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兩小時后，市中心，出版社。

當周青青拿著稿子進去輕文學A區找自家編輯的時候，時間大概已經接近正午。由於在裝修上採用了大量的落地玻璃，使得陽光可以輕易的穿透窗戶，將辦公室鋪滿一地碎金。

對於昨夜剛被精怪折騰了一晚上的人來說，這樣的環境，不要太好哦。

沙發那頭，編輯麥蘭在粗粗掃了一遍她的稿子后，微微皺起了眉頭：「青青，這次這個……還是不行啊！你的故事總是寫得有點干，雖然蠻好看的，但是讀起來太累，閱讀體驗不好別人就不會繼續看下去。」

雖然知道是這個回答，但周青青還是有些失望的，小幅度的癟了下嘴。

麥蘭也知道她心思。對於一個第一第二本書都是暢銷說的新人而言，如果第三本不能寫的漂亮並且還形成自己風格的話，那麼轉行是不個不容迴避的問題。周青青是有細膩柔軟的感情、也有流暢的文筆，但她似乎少了點經歷，而這少了的經歷恰恰無法讓她虛構出一個可以讓人身臨其境的故事。傳銷這行有句話怎麼說的——你都沒有信心自己能騙了人家，那你怎麼能騙人成功呢？

麥蘭放下稿子，隨口問了周青青一句：「要不，你試試看上次寫得妖怪小故事啊！那個明顯好看了很多。而且，作為完全虛構的作品，你可以不用去考慮真實性對吧？」無論是公是私，這都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建議。

然而，某人一聽那是想也不想立即搖頭。還寫妖怪？老天她只是陪小侄子去看了個博物館都能這樣，再寫下去不是要被自己弄得徹底神經衰弱了？

那還真如丁艷那本本子上寫得了，「神經衰弱，屬於可以長期賺錢的項目。」

麥蘭也沒有再逼她，話頭一起，轉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對了青青，要不要去看看我們新來的廣告樣本？」說到這裡的時候，麥蘭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很適合你的狐狸眼哦！」

周青青只能心裡再翻翻白眼，狐狸眼，狐狸眼個毛線啊！她就一軟妹子，為什麼所有人都說她長得就像狐狸精！她不要！

「去吧去吧，不要太漂亮哦！」雖然知道這人真實的性格，但麥蘭還是忍不住逗她。沒有其他原因，純粹反差萌萌出來的——明明是一個乖巧的女孩兒，她帶這些小幽怨看著你，卻能因為生相的原因，最後變成狐狸精搶人情人時候才有的欲語還休，這種從撒嬌變成勾/引最終演化為猜猜我到底在想什麼的遊戲，真不是一般的好玩。

於是，當周青青坳不過她，不情不願的帶上那副廣告樣本的美瞳后，別說麥蘭，連她自己都被鏡子里的人活生生嚇了一跳。

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膚，略為上揚的粉紅雙唇，黑長直的標配，這已經夠像某一個類型的定義了，偏偏還有那雙眼睛——漆黑，明亮，還帶了流轉的光。

「客官，來嘛……」嘶，周青青倒吸一口氣，活活被自己的腦洞嚇出一身汗。

麥蘭吹了個口哨：「不錯啊，請什麼模特，青青自己上就好了是不是？」說罷她在周青青身邊轉了好幾圈，一邊打量一邊說，「以前還一直以為美瞳帶上了眼神會沒有精神，現在看上去還真不是嘛，青青，你這眼神哦，瞥一瞥真是能鉤人哦！」

周青青心裡，都快打出一通顏文字的Ora主來了。

「確實很漂亮，這位小姐，要不你就直接當我們的模特吧！」在周青青就要摘下美瞳的時候，一個清冷異常的聲音傳了過來。

八月，仲夏的時節。周青青硬是被這把嗓子，生生嚇得心跳快了那麼幾下。

「噗，怎麼了？進來太突然，嚇倒你了？」聲音的主人似乎看出了周青青的心思，用了開玩笑的語調對她繼續說。可，即使是這放柔了的調子，周青青還是沒太快緩過神來。

這聲音，這聲音，不就是她夢裡那個白衣女子嗎？！從昨晚到現在，這個夢，到底特喵的是有完沒完了？

「這位小姐，你沒事？」那聲音，又柔了幾分下來。在這大約半分鐘的緩衝里，加上最後那把音色幾乎接近山中冷泉，雖然清冷倒沒太突兀了，那種好像冰雪終於溶化的感覺讓周青青終於緩了下來。

隨後，她轉頭，看到了雙手環胸站在那裡的唐笑——這個後來她才曉得，前世今生都是她冤家的狐狸精、一樣長得表裡不一到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但當時，她還並不曉得她們之間會有那麼深的緣分。她回頭，看到唐笑那冰雪仙子一樣容顏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她好美」，而是深深地吐了口氣，低聲地說了句「還好。」

幾米外，唐笑動了動她薄薄的嘴角，一副「你想什麼朕都知道」的模樣。

但周青青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的注意點只在唐笑的容顏上。眼前的女子，一樣擁有一副清冷的眉眼，擁有那種山中冰雪的氣質，但她不是自己夢中的女子。或者說，夢中的那個小舒，遠遠沒有唐笑有氣質吧！

也不知怎麼就生出了這樣的第一感覺，似乎眼前這人，才是正主。夢裡的，只不過是一個高仿物品而已。

「還好……什麼叫還好？意思是，我不是長得太嚇人，是吧？」不知不覺間，唐笑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問她的語氣黠促的很。

她站的很近，根本不是陌生人第一次見面時50cm左右安全線的距離，差不多只有20cm甚至更近些，而且周青青這才發覺這人比自己高了那麼三五cm，這種距離和身高，讓她怎麼都有種自己被人撩的感覺。

若非眼前人一副上仙一樣清冷的氣質，她就算被一個妹子撩了，那也是相當不爽的。就像她曾經開玩笑一直對丁艷說的，「我是攻，我是攻」這樣的不甘心是軟妹子之後的吐槽語。

「這……這，我沒有這個意思啊！這位小姐，你……你長得一點都不嚇人，你長得很好看，很好看。」周青青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唐笑慢悠悠的「哦」了一聲，既不管周青青這拉開兩人距離的動作，也不管麥蘭就在旁邊，繼續捉弄她：「我不是姓『這位』，我姓唐，唐朝的唐，笑聲的笑。那麼你說，我好看，還是麥編好看？」

周青青：「……」就算是廣告商，就算是金主大人，姐姐你也不能這麼逗人吧！說誰這不都是得罪人嗎？

還有，你一個妹子能不要這麼輕浮嗎？

看出了對方的尷尬，唐笑又「噗」一聲，這次倒是不對著周青青了，而是對著麥蘭笑提議：「麥編，要不我去和主編說說，就讓這姑娘當模特了怎麼樣？她的眼睛，很漂亮呢！」流光輾轉，和前世一樣漂亮。

周青青想說我反對，卻見麥蘭一個勁地對她眨眼。她只能嘆嘆氣，無力的點頭算是答應了。麥蘭已經對她說了好幾次再沒廣告商大家都要沒飯吃了，她一個小透明作者還能說不？而且，萬一還能幫自己宣傳下小說呢？

只見幾米之外，唐笑笑的璀璨如若星辰。明明是清冷的氣質，可不知為何，周青青總覺得她在這樣笑的時候，比自己騙人的狐狸眼，更加嫵媚勾人。

到底還是夢做多了，眼花了吧！氣質那麼清冷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勾人的眼神？

***

當夜，南郊別墅，C-15。

和別家不同，唐笑所在的這棟獨立別墅甚至連空調都沒有開。在洗完澡出來后，她隨手在空中虛空劃了幾下，幾百平米的房間瞬間凍得冰冰涼涼。

擦頭髮、披衣服、隨手大長腿筆直往沙發上一靠，或許和人類美女不同的是，她此刻還有尖尖的耳朵和白色蓬鬆的大尾巴。

神態慵懶，容顏清冷，也不知道他們狐狸精一族，怎麼出了個那麼奇怪的主。

前夜出現在周青青家中的小油菜蹦蹦跳跳的，biu一下跳到了沙發上，笑她：「姐姐你又忘記把耳朵收起來了！」哼，讓她再說自己總不喜歡化形！

唐笑白了她一眼，隨手丟個粒小鹽塊過去。小油菜扭扭捏捏拚命想逃，但還是沒有逃開那條拋物線。「啊」一聲之後，是整顆菜都焉在了前面的茶几上。

小時候一直在語文課本里看到的「抽幹了水的小油菜」，吶，現在就在唐笑面前了。

本來蔬菜就怕被鹽浸，更別說還是帶了法力的鹽巴了，這人，真是壞死了！小油菜哼哼哼哼的翻滾著菜葉子，一肚子的怨念。

唐笑「咯咯咯咯」笑，一點都不顧忌幾百年的姐妹情深。

小油菜焉了一會才抖了抖菜葉子，起來，用一個小小的葉子指著這隻欺負了自己幾百年的白毛狐狸，憤憤然：「再欺負我，乘你不在欺負周青青去！」

唐笑瞪了她一眼：「敢？」

小油菜嘻嘻嘻嘻笑了起來，看吧，護妻狂魔這種不要太好拿捏哦，分分鐘就形象全無！

話既然到了周青青身上，也就不可能嘎然而止。唐笑皺了皺眉，問唐萃也就是小油菜：「這兩天沒找到夢魔？」

唐萃搖頭：「如果不是中元節靈氣大盛，他手下的小妖也不會跑出來。夢魔寄居於人心，最難找到蹤跡了。現在的世界不像以前了，人人人，隨便走走都是人人人。」

「居然讓他們快一步找到青兒，還乾脆讓他們編織了一個夢在青兒潛意識裡，也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唐萃癟嘴，心想還不是你自己動作慢一拍沒找到媳婦嘛！不過再想想，就算是那個夢，夢裡的女主不還是照著你的形象來的嘛，也變相說明你們的情深意切對吧？

「青兒已經看到仕女玉了對吧？」唐笑又問。

唐萃點頭：「我剛剛才去過博物館，仕女玉已經醒來了。我本來想把它毀了的，但周圍有結界，以我的法力連打開都不行。」

唐笑笑笑，糾正她：「一塊破玉，談什麼醒不醒來？這東西說到底不過是青兒曾經的一隻眼睛兒已，切，這一世要不要它還是個未知數呢！青兒不喜歡了，我立刻燒了它，讓那群老傢伙再搶搶搶！」

「可是……」唐萃還是有些擔心。上一世的悲劇就在眼前，這一世，真能扭轉乾坤嗎？

毛茸茸的觸感，出現在小油菜的身上。她抬起菜葉子，發覺唐笑正用她的大尾巴，輕輕地撫摸著自己。

「沒事的，上一世來不及保她周全。這一世，總要換來相知相守吧！」從狐狸精嘴裡說出的話，居然也讓人這麼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