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遺詔
樓子裳一點也不害怕,笑吟吟的將臉湊上去,「你真打我啊?」
權梟手掌猛然揮下,樓子裳就這麼依賴的看著他,嘩啦一聲,屏風倒在地上,裂的不成樣子,樓子裳在他懷裡蹭蹭,對閔青鸞道,「您放心了吧。」
閔青鸞不知怎的,忽然覺得自己兒子就是個紙老虎,別看樓子裳溫溫軟軟的,卻是將他吃的死死的,登時嘴角一抽,悻悻的帶著元德出去了。
嘩啦脆響不斷傳出,驚天動地,權梟從未在乾清宮發過這麼大的火,一群大臣和丫鬟在殿外膽戰心驚,閔青鸞就算知道權梟不會傷樓子裳也止不住擔心。
殿內除了大床無意思完好之處,權梟臉色極其猙獰,掌風不斷揮出,樓子裳看他發泄的差不多了,抿抿唇拉拉他的袖子,「權梟……」
權梟猛然將他大橫抱起,扔在床上,自己緊跟著壓了上去,毫不留情的在樓子裳頸間啃咬,本就青紫的脖頸看起來更加脆弱,樓子裳被他咬的生疼,卻是毫不在意,不斷的在他脊背輕撫,「權梟……你消消氣……」
權梟不理他,從上到下,在他身上猛啃,定是出血了……不知過了多久,樓子裳驀然就難受的厲害,聲音哽咽,「權梟……」
權梟一怔,緩緩抬頭,樓子裳身上青紫的不成樣子,好在他掌握著力度,有些地方滲血了但是不嚴重,權梟閉閉眼壓下心疼,淡聲道,「叫什麼?」
「權梟,你怎麼這樣!」樓子裳忽然一聲怒吼,紅著眼一把將他推開,「你還想打我!」
權梟咬咬唇角,幾乎是咬著牙道,「你有恃無恐!我打你了嗎?」
「你沒打,但你手都舉起來了!」樓子裳看看自己身上,胸前正滲血,驀然委屈大發了,「你看你咬的?」
不等權梟說話他一腳踹過去,先發制人,「你發罪己詔與我說了嗎?還點我的睡穴,不讓我上朝,我有說你一句嗎?我還補償你,你,你呢!」
他眼眶一紅,「你看看屋子裡被你砸的!」
「那能一樣嗎?!一樣嗎?!」權梟被他氣得肺葉子疼,恨不得真的將人抽一頓,「樓子裳,罪己詔跟退位……那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了?你在天下人面前請罪我不就退位嗎?有什麼不一樣。」樓子裳說著拉起錦被裹在自己身上,緩緩扭身,幽幽道,「我捨得罵你一句嗎?你看看你……」
他似是委屈極了,弓著背轉身,權梟腦子疼的直抽,冷笑一聲,「一樣?你知道……你知道退位意味著什麼嗎?你可真有本事,祭司不做,連跟我商量都……」
「罪己詔怎麼就不是東西了,權梟,我沒罵你,我還補償你了呢,你倒好……」樓子裳不接他的話,自顧自道,「我是不是傻,竟然補償你……」
權梟險些被他氣笑了,一把將他扭過來,「樓子裳你真當我傻呢?你真是為了罪己詔補償我?你為什麼一句話不說,不過是你有了這注意,你怕我說你……先發制人,對,還勾引我,好,這時候都是我的不對了。」
「你多大度啊,一句話不說還身體力行在床上□□,你都這麼好了,我怎麼如此厚顏無恥,還好意思罵你?」
樓子裳登時心虛的垂下眼,「本,本來就是。」
權梟嘴角一抽,簡直不知道對他怎麼辦,打不得罵不得,偏偏之前他中了這寶貝疙瘩的美人計……被勾的神魂顛倒,好么,子裳對他的罪己詔一句不提還讓他身心滿足……權梟恨恨咬牙,一掌拍到龍床上,「你倒是算計我來了啊!好本事,要不是自己理虧,你能忍著羞恥那麼騷……」
「權梟!」樓子裳脖子都紅了,接著嘩啦一下,他猛地被一震,瞬間感覺自己咣當一下,接著緊緊被人抱住,他愣愣環視一周,自己竟然坐在斷板之上,矮了一大截,不由扭頭喃喃道,「你,你竟然把床弄塌了……」
發泄這一大通,權梟火氣也消了大半,聞言冷哼一聲,嗤笑道,「塌就塌了。」
「你看看這屋子?!」樓子裳怒聲道,「還有一處好地方么,你發火也發夠了吧,再不願意……你,你打我吧。」
他說著將自己脖子湊到權梟臉前,委委屈屈道,「有你這樣的么,我怎麼對你的,你怎麼對我的?權梟,我身上還滲血呢。」
權梟頓時心疼,但想起他做的事,淡聲道,「給我看看。」
看他還擺架子,樓子裳更不過去了,他做了那麼多,就是不想權梟生他的氣,就算生氣也要儘快消了,「看什麼看?自己咬的還要看么。」
「過來,上藥。」
「不,你都那麼咬我了……」樓子裳往後退,看著他的冷臉聲音越來越小。
權梟看他裹著被子在一堆破木頭中間直扭,心頭驀然軟的一塌糊塗,哪裡還捨得與他生氣,上前就要抱他,「聽話。」
樓子裳暗鬆口氣,偷偷覷他一眼,輕聲道,「不生氣了?」
「生氣有用嗎?」權梟揉揉額角,「傻東西,若不是……我怎麼捨得對你發脾氣。」
樓子裳身子頓時軟了,靠在他懷裡,若不是想權梟儘快將火氣發出來,以免憋出毛病來,而且怕他真不饒了自己,不理他……他也不會那麼跟權梟對峙半晌,當真是累得很,不由輕輕晃晃權梟的袖子,「別生氣了?嗯?」
他氣的過來嗎?這傻東西平時乖得很,可是一旦做了什麼,能要他的命,他將樓子裳抱起,掀開他的衣襟看看,樓子裳不由討好的笑笑道,「你看都這麼咬了,氣消了吧……」
「當我不心疼嗎?」權梟輕吁口氣,皺眉道上藥道,「疼嗎?」
樓子裳之前被折騰的累,又跟他鬧這麼一場,看他皺眉不由笑笑道,「不疼。」
「你……」權梟提起來還腦仁疼,「你竟然退位,無論如何,不能退。」
「權梟,我不是一時衝動。」樓子裳靠在他懷裡緩緩道,「我想了很久了。」
「怪我,竟然沒看出來。」
「說什麼胡話?」樓子裳瞪他一眼,屋子裡被毀壞的厲害,權梟找了個板子自己坐著,抱著樓子裳,樓子裳環視一周嘴角一抽,偏偏權梟還沒覺得不對勁,一身卓然坐在一堆破爛中間,看起來……十足好笑。
他壓下喉間笑意,緩緩蹙眉道,「你聽我說,我不是衝動。」
「說吧。」
「祭司對大齊的影響力你也知道,可以說是……翻雲覆雨。」樓子裳聲音極輕,抬眸看著權梟道,「我若是有祭司……定然有下一任祭司,權梟……若是我先走了呢。」
「亂說什麼?!」權梟心神一顫,厲聲呵斥。
「你本事大,然祭司對百姓的影響不是一星半點,就比如當年太后的事情……」樓子裳在他懷裡蹭蹭,摸摸權梟的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青衣殿歷來對皇位可以說是牽制,但如若一個不好,那將是威脅,我若是祭司自然無事,但就怕……」
權梟在他額心吻吻,閉閉眼狠聲道,「你怕有一日自己忽然……走了!」他聲音驀然沙啞,「下一任祭司說……我權梟玷污祭司,天降刑罰,對大齊不利……」
樓子裳心中一澀,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啞聲道,「大齊與我何干,我就想……你好好的,就算我們在世時沒人敢說,但是百年之後呢,誰能保證後來某任祭司沒有腌臢之心,將什麼事兒都往前人身上推,這是最後的借口……權梟……」
權梟將樓子裳死死的揉進懷裡,暖意似是海浪,洶湧而來,他何德何能……遇上這麼個寶貝疙瘩,權梟深吸口氣,輕笑一聲道,「傻東西,當初鳳嘉對我百般折磨的時候我就想……若我登高位,第一個要清理的就是青衣殿。」
樓子裳一愣,就聽權梟繼續道,「可是後來我回京遇上了你,一下子栽進去就沒出來,還心甘情願……」
權梟低笑,「那時候我就想,幸好還有青衣殿,就算我們在一起,你是祭司,母親他們也不能將你如何。」
「就算現在不做祭司了……他們也不能將我如何啊。」樓子裳笑眯眯的看著他,「不是有你么。」
橫豎退位手書已經發下去了,改也改不了,樓子裳有恃無恐。
權梟冷笑一聲,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要不是你勾引我!呵,你可真有本事!」
提起這個樓子裳還心虛的很,偷偷覷他一眼,輕咳一聲不說話,權梟看著撐不住笑了,捏捏他的臉,「做都做了,還怕我說么。」
樓子裳臉一紅,權梟忽然抱著他起身,左右看看輕嘖一聲,拎了個破羊絨毯將樓子裳放在上面,樓子裳一怔,權梟輕聲道,「別動。」
樓子裳對權梟本來就事事順著,此時心虛更是不動了,權梟從暗格里拿出一張聖旨,蓋了玉璽卻是空白的。
他四周看看,輕嘖一聲,這屋子裡著實太破,硯台呀成了兩半,墨汁少的可憐,但寫一詔書還是沒問題的,好在還有根毛筆完好無損,雖然屋子裡破敗不堪,權梟卻像是在御書房中,他拎著那破硯台和毛筆坐在樓子裳身旁,緩緩將聖旨打開,大片空白上面兩個清晰明了的字——
遺詔。
樓子裳登時眼圈就紅了,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你這是做什麼?」
「寶貝,你也說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權梟挑眉一笑,在他唇上親親,不緊不慢道,「遺詔是早就想好的,只是……怕你多想,我也沒敢寫,今兒既然你卸任祭司,那相公順便把這遺詔也寫了。」
「不行!」樓子裳蹭著坐到權梟腿上,眼眶紅的厲害,「不吉利,權梟我們不寫,你定能活百年的,你還未到而立之年,寫遺詔做什麼?不寫好不好?」
說到最後樓子裳的語氣幾乎是哀求,他想著權梟年紀輕輕就要寫遺詔就受不住,鮮血淋漓。
權梟心中發脹發疼,在他眼睛上親親,「別哭,聽話,知道我剛剛聽你說那話什麼心情了嗎?」
樓子裳連連點頭,抱著他不撒手,自己做是一回事,但權梟這麼做他就受不住,將心比心……他聲音嘶啞,「權梟,你就讓我自私一點,遺詔還早不是?」
「寶貝,這種事誰能說得准,再者說,就算沒事,我也圖個安心。」權梟咬住他的耳垂緩緩道,「歷來想著自己正當壯年卻暴斃的皇帝也不在少數……」
「不許亂說!」
「別動,聽我說完。」權梟眼眶也有些紅了,腦袋緩緩移動,最後和樓子裳額頭相抵,搓著他的臉啞聲道,「我們倆有功夫在身,活個百年也是沒問題的,但是……我總要做最壞的打算,尤其是關於你。」
「你不做祭司了,若有萬一……我走後他們會怎麼對你?新皇我們可以從小養在身邊,但是那不是我……」
不是他,權梟就永遠不放心,他怕樓子裳被人欺負,他怕他走後樓子裳萬年不得安樂,他怕他萬一走得早,樓子裳萬人唾罵,被人污衊!他怎麼放心……
樓子裳看著他的眼睛就什麼都明白了,將心比心,登時淚雨滂沱,他不能讓權梟不放心,不然他得時時惦記,他們就算現在無事,誰能保證以後,就像他怕有人再他走後對權梟出手,權梟掖一樣……
他咬著牙伏在權梟肩頭無聲哽咽,權梟深吸口氣,在他頸間胡亂的親,片刻之後,權梟筆舞而動:
歷來帝王之治天下,皆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朕自登記一來,鳳君樓子裳雪胎梅骨,居功至偉,助朕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日理萬機。
朕雖正當壯年,然世事難料,太子年幼,鳳君為我大齊中流砥柱,人品貴重,深得朕心,若朕早逝,則鳳君樓子裳為攝政王,上朝聽政,輔佐儲君,眾臣當盡心儘力為我大齊,不得有疑!
傾垣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一紙遺詔,樓子裳泣不成聲,看也不看只是將權梟抱的死緊,權梟將筆放下,將他面上淚珠一一吻去,「聽話,莫哭……」
樓子裳深吸口氣,點點頭,笑了,「嗯。」
「明日上朝,欽天監找個好日子,我們成婚……」
「嗯……」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鳳君,我的皇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