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137章 我就知道你這瑕疵必報的狐狸准沒這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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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冰雪漫天蓋地,洞外狂風呼呼的怒嘯著,紛揚的大雪又開始從天空飄落下來。
&nb當白陌泯回來之時,洞內一片漆黑。雖四周景物皆看不太清,但模糊之中他依舊能看見那纖瘦的玲瓏身影,聽著那平緩淺淡的呼吸聲,不知為何他心底竟是前所未有的寧靜,仿多日來的陰霾被一掃而空。
&nb若是,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
&nb滿身風霜散盡,他眼神頓時變得溫柔,輕放了腳步,將拾起的柴火與清理乾淨用樹葉包裹著的赤練蛇放在一旁,拂乾淨衣衫上的雪,將外套脫下,走上前,動作輕緩地將它蓋在她的身上償。
&nb然後轉回身,挑了幾根相對於其它較為乾燥的柴走至通風口,從懷中拿出火引升火,因柴火有些濕潤,在經過接連幾次失敗之後,熊熊大火終於燃起,一時間漆黑的洞內亮如白晝。接著,他又起身,將包裹著早已收拾乾淨的蛇身拿起,用樹枝串連,放在火旁烘燒,因柴火過濕的緣故,四周濃煙不斷湧起,在火堆中時不時發生劈里啪啦地聲響,對於寒冷的冬天卻又像是添了一抹溫和的曙光。
&nb一切準備妥當,他這才鬆懈了下來,轉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靠在石壁上的宋楚身上攖。
&nb洞內火光搖曳,映在女子白皙的面龐上籠罩了淡淡的紅光,一綹靚麗的黑髮飛瀑般飄灑下來,臉如白玉,顏若朝華,如雪玉般晶瑩的雪肌如冰似雪,一襲大紅綢緞衣襟逶迤拖地,憑添幾分誘人卻又不失端莊的風情。
&nb第一次,他看她身著女裝,少卻了男人肆意洒脫,放誕不羈,多了幾分將領的英資颯爽與氣質溫婉。
&nb睡夢中宋楚翻了個身,蓋在身上的外套便很是自然的滑落下來,他身體微微一頓,眼中柔意泛起,站起身,上前將那外套拾起,略微俯下身又重新蓋在她身上。
&nb正欲起身之際,一雙清澈淡漠的眼霍然睜眼,與他四目相對。
&nb兩人的臉頰近在咫尺,甚至他都能感覺到彼此炙熱的呼吸如數噴打在對方臉上,白陌泯心跳有一瞬間漏了一拍,面上含笑,笑意染上他的眼,「阿楚,你醒了。」
&nb宋楚表情意外的寡淡,只是淡淡撇開頭,微微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應了一聲『嗯!』,她低眸望了眼身上披著的蔚藍長衫外套,纖長的手一把扯下,丟給他,「身為楚國人,這點寒冷我早都已經習慣了。」
&nb白陌泯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眸色一痛,在宋楚起身,掠過他的那一剎那,他驀地起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他懷中一帶,將她拉入自己的臂彎之中,略有些強勢地將那外套又給重新套在她肩上,平靜道,「有我在,你不必習慣。」
&nb宋楚眉頭皺了皺,自從上水村胸口被刺了一刀之後,她已下意識的將他從她心底隔開了去,此刻,對於他的親昵舉動心底竟有些排斥,縴手覆在那外套上剛欲扯下,忽而一隻修長溫熱的大手制止了她。
&nb「阿楚!」白陌泯低頭望著她,輕輕的喚了一聲,「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到我,我現在就出去不會在進來打擾你,你若有什麼需要就喚我一聲,但是做為唯一的條件是不可以將外套脫下,可以嗎?」
&nb凜冽的狂風在她耳邊呼嘯著刮過,宋楚鳳眸輕漾,「白陌泯,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若是我偏偏不呢?」
&nb「你會的。」白陌泯心頭酸澀,輕輕一笑,「為了傅將軍,為了替他報仇,你會好好活著。現下天氣過寒,光憑這火的溫度完全不夠,這是你唯一的出路。阿楚,我等著你來取我性命。」他僵直著背脊站了很久,整個身體浮現著淡淡的憂傷,轉身,往外走去。
&nb宋楚的喉嚨像是突然之間被卡住了一樣,「為什麼?」她雙目無神,空曠蒼茫,「你可知道,曾經這個世上我唯一信過的人便是你,甚至,我還想過放棄所有的一切。」
&nb他面容僵硬,步履微微一滯,心痛難忍,唇角勾起一道苦澀的笑意,「阿楚那麼美好,我又怎麼捨得你難過,你痛苦。我怎麼能夠原諒自己待你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好。」
&nb他緩緩緩緩地轉回頭,眸底一片蒼涼的悲哀,「阿楚,你痛,我比你更痛。我不明白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為何一昔之間所以的東西都變了,我甚至不敢相信,再見之時,我們既然會視如陌路,而你,卻恨我入骨。但是,無論怎樣,我只知道,定然是我做錯了什麼,錯到讓你放棄我們之間的一切,錯到能夠讓你無法原諒我,我不奢求你能夠原諒我,只要,能讓我靜靜看著你便好!」
&nb宋楚呼吸有片刻的凝滯,她仰起下顎,「可是如今終究什麼都變了。」
&nb「是啊,什麼都變了!」白陌泯輕喃了一聲,悲慟的閉上眸,捂住胸口慢慢地倒地,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火煉蛇又名耐冬,其膽大補,其身俱毒,但凡觸碰之人,輕者不出一個時辰全身癱軟,重者,全身皮膚潰爛,五臟俱損。」
&nb宋楚心膛一震,低眸望他,「你知道……」
&nb白陌泯緩緩睜眸,綻放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卻透著無盡的苦澀,「阿楚,其實你從來都不信我。」不信我從來都不會傷害你。
&nb宋楚身體猛地一僵,垂下眸,睫毛輕輕一顫,淡淡道,「衣服我會留下。」附而抬步往洞外走去,似想到什麼,在洞口處又突地停下腳步,「我們身份地位的不同,各自肩負著國讎家恨,命運使然,註定這輩子只能成為敵人。傅將軍忠肝烈膽,追隨了我一生,我不可能讓他的性命就這麼白白丟掉,若是有遭一日戰場上遇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言畢,紅衣搖曳,拖著受傷的左腳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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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隆冬深夜,鵝毛大雪紛飛不止,世間彷彿籠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宋楚就這麼漫無天際的走在雪地上,渾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雪花,經寒風一吹,那種冷彷彿侵入到了骨髓。
&nb這四周沒有一處可以避雪歇息的地方,再加上她的腳崴傷了,漸漸地開始有些疲乏,她將身上的大衣被裡處裹了裹,抬眸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此時,已是寅時了,天馬上就要亮了。
&nb她欲準備隨意找個落角點休息片刻,突身側有異動,砰砰砰地聲響從不遠處的森林中傳出,雪地開始不規律的震動,頗有種地動山搖之式。
&nb宋楚神色一凝,渾身開始警戒起來,從前她便聽聞這麒麟山中有雪熊出沒,一直聞其名卻未聞其身,難道是真的?
&nb若是以往,宋楚定然能夠全身而退,但是如今,她的內力被白陌泯封住,還未找到破解之法,她現在就如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突如其來野獸吞噬入腹。
&nb步履聲越來越近,多年以來早就養成她遇事處變不驚。越危險時便越要保持鎮定與冷靜。宋楚深深吸了口氣,地面越來越震動,樹上的積雪不斷被震落,不遠處的森林中一個巨大的雪熊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了出來。
&nb雪熊直立起來身體足足有三米左右之高,體軀粗壯、肥碩,吻部較長,尾極短小,渾身雪白,體毛又長又密,關鍵是正朝她所在地走來。
&nb宋楚臉色一變,暗叫不好,袖中的匕首漸漸脫穎而出,她迅速觀察四周,發生這裡沒有一處躲避藏身的地方,這雪熊嗅覺聽覺份外靈敏,她受著傷亦不敢冒冒然的行動。
&nb坊間傳言,雪熊不吃死人。如今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宋楚索性就趴伏在雪地中裝死,反正她也實在是沒力走動了。
&nb借著夜色,她用旁邊大量的積雪將自己手臂以下的身體給掩埋,除去身上的人氣,屏息凝神,希望這雪熊未注意到她,直接從她面前走過。
&nb然後現實與幻想往往不同,那雪熊似乎發現了她,漸漸走到了她面前停了下來,俯低身形在她身上嗅了一嗅,然後伸出舌頭在宋楚臉頰上舔了一舔,臉上頓時沾滿了大把口水,宋楚眉頭急皺成川,幾欲嘔吐了出來。
&nb那雪熊見她毫無反映,又伸出鋒利的爪子往宋楚身上推了一推,沒反映,它又推了一推,還是沒反映,它又用力一推,這一下直接將宋楚從整個被掩埋的雪地上推了出去,滾了好幾個圈。
&nb那雪熊或許覺得實在過於無趣,仰天垂打著胸膛長嘯了一聲,猛地一個箭刺往宋楚身上撲去,在雪熊壓下的那一刻,宋楚霍然睜眼,疾快就地滾了一個大圈,那雪熊似乎對她的閃躲極度不滿,嗷吼了一聲,張開血盆大口,尖銳鋒利的牙齒便露了出來,撕咬著牙往宋楚身上狠狠咬去,動作力道極快,速度如同疾風掠過。
&nb宋楚暗暗心驚,她內力雖然被封住,但她武功招式還在,當即一個旋身踢,狠狠踢中那雪熊的腹部,那雪熊不痛不癢,卻被宋楚所舉惹怒了。
&nb它仰頭長長的怒吼一聲,熊掌快速抓住宋楚的腳將她整個身體往雪地一摔,不料,宋楚纖弱的身子隨之騰空而起,肩膀就勢一提,雷霆萬均瞬間將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它的身體,只聽見『噗哧』一聲,有匕首入體,那雪熊吃痛吼了一聲,抓住宋楚腳跟的熊掌下意識的一松,就這短短的一瞬,宋楚毫不猶豫縱身躍起,如游魚躍龍門一般跳到它的背上,死死的抱住。
&nb雪熊又豈能如她的意,拚命的扭動著龐大身軀想將宋楚甩下來,鋒利的爪子一直往後背抓去,奈何宋楚速度靈敏,反映迅速,任由他怎麼抓也抓不到,它怎麼甩也甩不下。
&nb雪熊又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nb它漸漸開始暴躁,竟然用爪子抓起地下的雪往宋楚身上砸去,越是暴躁越容易露出破綻,就是趁雪熊往地下抓雪的一刻,她抓住匕首往雪熊的眼睛上狠狠刺了下去,鮮血飛濺,那雪熊痛得嚎叫一聲,帶著強大的怒意,快速沖入懸崖石牆處,將背部往石壁上用力一撞,宋楚心中大驚,迅速掉轉身形,卻仍是晚了一步,另一邊還未移出的身體,被冰冷僵硬的石壁撞得體內血氣直涌,有密密麻麻的碎石被嵌入背中。
&nb那雪熊見她受傷,立刻又掉轉身形又欲往石壁上一撞,宋楚臉色略略一變,正欲跳下它後背,忽地劍閃光過,有強大的內力一瞬襲來,有如排山倒海,勢不可擋,那雪熊猛地立直了身體,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寒風吹過,一聲巨響,整個身體向前撲去,轟然倒塌。
&nb宋楚也順勢跌倒在地下,輕緩伴著積雪踩地吱呀腳步聲響起,宋楚微微撐起身子,一雙鑲著金絲邊的白靴映入眼底,頭頂上方男人天籟般的聲音輕輕嘆了一聲:「真是狼狽。」
&nb宋楚伸手漠然的將唇角的血跡拭去,眼皮掀也未掀,用腳趾頭也能猜出此人是誰,「皇朝與楚國的路程最近少說也有半個月,你來的,可真夠快的。」
&nb其意有所指。
&nb東方陵頃眉頭微微一動,神情依是一派悠遠平和,他俯身伸手將她扶起,「看來你傷的不輕。」
&nb宋楚借他力道順勢起身,鳳眸斜睨了一眼他,「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nb東方陵頃語氣淡淡,「路過。」
&nb這句話顯然沒什麼說服力。
&nb宋楚凝了他片刻,眼眸一轉,然後輕輕笑開來,「路過?從小養尊處優的離三王爺,天之驕子,待在什麼地方不好,會大半夜獨自一人路過到這荒郊野嶺,冰天雪地之中?」她故意將身體湊近幾分,仰起一張小臉天真無邪地望著他,聲音似含著脈脈溫情,「還是,你是在關心我?」
&nb東方陵頃目光輕輕的落在她身上,墨黑的眸子深得看不見底,「你希望我是在關心你?」
&nb宋楚身體一頓,她冷哼一聲,「哼,我就知道你這瑕疵必報的狐狸准沒這麼好心,啊嚏……」一個噴嚏打出,宋楚眉頭輕蹙,揉了揉凍得發紅的鼻子,天氣實在過寒,在待下去實乃不智之舉,她剛抬步欲走,肩膀倏然一沉,一股暖意泛開,她微撇開頭,一件白色的披風已蓋在她身上。
&nb宋楚有些訝異望著他。
&nb東方陵頃淡淡一笑,「竟然楚皇兩國締結盟約,兩國誓為一體,自然福禍共進。」
&nb福禍共進……
&nb宋楚輕輕呢喃了一聲,驀地勾了勾唇,命遠有時就是如此奇怪,原本勢如水火的兩人,明明恨不得將對方除而快之,卻終有一天因為所謂的命遠不得不連在一起,福禍共進。
&nb「天快亮了!」東方陵頃突允一句。
&nb宋楚順著他視線望去,此時天空的那頭不知何時已漸漸浮出了一道微亮的曙光,似象徵著美好的希望,又似重洗了世間一切骯髒污穢與殺戮。她凝了凝眸,聲音忽有幾分縹緲,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出,「東方陵頃,你會還世間一個舉無先例的昌名盛世嗎?」
&nb聲音淡淡的、涼涼的,第一次,她喚他東方陵頃。
&nb東方陵頃聞言回首,目光落在宋楚的臉上,那樣平靜的目光令宋楚不禁微微回首,片刻后,才聽得東方陵頃清而淡的聲音響起,「我會!」
&nb宋楚目光飄渺,墨黑的眼眸幽深如夜空,卻不見一絲波瀾,收回視線,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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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回到城內,已是巳時,因身體過於疲憊,宋楚沒有立即回宮,而是尋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客棧昏天暗地的睡了一晚。
&nb不知為何,近日她的身體頻頻嗜睡,整個人亦容易疲憊,只是稍稍一瞬便已沉沉睡著了過去。
&nb時光飛逝,轉眼已日落西山。
&nb客棧別院的窗旁,一襲白衣滴仙般的男人屹然而立,俊美的五官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雙眸似海幽深,似在思慮著什麼,又似乎沒有,微風吹過,他的衣袖和墨發輕揚,飄飄渺渺,如夢似幻。
&nb流蘇進來之時,正巧看見東方陵頃靜靜的矗立在窗旁,陽光傾灑而入,照耀在他白衣之上泛出一層薄薄的光暈,俊美無匹,她凝了凝神,上前低聲稟告道:「王爺,李管家傳來消息,說,若姑娘懷孕了。」
&nb東方陵頃身體一震,收回思緒,徐徐轉身。
&nb流蘇頓了一頓,繼續道,「已有一月之久。」
&nb難道那夜真的是他弄錯了嗎?
&nb東方陵頃眉頭一皺,聲音淡淡的、無波的道出。「確定嗎?」
&nb「嗯。」流蘇點頭,「已有三個大夫診斷,已確認無誤,此事皇後娘娘也已知情,現下正安排她在離王府養胎,公子您看,此事……該如何?」
&nb東方陵頃俊臉微凝,沉默了許久,才道,「先退下吧。」
&nb「是……」流蘇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nb東方陵頃轉回身,目光有些迷濛的看著漸漸落幕的黃昏,凝眸,又轉回身,大步流星般踏出屋外往對面的屋子走去,跨過兩道長廊,他剛入門口,便聽里處傳出女子偶吐的聲音,女子喃喃出聲,「拿開,拿開!」
&nb有婢女端著菜肴走出,在經過的途中,東方陵頃順手拿起菜盅一看,裡面全是這客棧最為著名的葷菜,同她相處這麼久,他深知宋楚無肉不歡,他重新將菜盅放下,揮身示意婢女退下,走進屋,淡淡道:「怎麼了?不合胃口?」
&nb「可能最近腸胃有些不舒服。」宋楚隨意應了一聲,伸手便接過旁邊一位身著鵝黃衫的婢女手中端著的小米粥,直接喝了下去。
&nb東方陵頃見她如此肆意的動作,淺淺一笑,似乎對於宋楚此舉未有絲毫不妥,走至她身旁,拿起她的手腕脈象一探,身體一僵,愕然望她,眸光幽深而平靜,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