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飛升不易(六)
龍昏厥後會如何?
雲蔚從未想過。
身體上的刺痛他能忍受。但軀體失去控制,神智模糊,讓雲蔚有些難以接受。
他只記得自己抱著何必化龍出了兩個世界的隧洞,之後受到天道法則束縛,龍身被壓制,以致自己內傷過重。
落入水中的瞬間,雲蔚用最後一絲力氣,抱緊懷中之人。再之後他有意識時,自己裹在柔軟的大氅中。火焰吞吐著柴火,橙紅色的火焰在黑夜中如一盞明燈。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雲蔚額頭:「你醒了?」
何必聲音一如往常,只是手心有點微微顫抖。
「你……傷得不輕,我們似是回到東洲。但我也不知具體所在。」
何必慢慢收回手,指尖在雲蔚臉頰上稍稍頓了下,慢慢收回自己袖中。
「我們雖是進了秘境,如今看來,你傷得太重,所得甚至不能抵過你所失。」何必一嘆,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想來也是,修仙不易,哪有一本萬利的事情呢!」
雲蔚動了下身子,只覺得從頭到腳到隱藏起來的尾巴尖都在咯吱咯吱響動,大氅之下,細小的金線枯藤纏樹一般絞在他身上,雲蔚肌膚不斷裂開又快速癒合。生死消融之間,他的身體越來越堅韌,金線對他的傷害越來越小。
「小師父。你在擔心我嗎?「雲蔚眯起眼睛側身道,隨著他的動作,大氅滑落,露出他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一截腰部。纏著腰部的繃帶上隱約滲了點紅。
何必扭頭看他一眼,伸手幫雲蔚拉了下大氅蓋住腰部。他面上帶了些尷尬:「出來的時候……你……」雲蔚眨巴下眼睛,隱約感覺到一身涼颼颼,突然明白了什麼。
嗯,他現在,除了一身繃帶,一個當毯子的大氅,全身都是光溜溜的。
當時,在寶船艙底,半人半龍的雲蔚張口長吟,直接破開壓制住異獸的法寶鎖鏈。
獲得自由的瞬間,異獸徹底露出真身。柔軟凹凸不平的四腳異獸張口大口,一邊嘶吼一邊奮力啃咬寶船,尖利的牙齒將玄鐵木鍛造的不懼罡風的寶船啃得坑坑窪窪。
寶船被拆得七零八碎之後,異獸趴在地上,於一團血污中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全身劇烈顫抖著,何必最後能見著的,便是異獸突然爆開的身體,漫天席地的鮮紅,還有身前之人驟然變化的身形——
英俊的青年衣衫爆開,全身油光發亮的青色巨龍低吟一聲,巨大的龍爪堅定溫柔地扣住何必,將人捧在身前,身形一盤。何必身上半點血腥都沒沾染到,只記得自己被溫柔地保護著,從世界的這端,徑直飛到那邊。
完全安全的,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一人一龍飛出千里后,何必聽得身邊耳畔雷聲轟隆。扣住他的龍爪稍稍一緊,繼而又鬆開來,末了,青黑色的雷雲之中,青色巨大的龍鱗片張開,鮮血四溢,在龍形和詭異的人形中轉變,末了,全身是血身無片縷的青年出現在何必身前,漫天雷雲也瞬間消失。
何必只來得及伸手,雲蔚便已向著地面栽倒。
一時間不做他想,何必縱身向下,伸手拉住緊閉雙眼的雲蔚,使勁將人攬在懷中,二人一起沉入水中,濺起水花數丈。
入水之後,何必心中一驚。
先前他拉雲蔚,感覺不甚輕鬆,但從方才起,他的力道便如蚍蜉撼樹,幾不可察。
他拉著雲蔚,兩人飛速墜往湖底,在觸到湖底淤積經年的爛泥前,何必左手狠狠一拍,擊向湖底,刺骨錐心之痛下,一人和有千斤份量之人才沒砸進泥地。
何必拖著昏厥的雲蔚上到岸邊,見著對方一身光溜溜血流不止,忍著左手錐心刺痛,又是糊葯又是喂葯。到最後,何必下意識地,燃起一堆篝火。
他從白日等到日落,再等到月上中天。一直到月藏雲后,大地寂靜。燃燒的篝火中一陣爆響,何必聽得身邊那人輕輕哼了一聲。
那一聲明明輕不可聞,聽在何必耳中卻如天籟。他伸手去探對方額頭,感覺到已不再滾燙,何必緩緩放下心來。
緊接著,一雙美麗的金色眼睛緩緩睜開來,對方眼中滿滿的,都是自己。
何必扭頭攏手之時,只覺得自己心跳快了些許。
短暫的釋然之後,更多愁緒湧上何必心頭。
異獸自爆威力可怕,一躍千里此時也不知身在何處。單看雲蔚一身是傷,已經讓乾坤袋中有些羞澀的何必很是為難。對方傷得如此之重,一般藥草能有用?
雲蔚醒來后精神不錯,甚至已經能翻身,但看著他傷口滲出的血,何必還是有些憂心。
「小師父,你想不想……真的幫到我?」
雲蔚出聲道,他側身躺著,髮絲攤在地上。不知是否受傷過重,曾經被何必各種靈藥餵食,吃得髮絲尖尖都透亮的雲蔚,此刻一頭長發像是被灼燒過一般,灰撲撲的。
何必垂下眼帘,右手攏在袖中,慢慢捏著自己適才斷掉的左手腕。
「你要是有什麼秘法,說來便是,我若有能力,自然全力以赴。」
何必低頭道,沒見著雲蔚臉上慢慢綻開的笑容。
「師父,可曾聽說過雙修?」
篝火中不知道燒到了什麼,噼啪一聲脆響,雲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師父,肉眼可見的見著對方瞬間成了個煮熟的蝦子。
「你……確定有用?」
何必頭比往日里更低了幾度,眼神不知看向何處。他話語中帶了一絲疑惑,讓雲蔚一陣恍然。
繼而,雲蔚臉上笑意更深,他咳了一聲:「自然,雙修便是交互雙方精體氣血。雙修時,能共享彼此靈氣,若能識海相交,對『道』的領悟或可高上幾分。此時徒兒氣虛體乏,五脈不通。僅憑自身難以通暢經脈。如果師父願意——」
雲蔚嘴邊的話戛然而止,他瞠目結舌看著起身開始解開衣物的何必,臉上驚訝之色掩飾不住。
何必板著臉,神情不變,赤紅的耳朵出賣了他的真實感受。
解開外衫,取出幾塊靈石,腳踩**撐起小結界,何必轉身解腰帶,左手用力過猛,才接好的手腕一陣刺痛,引得他不由「嘖」了一聲。
「手怎麼了?」
本該躺在地上的雲蔚突然出現在何必身後,雙手大張,將人攬在懷中,雙手順勢拉住何必手腕,輕輕撫摸著。
何必一驚,扭頭正欲開口,唇齒觸在雲蔚臉頰,對方一個側頭,兩人再度唇齒相交。
「你——」
何必未盡之語被雲蔚一吻堵住。
從淺嘗輒止,再到沉迷其中,一直到身上一陣清涼,何必看一眼光溜溜精神得很的雲蔚,再看了看同樣已經光溜溜的自己,躺平一嘆。
「來吧。」
何必閉眼道,所謂雙修,他見過的書本中,皆是雙人衣物盡除,四肢交纏,天府相抵。雙方真氣相互循環,自成天地陰陽。
雖然他內心也奇怪,不久前還死氣沉沉睡得似乎要醒不過來的重傷之人,此刻居然又能動能走能說,還能手腳麻利的脫光自己衣物。
嗯,看來手腳勤快。
何必腦中想到,閉眼的他完全不曾瞧見,此刻伏趴在他身上的雲蔚一臉興奮,金色眼睛中瞳孔已經變成豎直一條,尖牙微微露出,臉頰右手隱約有鱗片浮現。
雲蔚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興奮。與傳言中的龍性好YIN不同,他自律自製得不像一隻獸。曾經不乏其他獸類親近他,向他表示臣服乃至自薦枕席。可他並未有過特別的感受。
他提起雙修,本不過是心血來潮順口一說,抱著調侃的意味。先前他以為,要麼是得到一個口頭應允,亦或是得到一頓白眼。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得到的是自己從未想過的意外驚喜。
一個羞澀卻主動的,毫無抗拒之意的心悅之人。
雲蔚是一個坦蕩蕩的野獸派,雖然是傳說中的龍,神龍,看起來拉風帥氣又高貴,本質實體,還是一隻勇於直面自己慾望的獸。
喜歡就說,愛慕表白,已經越來越喜歡的人柔順地躺在自己身下,就如一塊上好的佳肴送到自己嘴邊。
肉香味鮮,吃還是不吃?
雲蔚輕笑一聲,低頭張口,尖牙啃噬在何必頸邊,對方身子微微一抖,被雲蔚握住的左手不自覺一縮。
慾望頂點的雲蔚似是飲下一汪最甜美的蜜水,身心都甜軟了起來,心裡又暖又軟。他以命相護,得來他真心以待,雖然似乎有哪裡不對,箭在弦上,先發制人再說!
神魂顛倒,意識模糊之時,右手攀在雲蔚腰上,指尖想要用力,卻被自己生生忍住。對方後背一圈散開的繃帶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道,令他不忍下手。
他喉中一陣細小的呻吟溢出,卻是刺激得雲蔚力度更大。結界之內,五行靈氣飛速運轉著,大地輕顫,樹葉摩挲,高空之上,風捲雲涌,落雨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