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朕心悅之,甘之如飴
樓子裳和權梟出來的時候眾臣和太后正急的團團轉,看到兩人立時圍了上來,跪倒一片,「皇上!」
眾位大臣哀叫起來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一群老頭子幾乎沒落下淚來,看著樓子裳幾乎是痛心疾首,「祭司!您是大齊的祭司啊!為百姓兢兢業業,為大齊嘔心瀝血,怎能退位啊!您,您讓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老宰相聽了那手書就感覺大勢已去,祭司是為了皇帝退位,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而皇上又為了兩人之事下了罪己詔,憑樓子裳和權梟的威望,於情於理,天下人誰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
再者說,這時候民間百姓一片嘩然,更有人聯名上書為祭司和皇上叫屈,覺得皇上下罪己詔,祭司退位都是被皇宮中眾人和朝臣逼得無路可退,登時紛紛憤懣不已,將朝臣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知道誰將那位翰林院學士曾經以死相逼的事傳了出去,僅僅兩個時辰,翰林院學士家門前全部都是臭雞蛋和爛菜葉,一家人門都不敢出,苦不堪言。
宰相到底是經得住事的,民心所向,再說祭司退位……意味著以後再無祭司,這簡直是對大齊一直以來制度的挑戰,實在是膽大包天,前所未有,朝中勢力也會再次發生變化,況且樓子裳任祭司時盡心儘力,怎麼能因為他和權梟的事讓大齊就這樣……
他不著痕迹的拍馬屁,落下一臉老淚,嘶聲道,「皇上!您勸勸祭司吧,祭司與您……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前世相牽,今生相連,老臣之前當真是糊塗了,怎會反對,還請祭司……收回成命,大齊還需他的庇護,您……也還需要他啊!」
老宰相說的情深意切,眾臣跪倒一片紛紛附和,「宰相所言極是,祭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能年紀輕輕就卸任……他,他連徒弟都沒有啊!」
「祭司,還請您為天下蒼生著想,則能如此衝動啊!」
「……」
權梟環視一周,看眾人這麼言辭懇切的誇樓子裳,唇角不受控制的勾起,心中登時有些動搖,既然是這樣……趁著這個時機讓這傻東西恢復祭司之位豈不是正好?!
只要他登高位,以後……
權梟眸色越來越深,樓子裳忽然狠狠的在他手心一掐,看也不看他,面色淡淡的,語氣極輕,「君子一諾,怎能出爾反爾,子裳不管是之前為祭司還是之後什麼身份……都當為百姓表率,不失了我大齊臉面。」
「眾位不必多言,子裳說過,不管身居何位,初心不改,日月可鑒,自會繼續輔佐皇上,為大齊效力,諸位不必擔心,子裳一生追隨皇上,忠心可鑒。」
「祭司……您是祭司,居祭司之位自然可以為皇上效力……」老宰相看著樓子裳認真的神色胸口直疼,歷來祭司表面上說是輔佐皇上,實則是牽制,這位……就算你不做也不能斷了啊!
偏偏樓子裳就是有這個本事,樓子裳知道他們忌憚什麼,他們怕以後皇帝沒了牽制無法無天,但是樓子裳更加忌憚他有個萬一,下任祭司對權梟不利,權梟和以後的事情……當然是權梟重要,樓子裳輕笑一聲,他不是多麼偉大的人,他也沒多麼的高尚,他更沒道理為以後負責。
再者說,祭司之位早晚是要消失的,對皇權如此牽制,如果不是這次繼位的是他,權梟早就在登位之時動手了,只是因為他,權梟想讓他活的安寧,想讓他手握大權,沒人敢對他……樓子裳深吸口氣,笑吟吟的看了權梟一眼。
權梟頭疼的很,樓子裳的固執他最是清楚,這時候他若是和朝臣們站在一邊也沒用,況且自己還下了罪己詔,還寫了遺詔,登時忍不住暗罵自己一聲,怎麼就沒將人看好了,弄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臉色不太好看,樓子裳輕咳一聲,對群臣笑吟吟道,「佛曰: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為國效力自是不必拘泥於形式,諸位也看到了……」
他輕嘆一聲,眉頭微蹙,「此時著實不是子裳一時衝動,實乃是天意,諸位可還記得青衣殿倒塌?」
眾臣連連點頭,老宰相道,「這又有何關係?青衣殿倒塌與退位有何關係?這是說明您和陛下……天作之合,等到下一任祭司即位興許就不會如此了。」
「此言差矣,諸位有所不知啊。」樓子裳連連嘆氣,看似極其為難,權梟看著忍俊不禁,直想將人抱進去狠狠疼愛一番,嘖,這時候還真有些……神棍的模樣。
諸位大臣茫然的看著他,連閔青鸞都嘴角微抽,蹙眉道,「祭司就別賣關子了,直說便是。」
她倒要看看到底有什麼理由,如此……簡直胡鬧!
「唉……」樓子裳唏噓一聲,扭頭看著權梟,眼帶崇敬,戀慕還有一絲驕傲,權梟被這小眼神看的登時滿心火,眾位大臣砍在眼裡一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樓子裳扭頭莊重又嚴肅道,「子裳之前一直有一事瞞著天下,紙包不住火,今日……就讓大家都知道個清楚。」
「青衣殿當日倒塌是有上天撮合我與皇上之意不假,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我想大家都知道,皇上出生之時,紫氣東來,祥雲漫天,紫薇星動,入主東宮。」
眾臣連連點頭,確實是這樣沒錯。
「歷任皇帝,權家列祖列宗登位,那是真龍之身確實不假,非真龍則遭天譴,上天不受,然正常為帝者……也未有那般聲勢浩大,紫色祥雲,諸位就不好奇么?為何數百年來從未出現的異象忽然出現,而陛下還是皇子之時屢受苦難,更是二十年來被送出皇宮。」
眾人都是一愣,樓子裳雙手負在身後,「諸位當然不知,這乃是我青衣殿的秘密,百年來口口相傳,鳳大人退位之時才告知與我。」
「青衣殿的存在……一來是為守護蒼生,而來……是為等待青衣殿真正的殿主!」
「殿主降生,青衣殿毀,鳳大人曾言,從皇上出生那年,青衣殿就從角角落落開始出現裂痕,我本不信……」樓四苦笑一聲,「但確實存在……子裳私心,本以為青衣殿不會……但到底,它還是倒了。」
「不是沒有預兆,只是除了子裳之外無人知道,連皇上……都不知道。」
樓子裳緩緩扭頭,凝視著權梟道,「還有句話,青衣殿之主祭司……與皇上結合,若兩情相悅,真心待之,青衣殿壽終正寢,無所憾也,大齊繁榮昌盛,指日可待也,那日我與你……」
他說著連耳根都紅了,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睛,「你待我之心我自知道,我之前想把鳳大人帶出來,但他不願意,他說……」
「他盼這日盼了數百年,他要親眼看著,親身感受……終身無憾。」
朝臣臉也有些紅,但看祭司的面色……似乎是真的?陛下出生之時確實與人不一樣,而他的經歷也確實,按理說就算祭司和皇上天作之合,偌大的青衣殿也不會說倒就倒,似乎這樣就說得通了。
權梟驀然上前將樓子裳抱在懷裡,在他耳邊撐不住笑了,「若不是青衣殿是我毀的……我自己都信了。」
樓子裳暗中瞪他一眼,推開他不好意思的看著眾臣,看起來說出了他和權梟的私密事極其窘迫,只有閔駒眼睛瞪的銅鈴一般,氣呼呼的看著權梟和樓子裳……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
閔駒不可置信的看著樓子裳,覺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覺得樓子溫順又單純……看看!看看!這是單純的額樣子嗎?
這城府,難怪跟權梟成了一家,這要是跟了別人……誰受得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閔駒彷彿打開了新世界,死死的盯著樓子裳,恨不得盯出一個洞來。
樓子裳自巋然不動,好像絲毫沒感覺到一般,他除了對權梟格外受不住外,其他人怎麼著也是無感,修鍊了那麼多年的面上功夫……
樓子裳自己有些想笑,權梟似乎就是來克他的,他抿抿唇輕咳一聲,環視一周看朝臣冷靜不少方道,「諸位可能不信,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子裳……自然讓大家安心,我雖愛慕皇上……」
「但也沒拿青衣殿玩笑的地步。」他不好意思的笑,咬咬唇對權梟道,「說來慚愧,子裳私心,皇上對我一片真心,下罪己詔……」
他眼眶驀然紅了,像是愧疚,像是心裡難安,「陛下對子裳……子裳感動於心,但青衣殿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易說出,以免引起天下動蕩,百姓難安,竟然利用陛下真心……在陛下為子裳在天下人面前請罪之時,利用陛下寫出退位手書,以此引起群臣責問,方能順利道出真相,免天下之苦卻利用皇上……還請皇上責罰!」
他說著驀然跪倒在權梟身下,朝臣都是一驚,權梟更是心裡暗罵一聲,連忙將樓子裳拉起,「何罪之有?莫要胡說。」
他說著忽然想起來自自己還沒仔細看,之前一目十行,只看到退位就勃然大怒,雖然知道大概,但還是……他回身淡聲道,「來人,將那手書呈上來。」
眾臣心裡大叫不好,那手書……祭司為了天下人卻是那皇上做借口,雖說可能不假,但最終目的到底不是真為了皇上……一個個不由提著心。
元德將那手書拿給權梟,樓子裳登時面紅耳赤。
權梟一字字細看,心中激蕩,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子裳最是麵皮薄,卻為了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這手書……都是事實,雖時間微微做了變動,但那一片真心……樓子裳雙拳緊握閉閉眼,別人不知道,以為這傻東西是為了天下人,他卻知道……真的不能再真!
哪兒有天下人,青衣殿倒塌是他做的,鳳嘉有個屁的傳話,青衣殿更不是為了等他,屁殿主,歷任皇帝都知道,青衣殿的存在就是為了限制皇權。
今日子裳為了他……將這一切攬在他自己身上,百姓知曉之後,說不得會說他雖是大義,但在愛人為他冒天下之大不韙下罪己詔之時還能利用,不得不說心狠!
權梟只這麼一想,臉色更沉,周身發冷,心中發酸,他修了幾世的福氣……這樣無論是誰都會將注意力轉移,既然祭司和皇上是天受命,帝下罪己詔自然沒什麼說的,但祭司這般做法雖是佩服,有些人自然也有些心寒,還有退位一事,所有的輿論都會落在子裳身上,皇帝下罪己詔……只會贏得一片好譽。
權梟心中大疼,死死扣住樓子裳的手腕又不敢用力,樓子裳抬頭對他輕笑一聲,權梟自是什麼都明白的,而他為了權梟做什麼都值得的,輕聲道,「還請皇上原諒子裳……隱瞞利用之罪。」
權梟閉閉眼,忽然有些恨自己,他明明知道事實卻……這時候只能順著,由著他頂下,這樣他的退位他順理成章,不然只怕聲討更多,說他為了一人置天下於不顧,到時候一旦有人煽動,天下的指責……
朝臣看他面色不對,心說皇上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也對……就算為了百姓,在自己為他全心全意付出之時,怎能不生氣?!那可是皇上!
但祭司是為了百姓啊,眾人不由暗示老宰相,老宰相也有些急,不由道,「皇上,祭司也是為了天下,莫要怪罪於他啊。」
「是啊皇上,這,這雖有不對,但到底是為了天下蒼生,臣等願與祭司一起受過。」
樓子裳輕聲道,「子裳已不是祭司,皇上……」
「何罪之有?」權梟驀然笑了,掃了眾人一眼,「朕怎會生他的氣?眾卿多慮。」
他說的實話,眾人卻是有些不敢相信。
樓子裳睨他一眼,笑笑道,「謝皇上不罰之恩。」
「祭司既是為了百姓,朕又不是不講情面之人。」權梟挑眉一笑,「何況……朕心悅之,甘之如飴。」
他笑的有些不正經,樓子裳臉驀地紅了,眾臣登時放下心,鬆口氣。
帝后恩愛,民之福也。
也真正見識到了皇上對樓子裳的寵愛。
忽然一人出聲道,「皇上,既然前祭司說自己所言非虛,有證據與臣等觀看,不知此時可能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