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廬州
朱時泱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道:「這方法也夠新鮮的,既然知道乞丐和流民在城隍廟,那明說就是了,何苦跟朕打啞謎,害得朕差點錯怪他。>
陸文遠笑道:「這就是民間藝人的妙處了,他們有苦衷在身,卻並非不懂正義,與他們打交道,得從他們的立場出發,才能事半功倍。」
朱時泱點頭稱是。
三人在街上又問了幾個百姓,打聽出城隍廟的所在,便一同來到了城隍廟。只見這座廟蓋在城外一座小山包上,與朱時泱泊船的城門恰好南轅北轍,由於申州府人丁興旺,市井繁榮,倒也不缺香火供奉。
一行人來至門外便被幾個知府衙役打扮的人攔住了,這幾個衙役從幾天前起就被安排在此看管廟中的乞丐流民,因此並未看到朱時泱進城,自然也不識得他,只把他當成了不懂事的富家公子,驅趕道:「去去去,沒看到知府衙門發下來的官報嗎?城隍廟這幾日圖作他用,不接受香火供奉,你們趕緊離開這裡。」
朱時泱只當沒看見他們,徑直往裡闖,那幾個衙役見狀,紛紛將腰刀出鞘妄圖阻攔他,卻被身後一擁而上的錦衣衛們制住,扭倒在地捆了個結實。
朱時泱進得廟中,只見院中地下和廟堂里都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他們身上的衣物都差不多破爛,也分不出哪些是乞丐哪些是流民,有些在太陽地兒下曬著,面泛菜色,雙眼緊閉,不知是死是活,有些則躺在陰濕的牆根下,身下只墊了幾根爛稻草,形狀甚是凄慘。
朱時泱看了幾眼只覺心驚,他此前雖也見過京中災民的慘狀,但那畢竟是在遠處,不及現在身臨其境。他在人群的間隙中試探地走了兩步,陸文遠和朱時濟也從外頭跟進來了,三個人站在滿地的流民中,一時都有些茫然。
陸文遠見有些流民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便向身邊最近的一位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都在這城隍廟裡呆著?」
那人道:「我等是從河南流落至此的災民,還有些是當地的叫花子。前些日子知府大人聽說皇上要來,怕皇上見到我們不高興,便讓我等聚集在此,說是等皇上走了再放我們出去。」
陸文遠一聽果然如此,道:「可如今看守你們的衙役都已被制服,你們現在就可以出去了。」
陸文遠說這話時放大了聲音,是對著整個城隍廟裡的人說的,因此很多人聽到后都紛紛睜大了眼睛,轉頭去看門口的衙役。朱時泱見自己解救了這麼多人,剛想得意,卻聽遠處有人提高了聲音問道:「那你們是什麼人?」
陸文遠被問得一愣,心知自己做不了主,便轉頭望著朱時泱。朱時泱想了想,道:「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可以出去,不必在此受人囚禁了。」
他本想自己這話說出去,怎麼也該得到流民的一陣歡呼,誰知話音落下好久,周圍的人仍是一片寂靜,地下的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對有人解救自己並不高興,反而個個疑慮重重。
朱時泱正自疑惑,卻聽遠處又有人問道:「皇帝老子走了嗎?可是知府大人派你等來放我們出去的?」
朱時泱一愣,心想這湯宗成如此苛待爾等,何以還口口聲聲地尊稱他為大人?道:「皇帝還沒走,我等也不是官府派來的,而是聽說你們被湯宗成囚禁於此,特意來解救你們的。皇帝如今就在城中,你們如果有什麼冤屈,可以去找他敘說。」
哪知他不如此說還好,如此一說,那些本已起身打算離開的流民們又紛紛坐了回去,更有人喊道:「沒有知府大人的允許,我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朱時泱等人真是驚訝得嘴也合不攏了,只道這些流民難不成是受慣了官府的奴役嗎?陸文遠忙問身邊的人道:「這申州知府如此對待你們,你們為何還要對他言聽計從?」
那人搖頭笑道:「這位公子,你可錯了。知府大人並非像你們想的那樣,我等也不是被囚禁在此,而是自願前來的。」
這話遠遠出乎朱時泱等人的意料,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那流民遂解釋道:「知府大人實是一方好官,先前我等從河南流亡至此,全蒙大人收留才得以留在城中,還囑咐城中百姓不許對我等加以驅趕。這幾日我們聚集在這城隍廟中,知府大人也絲毫不曾慢待,一日三餐均有衙役準備,過得比在城中時還好呢。」
朱時泱等人更加驚奇,便聽不遠處又一人道:「知府大人對我們這些要飯的也向來照顧,從不讓官府衙役驅趕。我等雖然卑微貧賤,沒有什麼可用來報答大人的,但始終把大人的好處記在心裡。前些天大人把我們叫去官衙,說是過幾天皇帝要來,言辭間頗為為難,我等就主動提出到這城隍廟來暫避,幫助大人應付皇上的巡查,也好對他的恩情報答一二。」
朱時泱這些天來受了湯宗成諸多蒙蔽,便免不了對這二人的話將信將疑,但看這二人形狀,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尤其是面上滄桑的神態,若非經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
朱時泱微皺著眉頭向周圍掃視,目光過處,四周的流民乞丐紛紛點頭。朱時泱這才發覺,這些流民和乞丐雖穿著破爛,臉上身上也髒兮兮的,但精神卻還算不錯,並不像是被囚禁苛待過,先前自己覺得他們凄慘可憐,許是從前對災民的印象先入為主了。再仔細看看,遠處的牆角里確實架著幾口大鍋,流民們的手邊地下也都擱著破碗,有的碗里還盛著剩下的吃食。
朱時泱見這些流民實在不肯走,便只好吩咐錦衣衛把衙役放了,領著朱時濟和陸文遠回府再做計較。
三人一路上議論不定,實在摸不準湯宗成是個怎樣的人了。若說他是好官,那他這些天來欺上罔下,阿諛奉承,公然作假是怎麼回事?若說他為官不仁,那流民和乞丐對他稱頌不已又是怎麼回事?
三人回至府中,湯宗成已得了朱時泱等人去過城隍廟的消息,心知此事躲不過去,便在湯府正堂中負荊請罪。朱時泱等人經過正堂時,正看到他跪在地下,在場的家丁和衙役也都在周圍跪著,低著頭不敢吭聲。朱時泱皺了皺眉頭,剛想發問,湯宗成卻早已跪行上前兩步,在朱時泱腳邊梆梆叩頭道:「請皇上恕微臣死罪。」
朱時泱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挪向了正堂壁上的幾幅字畫,負手冷冷道:「你何罪之有?」
湯宗成聽得他語氣不善,便知他早已對一切心中有數,連忙伏地叩首道:「回皇上,微臣罪該萬死,微臣犯有欺君大罪,將申州府的流民和乞丐擅自圈禁到了郊外的城隍廟中,以應付皇上巡查,微臣實在是糊塗啊,請皇上恕罪。」
朱時泱早已料到他會不打自招,暗中冷笑連連,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從容地過到桌邊來坐了,將膝上的衣袂整了一整,才復又慢悠悠地開口道:「湯大人的消息倒是靈通,你既知道自己犯的是欺君大罪,如何還敢乞求朕的原諒呢?」
說到後半句,語氣已驀然強硬。湯宗成早已是驚弓之鳥,哪受得起這般聲色俱厲的質問,不禁嚇得軟癱在地下哭道:「微臣萬望皇上恕罪,萬望皇上恕罪啊……」
朱時泱冷哼一聲,隔了半晌,才道:「想要朕恕你死罪也不是不可,你就把你這幾日來做的那些令人嘔心的勾當招上一招吧,若是說得好,朕說不定會留下你一條狗命,若是說得不好,便即刻剝了你這一身官服,交由刑部處置。湯大人可要想好了再說呀。」
朱時泱斜挑了一邊的眉毛,好整以暇地睨著地下的湯宗成,語氣陰冷彷彿透骨的寒風。湯宗成哪還敢不招,當下伏在地下連聲道:「微臣招,微臣自從得知皇上微服的消息,就開始在城中著手準備,每日派出探子探訪皇上行蹤,還將百姓聚集到一起訓誡禮儀,現在想來,真是不分輕重,因小失大,萬望皇上恕罪。」
朱時泱從鼻子里「嗯」了一聲,意味不明:「還有呢?」
湯宗成俯地道:「微臣還派人監視皇上,只帶著皇上在城中幾條繁華的街道上巡視,刻意避開蕭條之處,更將乞丐和河南流落來此的災民軟禁在城外廟中……」說話間,大約也覺察到了自己的行為實在過分,將頭在地下磕得梆梆作響。
朱時泱聽他說至此處,終是有些忍不住,抬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枉那些乞丐流民還在朕面前替你求情,你如何報答得了他們的信任和擁戴?朕和大明朝廷的臉面都被你給丟光了!」
湯宗成惶恐道:「是是,皇上教訓的是。微臣對不起百姓,對不起皇上和朝廷的信任,微臣實在該死,如今微臣已然知道自己的錯處,只求皇上能給微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朱時泱此時已有心將他罷官,至少也要貶黜降職,但知府畢竟是正四品官員,升降都不宜過分輕率,朱時泱也明白這個道理,遂將問題拋給了陸文遠:「陸卿是朕的吏部尚書,你且說說,對這罪臣該如何處置為好啊?」
湯宗成一聽這話,連忙抬起頭來探看陸文遠的臉色。陸文遠彷彿也有些詫異,但旋即便恢復了常態道:「皇上,地方官員任免需得謹慎,恕臣不能草率地答覆皇上。」
朱時泱點頭道:「說得也是,那這件事就等稍後回房再議吧。」
這晚是他們在河間府停留的最後一晚。用過晚飯,君臣三人都聚到了朱時濟房中,朱時濟的房間最靠近院中的水塘,比別處涼快,但招來的蚊蟲也多。朱時泱不勝其煩,乾脆吩咐將門窗都掩了,自己坐在榻上搖摺扇,搖了半晌,忽又將摺扇「啪」的一聲收了,道:「你們都過來說說,對這個湯宗成,朕應當如何處置為妙?」
陸文遠問道:「皇上想怎麼處置?」
朱時泱道:「朕想將他罷官,至少也要降級外調,這種官員留在地方只會禍患一方,朕可不想讓朕的百姓們過不上好日子。」說話間,瞥到朱時濟還在桌案邊收拾東西,便「嘖」了一聲道:「那些活計留給下人做便是,康平王你也過來說說。」
朱時濟只好走到朱時泱身邊來坐下,道:「朝政之事臣弟哪裡懂得,皇兄既然想貶黜他,那臣弟也無二話,這等官員欺上瞞下,為官不仁,留著也是為我大明社稷徒增禍患,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也為其他官員做個警示。」
朱時泱微微點頭:「康平王與朕想到一處去了,只是朕還有個顧慮,將湯宗成貶黜之後,該由誰接替他的位置?」
要說朱時泱自親政以來確實成熟不少,考慮問題不再像之前那般輕率武斷,朱時濟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沉吟了半日,才試探道:「臣記得地方知府升遷外調,職位如無意外應由下一級知州接替,當然也有監察御史暫時代勞的。」說著,卻又覺得不確定,轉頭問陸文遠道:「是吧,陸大人?」
陸文遠點頭道:「王爺說得沒錯。」
朱時泱道:「既然這樣,陸文遠,你身為吏部尚書,可知道接替湯宗成的會是何人?」
陸文遠低頭想了一下,沉吟道:「如果臣沒記錯,該是滄州知州陳廣德,現任監察御史則是鄭子賢鄭大人。」
朱時泱聞言嗤了一聲,不悅道:「什麼鄭大人,朕派他做監察御史,就是要他監督地方官員的,可如今湯宗成做出如此齷齪之事,也不見他來向朕彙報,可見他也並不是什麼盡職盡責的好官,這種人哪裡能作為接替的人選?」
朱時濟道:「那滄州知州又如何?」
朱時泱道:「陸文遠,你可知滄州知州是個怎樣的人?」
陸文遠面露難色道:「這……請皇上恕臣不知,此次出宮臣並未將官員考核記錄帶在身上,因此無從查起。」頓了頓,見朱時泱臉色陰沉,連忙在地邊跪道:「臣失職,請皇上降罪。」
朱時泱擺了擺手道:「算了,這也怪不得你。朝廷各級官員成百上千,連朕都不能全部記住,又何況是你。起來吧。」
說是如此說,陸文遠卻難免心中愧疚。在榻邊重新坐下,見朱時泱仍在煩心,便猶疑著道:「湯宗成這件事,臣倒還有個意見,不知皇上是否想聽。」
朱時泱道:「哦?你說。」
陸文遠道:「不如皇上暫時讓湯宗成戴罪留任,等南巡迴京后再做計議不遲。」
朱時泱聞言失色道:「這怎麼行?難道就放任他如此為禍百姓,魚肉鄉里?」
朱時濟也驚詫道:「是啊陸大人,你不也常說賞罰分明方是馭臣之道?皇上今日若縱容了湯宗成,那朝中其他官員只怕會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
陸文遠搖頭道:「皇上和王爺都說錯了,湯宗成並非魚肉鄉里之人,皇上許他戴罪留任也並非就是縱容。」
朱時泱聽得皺起了眉頭,朱時濟問道:「陸大人此話怎講?」
陸文遠道:「臣經過這些天的觀察,發覺湯宗成雖然官做得平庸,但為人還算老實,且在城外城隍廟中,皇上和王爺也看到了,那些乞丐流民竟肯主動替他求情,可見他並沒有壞到魚肉鄉里的程度,這連日來的荒唐作為,恐怕只是因為對聖駕親臨太過惶恐。」
朱時泱剛想反駁說他既能訓誡百姓對自己行禮,當然也能訓誡那些乞丐流民統一口徑,但無奈他們懇切淳樸的臉龐依舊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並不像是遭受脅迫的樣子,朱時泱便猶豫著住了嘴。
陸文遠遂繼續道:「臣請皇上允許湯宗成戴罪留任,也並非縱容於他,只是如今大明天下剛從河南旱災和流民起義的動蕩中安定下來,朝政尤須以平和為主,貿然罷黜官員則難免會在朝中引起波瀾,且地方百姓適應新官員也需一段時日,不利於發展生產,是以臣請皇上暫勿妄動。」
朱時泱認真聽著,微微點頭沉吟。
次日,一行人繼續乘船前行。臨行前,朱時泱終是聽從了陸文遠的建議,允許湯宗成戴罪留任,等自己南巡迴京后再決定他的去留。湯宗成誠惶誠恐,連連答應,自是對朱時泱感恩戴德。
一行人繼續南下,不久便入安徽境內,這一日行至廬陽一帶,廬陽乃是三國周瑜故里,附近更有巢湖孤山,朱時泱向來喜愛山水,便提議在此逗留幾日。自廬陽向東不過數十里便是都城南京,陸文遠和朱時濟便也不急著趕路,隨朱時泱一同來至直隸廬州府衙。
知府吳仕甄與御史王麟一道前來迎駕。朱時泱見狀不禁略顯詫異道:「咦?朕從京城一路過來,還是頭一遭兒見知府和御史兩個一起來的。其他地方官員和監察使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呢。」
朱時泱平日里做事雖有些糊塗大意,但洞察力卻不容小覷,問出口的話常常是一針見血,直指要害。吳仕甄和王麟果然惶恐不已,原來監察御史本是朝廷派出,對地方官員進行監督和牽制,若是和地方官員過從甚密,難免有包庇營私之嫌。
吳仕甄和王麟互看一眼,只道方才接駕慌亂,竟沒想到這一層去,生怕皇帝怪罪,王麟忙跪行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微臣與知府大人方才正在衙門中商議改良種的事宜,並不知皇上來此。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朱時泱漫應了一聲,似是對這般解釋不以為意。陸文遠在一旁道:「為著這改良種一事,吳大人和王大人前幾月可沒少上疏辯論,信差的腿都快跑斷了吧?」他難得說句玩笑話,原是對這二人專註於政事頗為嘉許:「不知二位大人如今議得如何了?」
陸文遠不問這一句還好,問得這一句,便見御史王麟立時變了臉道:「微臣一直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在川蜀一帶田產可觀的稻麥移到廬州來種未必就會高產,知府大人卻不聽微臣所言,執意要從川蜀購入良種,不但靡費頗多,而且風險極大,微臣絕不能聽任知府大人胡作非為。」
吳仕麟一聽也變了臉色道:「本官這怎地就是胡作非為?你自己把書讀死了,還要拉著本官一同不成?川蜀良種在河南收成如何,購入一試便知,你卻連試都不讓本官試上一試,如此頑固迂腐,真不知你當初的功名是如何考來的!」
王麟怒道:「試種稻麥難道就不需費用了嗎?朝廷如今剛從去歲大災和流民起義的困境中脫離出來,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前些天本官在戶部任職的舊識還來信向本官訴苦來著。你吳大人蒙朝廷寬宥減了申州府今年的賦稅,如何還好意思再得寸進尺地向朝廷伸手要錢?發展農桑本以穩妥為主,尤其是現下這種時候,大人你卻一意孤行,兵行險招,這不是胡作非為是什麼?」
吳仕甄絲毫不甘示弱道:「只怕不是本官兵行險招,是你太過謹小慎微了罷?農事以穩為主並不假,卻不代表一成不變,固步自封。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我朝農桑便也不必發展壯大了。」
王麟道:「即使要變也不該挑現下這種時候,大明先前國事順遂,萬業興盛時怎麼不見大人有所動作,偏在這節骨眼上要生出事端來?大明如今連遭創難,最需要的就是穩固朝政,休養生息,大人如此做法,乃是辨不清時勢啊。」
吳仕甄冷笑道:「本官辨不辯得清時勢尚且再論,你屢屢出言不遜卻是事實。你方才說大明先前萬事順遂,百業興旺,如今卻屢遭創難,連改良種這點折騰都禁不起了,難道是在指責當今聖上治國不力不成?」
王麟遽然失色:「這……你我就事論事,吳大人萬不可強詞奪理,含血噴人啊!」
吳仕甄冷下神色來還要再辯,朱時泱卻早已不耐煩聽,皺著眉頭,徑直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進了府衙之中。吳仕甄和王甄一愣,方知自己在皇上面前失了官體,連忙雙雙閉上了嘴。
朱時濟跟在朱時泱身後,輕聲笑道:「這班地方官和御史向來是面和心不合,臣弟久在地方也算見得多了,卻從沒見過這樣敢當著皇兄的面就掐起來的。」
朱時泱卻似見怪不怪,只兀自負手冷笑道:「他們掐起來就對了,若是他們不掐,朕才真正該擔心。朝廷如此設置官制,就是要他們互相牽制,只有他們不舒服,朕才能舒服,若是他們都舒服了,朕還哪有一時半刻的安寧?」說罷,一拂袖進了知府公堂。
朱時濟和陸文遠在他身後互視一眼,苦笑的同時,不禁為皇上這與日俱增的慧黠心機而感到些許欣慰。
一行人在知府衙門裡巡視了一圈,便去知府吳仕甄府上安頓。許是聖駕來得突然,吳仕甄來不及準備,府上一應陳設用度不甚豪華,倒是符合他知府的身份。朱時泱四處看看還算滿意,便安心整頓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