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不到花開
原本結果只等徵詢穆歌的意見后便可見分曉，然而這孩子的回答卻令穆霏淺和赫連歌雙雙震驚。
「我想留在山莊學藝。」
詫異過後穆霏淺鎖緊了眉頭，先不說穆歌能不能留在微瀾山莊，就算能留下來他在這裡也是孤身一人，誰會花心思照顧這麼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的小孩？
「你在這裡有親戚嗎？」她問。
穆歌搖搖頭，臉上遽然迸發出光彩：「昨天我遇見了一個大哥哥，他說我可以留在這裡，還答應教我習武！」
「難道我不能教你？」赫連歌少有的不贊同。
穆歌仰頭看他，稚嫩的小臉帶著與年紀不符的認真：「可是我想自己養活自己……赫連哥哥，我不想當個拖油瓶……」
赫連歌一下子冷了臉：「誰說你是拖油瓶？」
「如果一直跟著哥哥姐姐而不能靠自己生存，我就是……」穆歌很嚴肅，「我不可能一輩子被你們護著，赫連哥哥你昨晚才說過的！」就連小鳥都不能一輩子被護在鳥媽媽的羽翼之下，更何況人呢？
赫連歌沉吟片刻方道：「你說的那個大哥哥是誰？」儼然有鬆口的跡象。
「我也不清楚……不過他說他姓駱……」穆歌冥思苦想半晌也只回憶起這麼一點。
微瀾山莊本就是駱家，仆隨主姓，少說也有幾百來號人，這範圍著實寬泛了些，而且難保昨晚和穆歌交談的那人不是心血來潮，畢竟帶一個小孩可不是能夠半途而廢的事。
就在三人陷入困頓之際一個溫潤的聲音突然響起——
「穆歌？」
冷不丁聽到熟悉的嗓音穆霏淺心頭微動，隨即她轉過頭去，立於對面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翩翩佳公子形象。
「我正到處找你呢。」
駱祺舒走過來，下一秒不經意間瞥到穆霏淺他眼裡閃過驚艷，不過那情緒宛若劃過天空的流星稍縱即逝。
他禮貌地朝另外二人點頭致意，唇邊帶著的溫和笑容極易讓人對其產生好感。
「你們就是穆歌口中的哥哥姐姐？」
赫連歌以前在武林大會中見過對方遂知曉他的身份：「原來是少莊主，赫連久仰了。」
駱祺舒笑笑：「還請直呼駱某姓名即可。」
客套后赫連歌開門見山：「聽說少莊主打算留下穆歌？」
「是的。」駱祺舒坦蕩迎上他銳利的目光，「穆歌是個好苗子，駱某雖武藝不精但也足以指導一二，況且他年紀尚小就已如此懂事，駱某挺喜歡他的。」他這般大方承認確是君子之姿。
「那麼我想請問，穆歌是以什麼身份進駐貴山莊呢？」
駱祺舒正色直面對方：「微瀾山莊不養閑人，即使是駱某也須有所努力才能立足於此。至於穆歌駱某定會妥善安排，還請兩位放心。」
赫連歌還在懷疑，穆霏淺瞅了他兩眼驀地出聲道：「請稍等片刻。」這話卻是對駱祺舒說的。
接著她將赫連歌拽到一邊：「你考慮好了嗎？我覺得此法可行。」
赫連歌沒料到對方如此爽快直接，他不自覺皺眉：「你相信他？」儘管他知曉對方在武林中的口碑甚好，但從未接觸過卻也不敢妄下定論。
「……他挺靠譜的。」穆霏淺半天憋出這麼一句。
赫連歌眼神驟深：「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我信他。」
對方的言之鑿鑿不得不令赫連歌心頭存疑，但他又沒法反駁，畢竟假若駱祺舒真的不是在欺騙他們，那麼這的確是一個最佳方案。
他思索片刻：「好吧。」他不信那個人，可他信穆霏淺。
駱祺舒站在原地嚴陣以待，等被告知了商量結果后他立馬展露出笑容來：「駱某會儘快著手這件事，絕不會委屈穆歌。」隨後他便拱手告辭了。
離別的時刻總是來得很快，這不，穆霏淺正與赫連歌和穆歌道別。
「穆歌，照顧好自己。」
穆歌拉著她眼含淚光：「穆姐姐，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只要我有空就回來來看你。」實際上穆霏淺壓根就不確定，但這時候她又怎麼能實話實說呢。
赫連歌跨幾大步上前揉了揉穆歌的小腦袋：「好了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做什麼這麼傷感。」
「赫連，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穆霏淺抿抿唇，「……謝謝。」
赫連歌一陣失落，但他表面上仍舊故作輕鬆：「有什麼好謝的，朋友之間不說這些。」他頓了頓：「以後我們……還會再見嗎？」
穆霏淺攤手：「或許你可以來暹教找我，我來找你就算了……畢竟你沒一個固定點。」
赫連歌心中隱隱刺痛，可嘴角卻越扯越開：「行。」他的尾音虛弱得幾乎抓不住，頃刻間便消逝在風中。
「他來找你了。」
說出這句話的赫連歌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破了一個洞，而且是他親手挖的，然而往洞里看卻什麼痕迹都沒有……因為對方根本不曾住進來過。
他多麼想叫她留下來，他多麼想問她為什麼走得如此匆忙，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微笑著送她離開。
穆霏淺回頭一看，果然司甯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後方，他專註地看著她，彷彿全世界只有自己一樣。
他走過來摟住她：「多謝這段時間你替我照顧她。」
赫連歌臉上流露出懶懶的恣意，眼裡卻攻略性十足：「我只是在照顧我的朋友，你不用謝我。」
司甯目光沉沉：「以後歡迎你來暹教做客。」他的話意味不明。
赫連歌漫不經心地笑笑，對方這是在炫耀嗎？誠然，他早就想起對方的身份了，暹教教主的大名在江湖上如雷貫耳又怎會沒聽過，只是對方從未露過面自己才一時想不起。
「再見。」
赫連歌對穆霏淺說，但他知道這一分別難再見。
穆霏淺最後看了他一眼：「再見。」然後轉身上了馬車，當然，同她一起消失在帘子后的還有司甯。
「穆姐姐再見！」穆歌沖著緩緩駛動的馬車大喊了一聲。
赫連歌笑了一下，他牽起對方的小手慢慢往回走。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種下了什麼種子，並且正在發芽茁壯，只是……等不到它開花就得拔除掉。
還真可惜呢。
赫連歌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也越來越明亮，卻無人發現此刻的他眼裡也隱藏著光。
而那光，一瞬便墜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