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雷劈傻的仙君13
蕭奕被一雙白皙細膩的手推頂在粗糙的樹榦上,衣帶解開,露出大半胸膛。微涼的黑玉扇柄挑|逗似的在臍腹肌肉上來回勾畫,彷彿是在丈量什麼。
他許久不曾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蕭奕伸手攬上靳雨青的後背,沉聲道:「在想什麼?」
靳雨青勾唇笑嘆:「在想……你怎麼就這麼相信我?」
「相信」二字剛從唇齒擠出,黑玉扇柄向蕭奕丹田處一斜,末端猛然刺出一根金針——他竟是想要直取金丹!針長三寸,在樹蔭縫隙中灑下的陽光里,可見針身上刻著詭異的符咒,上面流轉著陰鶩的靈光。
「——蕭奕!!」遠處傳來另一道焦急的呼喚,同樣出自靳雨青之口。
攬在面前這個「靳雨青」背後的手正在瘋狂比勢,金符針沒入丹田的前一刻,蕭奕已成功結印,同時口中速速念道:「……凶穢消散,道炁常存;神刀一下,萬鬼自潰!」
一張八卦大印從「靳雨青」背後結起,似一張龐大蛛網將他籠罩粘附,頭頂以天地靈氣漸漸匯出一柄青光靈劍,只差稍許片刻就能徹底成形,當空穿透顱頂!
「蛛網」內的人掙動了幾下,雖未能掙脫但卻並不害怕,反而陰森詭笑起來:「呵,赤陽劍印?你早就認出我了。」
一話未答,頃刻無欲劍祭出,蕭奕舉劍刺去!
不料對方卻搶先一步,將黑玉扇柄上的金針用力插|入自己左臂中,臂上傷口迅速暈開一團血色,針上符咒與血相合也成一反抗符陣,與赤陽劍印上的靈力殊死爭鬥起來。
印上靈光一弱,「靳雨青」已趁機掙脫束縛,黑玉扇拋向蕭奕抵住劍招,自己跳退後方。
蕭奕未貿然追趕。
後面靳雨青追來,見他衣衫半開,形容頹亂,再想起自己方才所見之曖|昧情景,雖然心中明白但也不禁氣道:「蕭大叉,你好厲害!嘴上說著不許我跟別人講話,自己卻奇妙消失與旁人親親我我?」
蕭奕張了張嘴,方要解釋什麼,卻有一雙不如剛才那個「靳雨青」白膩的手伸過來,替他系好了衣帶,整理齊狼狽歪斜的衣襟。也發現對方指間有小小筆繭,當是常年握筆伏地研究陣法符籙的結果。
「看什麼看,覺得不如他膚白細膩?」靳雨青瞪道。
「沒有。」蕭奕軟下氣勢,「你細。」
此時,兩人身後響起一串似嘲似諷的笑聲,仍舊用著一張靳雨青的身形樣貌,卻做出一番靳雨青絕不會做出的猙獰笑臉,他捂著左臂,黑血兀自從他指縫間流下來。
靳雨青回身看過去,眸色微黯,音色低沉喚道:「小無常君。」
對方不答不應,只是怪笑。先是扯下頭上髮帶,在左臂傷口上用力纏|繞兩圈止血,才不慌不忙地從自己錦繡乾坤囊中拿出血光長劍,重新佩在腰間。一把血光劍,無需更多,就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
的確是小無常君白斐然。
他不知自己危難在即,卻似討教演技一般,向沅清君問道:「我自認對屠仙尊了如指掌,可你硬是不上我的當。是我哪裡扮的不像麽?」
蕭奕回眸看了看身旁的正主,開口平平淡淡說:「像。但是不是他,我一眼便知。」
白斐然掩袖笑了笑,分析道:「你身邊這個——是個千年的老妖怪,話多啰嗦、又不思進取,你如果是喜歡他這樣的樣貌,就不若來我這兒,保准溫婉體貼而且一個多餘惹你心煩的字兒都不會講,怎麼樣沅清君?」
「小無常君!」靳雨青插話,也與他對著笑,故意說,「你偷我陣符也便罷了,如今怎麼還偷起我男人了?怎麼修鍊了幾百年,修為不見長進,反倒學起斷情山莊那招勾引人的技法了?」
白斐然不惱,訝道:「宗主,這難道不該怪你嗎?」
靳雨青也奇怪:「你做這等好事,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哈哈!」白斐然鷙然收起溫笑,緩緩推出腰間那把輕易不怎麼出手的「血光」,劍上纏|繞的紅色靈光比上次靳雨青所見之時已更加濃厚,好似整把劍器都是在血池中浸泡過一樣。
他挑劍指著二人:「莫宗主,屠仙尊。你或許不記得自己還是個邪門歪道,是個千年化形的蛇妖魔修,可我投奔你的時候卻著實是仰慕你的才華天資,如今你在做什麼?與所謂『仙門正道』談情說愛,不惜生死營救那些紈絝世家弟子?你屢屢壞我好事,卻不容我也壞一壞你的『好事』了?」
白斐然怒氣過盛,加速了傷口血液的流失,他從乾坤囊中取出一粒丹藥吃了下去,又將另外的藥粉灑在傷口上。身體輕微搖晃的一瞬,一道白影橫貫而入,落地扶住他。
「斐然!」她喚的極親密又極小心,眼神愛慕溫柔,分毫不離小無常君。
白斐然皺眉,只冷聲問道:「人呢?」
「都在那邊,一個都跑不了。」陰陽山主道,美極的臉龐上隱現擔憂。
壞了!靳雨青心道。
他見蕭奕失蹤,來尋時還有不少年輕力壯的修士沒有離開。這些人心智較堅定,不會再引出大規模的魔物,他便全數交給齊思思組織了,卻沒想讓陰陽山主鑽了空子!
「好。」白斐然說了一個好字,卻要邁步時,霍然臉色一變,猛地從口中噴出一口血來!一大口紅跡噴洒在陰陽山主的胸|前白衣上,染透了外衫。
同時「血光」身上劍光濃郁,似是也應和主人一般,幾乎從劍尖莫名滴下血滴來。
劍器映主,用劍之人靈力越厚修為越高,那麼劍器上流轉的靈光越是醇厚。正如沅清君所佩「無欲劍」,劍主清明無欲,靈光無暇青白,揮動間掃蕩天地穢氣。
而這把「血光」顯然已是一把浴血無數的兇器,其兇悍程度應與其主人相配。但若其主無法完全控制此靈物,劍器就會反噬。
見此異象,靳雨青心中駭然,卻幡然醒悟。
若這一切都是他所為,那麼他秘密搜掠金丹期弟子,動用無形大陣將人困禁在深山密林當中,在人身上刻下改造過的無常歸魂引,血陣,破碎的金丹……這些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確實是在試驗。
——試驗一種可以強行將他人金丹吸收,並化為自己所用的邪魔之法!否則以白斐然元嬰期的修為,血光劍又怎可能有這般濃郁的靈光!
只是這種修鍊之法縱然快捷神速,但到底是靠強行掠奪他人修為來助長自己,境界不得提升,卻又將大量金丹靈力困拘在一方紫府內強行壓制,其中過程難免痛苦激烈,不亞於被掠奪金丹的修士所承受之苦。
就像一個固定大小的盒子,偏要往裡塞進更多本不可能裝得下的東西。白斐然眼下所做正是如此,一有輕心,就很可能爆體而亡。
靳雨青想通后,問道:「白斐然,你修為已近化神了吧?」
白斐然甩開陰陽山主的扶持,筆直站立,喉間滾動壓下一口腥甜,黑袖抹去唇頜上的血跡,仍是不回頭地向前邁步。陰陽山主也祭出靈鞭,阻擋靳雨青二人的步伐,蕭奕持劍挺護在靳雨青身前,與他兩相對峙。
靈鞭道道打在無欲劍上,鏗鏘作響靈光四濺。只是同在金丹秘境中,誰也不能更壓制誰罷了。
小無常君走出十數步,聽見背後一聲怒喝:「白斐然!你若當我們百年友誼不曾虛假的話,就此收手吧!你想做什麼、要什麼,哪怕是屠仙峰上沒有,我也能五湖四海給你搜尋,何必這樣為害別人、為難自己?!」
白斐然腳下一遲,站立良久深吸了一口氣,反問:「我要什麼?我要他們仙門世家所有人的命!你能允我嗎?!」
蕭奕,靳雨青:「……」
「宗主,便是念在我們相識相交一場,我不欲與你為難。這件事本來很簡單——我殺我的人,你做你手不染血的魔修尊主。可偏生,你非要來調查飛花教的事,還把一個痴痴傻傻的沅清君引進了局。仙門宗首沅清君的金丹,抵得過這多少顆下品金丹,誰不想要?」
靳雨青:「……所以你故意讓我們來尋秘境,又不加阻撓,不過是想連沅清君的金丹一起掠走。」
「不盡然,」白斐然冷呵道,「你若再不識趣,非要與那些『名門正道』站在一起……不僅是沅清君,連宗主你的,也未必不能為我所用。」
「白斐然!」
血光劍上勃然盈起紅光,小無常君再不肯與他說上一句,飛身而去。陰陽山主也不戀戰,隨即隱去身形。他倆走的如此乾脆果決,反倒讓靳雨青略略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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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走後片刻。
天地之間忽然陰沉下來,遮天蔽日的黑雲仿若大軍過境,壓向這一方山頭。滾滾的魔氣從烏雲中散發而出,頃天蓋地的鋪壓下來。在魔氣最深處,雷電隱現,死氣叢生。
一輪血日洋洋升起,在緊密墨色天空上正中高懸!
靳雨青與蕭奕對視一眼,齊齊踏劍趕去,行至近處,才發現那當空一輪並非是什麼血日,而是一方尚未張開的血色陣圖,正似一隻緩緩轉動的齒輪,慢慢舒展開來,頃刻間就能覆蓋此方天地。
陣下被捆綁著一群金丹修士,齊思思也在其中。除卻之前那批未來得及跳井傳送的,還有不知白斐然又打哪弄來的人,足足有百十來個!各個手腳俱軟地歪倒在場中,力氣稍大的用靈繩捆著,眾人都用一種極其恐懼驚慌的眼神望著對面高崖上的黑衣青年——那個手握血光劍的假「屠仙尊」。
見此大陣,聯繫前景,不得不贊白斐然一句聰穎。
不知名秘境變化多端,他能捕捉到「心魔幻境」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率先將人藏匿其中,又以長久的血陣毀丹之景恐嚇捉來的修士,使得他們早已對此血陣心生恐懼。
白斐然就是利用此心魔幻境的特點,同時引發數百人對血陣的恐懼,溪流匯成江海,憑空造出一個他獨自絕不可能創造出來的遮天大陣。
正想對策之時,對面崖上的小無常君舉起血光劍,開始畫另一道符咒。
血光長鳴,場中百人亦痛苦哀嚎起來。
蕭奕聽見這劍鳴呼嘯,忽覺丹田翻滾如沸,似有一隻無形刀劍在紫府中剖划絞碎。剛開始時尚且還能抵抗,不多時就已臉色蒼白,只能勉強拄劍立身,金丹上也遭蒙一層頑固魔氣。
靳雨青一時不知該做何解,灌輸靈力給他以緩解一二時,忽然想到:「是丹藥!你吃過他給你煉製的丹!該死!」
而此刻那些丹藥早就化進紫府了,哪還取的出來。可白斐然又是怎樣,他一氣吸收這麼多的金丹修為,勢必無法融合,只能爆體而亡。
蕭奕虛弱道:「他怕是要證殺道強行突破化神期,在雷劫布下之前撕裂秘境空間,好把血陣引到外面去。」
靳雨青深呼吸,凝神思考片刻,沉聲問道:「蕭奕,你可還能驅使靈力助我布一反抗陣圖?起碼要比天上這*一些的才行。」
沅清君聞言抬頭看了看,眉峰微顰,無奈搖頭。
「那你可還能再御劍一回?」
蕭奕想罷,「可以。」
「好。」靳雨青肅目而言,用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口吻,握住蕭奕拄劍的手,道,「用你無欲刺我一劍。」
蕭奕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胡說什麼!」
靳雨青毫不退讓,「血陣當以血來還,其中因果你應當比我更明白,若不如此,待白斐然陣成一切都來不及了,整個修真界都要遭殃!」
「莫楓你不要胡鬧,無欲是把仙門靈器,生來斬妖驅魔。你是魔修又是蛇妖,若以它刺你,你還能活嗎?!」蕭奕一動真氣,金丹蒙塵速度更是加劇。
「越是仙門上品靈器才越好,正能抵禦這血魔大陣。」靳雨青捧起沅清君的臉,輕輕親了一下他漸褪血色的薄唇,兩唇分離時又如往常一樣開起玩笑來,「沅清君,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叫『禍害遺千年』,像我這樣的大魔頭,鐵定能活個七八千萬年,給你生一堆蛇崽崽。」
蕭奕:「……不行」
靳雨青皺眉:「你且記住,我以最快速度衝下去畫陣,到時你一定要眼疾手快,我一畫完你就帶我御劍逃走,不要戀戰,走的越遠越好。我的陣只有我能解,白斐然一定會來追殺咱倆。」
「此法太過危險……」
「蕭奕,怎麼這樣磨磨唧唧,真不是個男人,再過會你金丹都要碎啦!」靳雨青提起他的無欲,抵在自己胸口,「我實話跟你講,作為一條千年大蛇,我有特殊的療傷秘技,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很期待。所以快點吧,別墨跡!」
蕭奕壓根不想知道這世上有什麼療傷秘技會讓人期待的。
然他還來不及把拒絕的話說出口,靳雨青已經自己朝劍刃撞了過來,靈劍穿透血肉的聲音依舊那麼沉悶。但當清雅一世的沅清君看見自己劍上染了對方的血,腦海里驟然一片空白,胸口劇烈疼痛起來,好像自己也同時被刺穿一樣,心窩處緊皺憋悶的感覺是從未體會過的難受。
「不,莫楓……莫楓?」
等他從窒息中回過神來,靳雨青已經將長劍霍然拔出,化形成一條青鱗巨蟒,飛速向山谷中潛行游去。
——而自己眼前只餘下一堆染了血的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