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程
剛說了會兒話,外頭便傳來一陣腳步聲,秦嬤嬤知曉定是三太太謝氏到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盞從座上站起身來,心裡卻是不由得道一聲苦。她就知道,事情哪裡就會這麼容易,五姑娘到底還小,總歸是要事事過問自己母親的。
穆鳶見著謝氏進來,笑著站起身來迎上去福了福身子,叫了聲:「母親。」
謝氏點了點頭,朝一旁的秦嬤嬤看了一眼,點了點傅沅的額頭,佯裝生氣道:「你這孩子,平日里教你描花樣子定沒好好聽,這時候倒叫人跑這一趟,也不怕秦嬤嬤笑話你。」
「女兒知錯了,往後定好好聽。」
秦嬤嬤哪裡不知這不過是她們母女倆演的一齣戲,只面兒上還得陪笑道:「太太說笑了,老奴瞧著姑娘最懂事不過了。」
二人應付了幾句,謝氏便問起了秦嬤嬤來意。
秦嬤嬤原是想瞞著的,卻知道瞞不過去,便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毓妃娘娘派人傳了話回府,很是著急。」
她仔細打量了謝氏的臉色,道:「老太太原想著不該叫姑娘這小輩走這一趟,只是到底事關九皇子和毓妃娘娘,才不得不差遣老奴過來。」
一席話說的又妥帖又真切,倒叫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謝氏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傅沅,溫聲道:「既是事關九皇子,自是該走這一趟的。只是凡事總該有個章程,沅丫頭年紀小,哪裡經過這樣的事情,別好心辦了壞事叫人誤會了她,也惹得娘娘生了氣。」
秦嬤嬤原先就知道謝氏的性子,平日里瞧著不聲不響,心裡頭卻最是個有主意的。既拿定了主意,斷不會聽旁人敷衍半句。
更何況,事關五姑娘,謝氏這當母親的自然愈發謹慎了。
想著這些,她當下便應道:「三太太說的是,那便勞煩三太太和五姑娘一塊兒去見老太太吧。」
謝氏點了點頭,帶著傅沅出了藕香院,三人一路去了老太太所住的慈暉堂。
老太太聽著謝氏也跟著來了,微微皺了皺眉,很是有幾分不滿,對著坐在下頭的二太太樊氏道:「這老三媳婦是不放心我這老婆子呢。」
樊氏一愣,聽出老太太語氣中的不滿,心裡頭便生出幾分歡喜來,嘴裡卻是道:「母親您多心了,弟妹只沅丫頭一個嫡親的女兒,自然是事事都不放心的。」
老太太一聽,當即臉色就變了:「胡說八道,你當瀾丫頭是個死的不成?」
雖說二房一家子回來,老太太的心偏了些,可不代表她全然將穆瀾拋在了腦後。
到底是疼了這些年的,哪裡聽得了旁人說什麼嫡親不嫡親的。
若不是她娘去的早,哪裡還有謝氏什麼事呢。
樊氏臉色微微變了變,不等她開口,就見秦嬤嬤領著謝氏和傅沅走了進來。
謝氏身著一身淺紫折枝花卉褙子,下頭是湖綠色的馬面裙,膚色紅潤,看著就知這些年沒受什麼磋磨。
哪裡像她,隨著夫君外任多年,後院還有那些個狐媚子。若不是她手段強硬,活活打死了一個,另一個叫了人牙子發賣了,還不定如今怎樣呢。
想著這些,樊氏心裡頭就愈發不得勁兒。
好在,如今回了京城,她又得老太太看重得以管著這府中中饋,不然她不得嘔死。
「媳婦給母親請安。」
「孫女兒見過祖母。」
二人一前一後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打量了謝氏一眼,道:「坐吧,你既過來了,定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事關宮裡頭的毓妃娘娘和九皇子,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老太太的話才剛說完,一旁的樊氏便跟著道:「可不是,母親方才還和我說呢,知道沅丫頭年紀小,有些難為她了。」
「只是娘娘因著九皇子的事情茶飯不思,宮中太醫又都束手無策,咱們可是一家子人,只有九皇子好了,娘娘才能好,咱們府里才能事事妥帖。」
樊氏的話音落下,連老太太都愣了一下。
雖說這道理心知肚明,可說的這樣直白,真真叫人聽不習慣。
老太太將話接了下去:「你嫂子話雖糙些,但是這個理兒,老三媳婦,你自個兒說呢?」
謝氏並不糊塗,自打知道事情的原委,就知道定是躲不過去。只是她深知,事關皇嗣,萬事總是要更周全些才好,免得一個不小心叫人傳出什麼話來,說是沅兒得了那紫檀佛珠便張狂了,以為只她求一求慧悟大師就能如了她的心意了。
旁人想不到,她這當母親的總要將女兒護的更仔細些。
謝氏看了站在那裡的穆鳶一眼,才對著老太太道:「事情輕重媳婦自是明白的,只是那慧悟大師到底不同旁人,咱們就這樣去了,唐突之下若是惹怒了大師,豈不耽誤了九皇子的病情。」
「依媳婦看,事關九皇子,總該請毓妃娘娘求得皇上同意,宮裡頭派一個有臉面的人,咱們府里有個長輩跟著和沅丫頭一塊兒去才好。」
「媳婦知道毓妃娘娘擔心九皇子,一時記起慧悟大師來便著急派人傳話出來。只九皇子是娘娘的兒子,更是聖上的皇子,母親您說呢?」
老太太聽著這話,細細打量了謝氏一番。
這往日里,倒是她低估這兒媳了。
「你說的倒和我想到一處去了,事關皇家,是該謹慎些。」
老太太說著這話,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樊氏聽著,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有些掛不住了。
這謝氏倒是個愛出頭的,以為老太太想不到呢。
實際上,老太太是不想如此折騰,原想著事情辦成了,府里臉上風光。若是慧悟大師駁了這個面子,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
只這會兒看,老太太竟也被謝氏這一番話拿捏住了。
也對,誰叫得了慧悟大師眼緣的是謝氏嫡親的閨女呢。
她若不依,旁人也總不能叫人綁著去。
過了片刻,老太太才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決定道:「這事情就這樣辦吧,我這便給娘娘去一封信,探探娘娘的意思。」
老太太這話就是答應了,等書信進宮,就看皇上有何意思,宮中如何安排了。
傅沅跟著謝氏從慈暉堂出來,等到了景宜院,才忍不住道:「我還以為這樣的事情母親定不想叫我插手呢。」
事關皇嗣,總是有許多顧忌,但凡出了事,宮裡頭的人又有哪個是省心的。
毓妃娘娘瞧著和氣,可若是九皇子一個不好,這些和氣便也沒了。
聽著傅沅這樣問,謝氏搖了搖頭:「我不依,老太太難道就不叫你去了?傳到宮裡去還以為是咱們故意不去救九皇子的性命呢。」
「我只覺著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就是真請來了慧悟大師,救得了還好,救不了,娘娘不好怪罪慧悟大師,只怪你去請了這一趟,給了她希望,又叫她跌入了深淵裡,難免會遷怒不喜你。」
「更別說,你的臉面有多大,真真隨便在那求一求,便能請動慧悟大師了?退一萬步說,若是真請動了,事情傳了出去,往後這個來求,那個來求,都是長輩,你應是不應?」
傅沅一臉震驚,她雖知道事情複雜,卻也從未想過這麼多,一時竟怔住了,半天才開口道:「還好母親方才跟著去了,不然女兒哪裡會想到這些。」
謝氏拉著她的手,叫她挨著自己坐了下來,認真道:「你還小,自然是想不到這些,不過這事情可一不可再,我看不如趁著這回求見,將那紫檀佛珠交還給慧悟大師吧。」
傅沅有些詫異,可想著今日的事情,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嗯,女兒自會歸還,向大師告罪。」
她一個無權無勢養在閨閣的小姑娘,確實不該得了這樣的東西。最開始的時候,她哪裡想到會有今日這樣的情況。
母親說的沒錯,今日是毓妃娘娘,明日就會有別人,她是應還是不應?
傅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那紫檀佛珠,合該找個有權勢地位的人,才不至於有這些煩擾。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宮裡頭才傳出消息來。
毓妃娘娘求得皇上允許,皇上派了四皇子宋庭遠,和她一起去靈岩寺求見慧悟大師。
傅沅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人舉止輕浮,最是愛逗弄她了,每每見著她生氣了他還笑。
還有他強交給她保管的那塊兒玉佩,傅沅想著,不知怎麼,心裡頭愈發煩躁了。
「姑娘,您怎麼了,臉這麼紅,可是熱的厲害?奴婢再去拿一盤冰來。」
傅沅一下子愣住了,心道好端端的,她臉紅什麼,定是天氣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