的。

「那我告訴你,她是……」她倏地住了口。

既然已經知道她是進了書中,而她也把書都看完了,當然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但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得意洋洋的告訴他,她知道那個人是誰,依杜邯琅多疑的個性,一定認為他們是同夥,不馬上將她宰了埋起來才有鬼。

想保住小命,就不可以多嘴多舌。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她可能已經埋伏在這棟屋子裡。」

「你……」杜邯琅神色充滿了戒備,「誰告訴你的?」

「你這個房子戒備森嚴,總不可能是為了阻止我逃出去的吧?」滴水不漏的防護,可不是從昨日開始的。「再來,你對誰的態度都充滿不信任,可見你不只防外也防內,表示你懷疑屋中也有內賊,我猜得沒錯吧?」

「誰告訴你這些的?」他再次逼問。

「就跟你說是我猜的。」她扯下狠抓住她上臂,儼然將她當犯人,準備嚴刑逼供的巨掌。「而且你明明能走,卻又假裝不良於行,一出房門就依賴輪椅,不就為了製造自己脆弱的假象?」

「你知道的未免太多!」莫非她早跟仇人狼狽為奸?

「我知……我知道得不多能幫你嗎?」她毫無畏懼的迎視那彷彿想將她置於死地的兇狠雙眸,「你要我的合作,又語帶保留什麼都不說,你以為沒有信任,能合作個屁?你防我,我也防你,是我知道合作的第一步就是要互相信任,才跟你坦承這麼多,結果你是怎麼對待我的?又想將我弄死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

沈芯芮迅速估量情勢,她曉得想靠一己之力離開這裡難如登天,現在他提供了一個機會給她,那麼她何不假裝與他合作,等他真的對她放了心,她自然就有機會逃出去,否則拜託,這個男人打一開始就把她整得死去活來,她會跟他合作,幫他剷除敵人才有鬼啦!她不跟敵人合作就不錯了!

她的說詞有理,但不表示杜邯琅就會全盤相信。

她怎麼可能憑著他的三言兩語,就把情勢推理得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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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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