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狂徒使絆
趙春華今天可忙壞了。
從中午開始,她就聚精會神地伏案擬寫《關於對林柬波等七名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的報告》,直到下午五點鐘才算列印成稿,在由蘇政委簽注了「同意刑事拘留,呈請法制部門暨局領導審批」意見后,得意洋洋地跑到九樓的法制處去辦理刑事拘留手續。她滿以為自己可以在支隊民警中一改往日那種會說不會做的形象,圓滿、漂亮地完成一件重大任務;她滿以為能解同志們的不快,彌補在大龍賓館抓捕現場的過失;她滿以為自己這一「政績」,可以緩解留置室人多為患的困擾,趕在晚上休息前把那些人送上修建在鳳凰山上的市看守所。
沒想到,正在法制處帶班的張雲升早已等候她多時了。
「張處長,我們支隊辦了一起大案,抓了一筢拉犯罪嫌疑人,留置室快裝不下了,你趕快給我們辦這幾個罪犯的拘留手續吧,今天晚飯前無論如何得送上山去。」趙春華興緻勃勃,一口氣道出了來意。
張雲升卻冷冷地笑了笑:「趙姐,你先不要激動,把報告和案卷放下,讓我們法制處同志好好地看看再說嘛。」
趙春華不禁一怔:「怎麼,不能馬上辦?這麼大的案子還要打埂,收都收了好幾公斤海洛因呢,還能冤枉他們不成!」
「趙姐,這就是你不對了,作為法制處值班領導,不可能不閱卷就簽字吧!你先回去,我閱完卷后給你電話通知。」
「你小子不是在使壞吧?」
「你說呢!」
趙春華氣憤地「哼」了一聲,把門狠狠地拉了一下,只聽「叭」的一聲。她卻像沒有知覺似的,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張雲升的辦公室。按現在辦案人員責任制的常例,法制處僅審閱一遍《刑事拘留審批表》中所填的內容,簡單看一下報上來的材料,就可判明是否有犯罪還是無犯罪情節,即可作出批與不批拘留的意見,再報局領導決定。而今天,這個該死的張雲升,葫蘆里到底裝的是什麼葯……
下午五點半,法制處一位民警給趙春華打來電話:經審閱案卷,證據不足。
這就意味著對這批犯罪嫌疑人暫時不能刑事拘留。
這下可急壞了性情急躁的趙春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噔、噔、噔」一口氣跑到九樓。可是,法制處的人早已人走房空。她撥張雲升手機,竟關了機。「還不到六點,怎麼這麼早就下班?大白天的,關什麼機呀?」幾個問號直問得她火冒三丈,沮喪著臉,只好把情況如實報告給了剛走出留置室的蘇泰生。
政治上敏銳的蘇泰生,此時已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一些不和諧聲音,體驗到一種不正常的氛圍。他沒有跟著同志們吹鬍瞪眼去發泄、不解地發牢騷,而是安慰趙春華幾句后,便獨自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要清靜,他要思考。
今天下午,他聽到的都是一些不悅耳的情況。
彭小琪要去銀行執行凍結林柬波賬號,先去法制處辦理手續,誰知几上幾下遲遲辦不下來。沒有辦法,他只好找到了主管法制工作的副局長龔然。在局領導的督促下,才於下午五點鐘勉強辦完了凍結賬號的法律文書。可是,待彭小琪急急忙忙趕到建設銀行執行時,白領小姐卻禮貌地對他說:「對不起,警察先生,此賬號資金已在一個小時之前被人全部取走。」
「取走了多少?」小彭急忙問。
臉帶微笑的白領小姐:「這個問題不是我們辦事人員回答的,數額比較大,請你找我們銀行的領導,他會為你解釋的。」
小彭又急忙趕到其他幾家銀行執行凍結賬號任務,竟都遇到了同樣的解釋,一氣之下坐在支隊的辦公室直發愣,不斷地問蘇泰生:「該怎麼辦?怎麼辦!」更為氣憤的是,愛人陳玉玲剛剛打來電話,說今天下午部隊一位廣南籍的同事來找她,求把老蘇約出來吃頓飯。陳玉玲追問有什麼事,那位同事支支吾吾,說如果能把昨天晚上抓的那些人放了,其家人會立即送來十萬元人民幣以作酬謝。她代之解釋說,執法不是兒戲,不可能說放就能放的事。那位同事好像非常了解內幕,說禁毒部門有的是辦法,主要是誠心辦還是不誠心辦的問題。爽快的陳玉玲只好直言謝絕。不料那位同事丟過來一句:不要想捅馬蜂窩反被馬蜂蜇。如果不放,老蘇可能會遇到麻煩。性情中的陳玉玲哪受得了這般侮辱,牙齒咬得咯咯響,不由分說,就把那位同事轟出了辦公室。她在電話中千叮嚀萬囑咐:「老蘇啊,你一定要挺得住,我們吃糠咽菜都行,你千萬不能要哪些人的半分贓錢啦,否則,差以毫釐,謬以千里。」晚上回家見老蘇又沒有個影兒,很不放心,特地給他的手機上發了一條簡訊提醒:「逆境總是有的,人生總要進擊,願你不屈從於他人的擺弄,堅韌奮鬥,鍥而不捨,做鬥爭的強者。」
審訊工作也不太順利。
審訊林柬波組一個下午沒有任何進展。席澤飛裝聾作痴,一會兒說他與林柬波是親戚關係,沒有毒品交易;一會兒又胡說八道,裝傻說互不認識。就連態度較好的肖紅彬……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沉默著、深思著、反省著。
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是支持!
他忽然拿起電話機:「李局,你們今天能回來嗎?」
「怎麼這麼急,有些撐不住啦?」
「有一種臨深履薄感覺。」蘇泰生頓了頓,「剛剛開始,咋就這麼複雜啊?」
李健全沉默良久:「捅到馬蜂窩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