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劍氣

第十二章 劍氣

博東升連忙將那雪白雲氣拿在手中,道力微注,便有八匹神駒化形而出,嘶吼連連,其後拖著一架攆車,雲氣繚繞,飄然若仙,正是八駿雲攆。他頓時心花怒放,又來來回回把玩了好一會兒功夫,方才小心收起,樂呵呵說道:「似你這等爽利性格,正對老頭子的脾胃。老頭子做買賣,從來都是童叟無欺,你只管放心就是。」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一根細竹筒,拔開塞子,伸指輕輕一彈,便有一隻五彩斑斕的小小肉蟲從內飛出,落到田鏗肩膀之上。

那小蟲渾身肉嘟嘟,彷彿一粒蠶豆,無眼無鼻,在田鏗肩膀上暈頭轉向打了幾個滾,拿一對刷子似的觸角探了一探,整個身子便高高豎起,不住彈跳,發出低低的尖鳴之聲,狀極歡暢。鬧了片刻,小蟲又匍匐下來,埋頭凹肚,猛的一吸,周身五彩顏色轉眼間就鮮艷了幾分。這一下極是滿足,小蟲斜斜歪躺,身子攤開,懶洋洋的再不願動彈,只余胸腹間微微起伏,好生香甜。

田成瞧得有趣,笑道:「博老前輩,你這小蟲倒是生得漂亮,養些時日,可會結繭化蝶么?」說著便拿指頭將小蟲輕輕一戳,小蟲受了騷擾,低低尖叫兩聲,便要翻身再睡,豈知一個不穩,竟從田鏗肩膀上摔落,連彈帶滾,骨碌碌跑出去好遠。小蟲頓時著慌,連聲尖叫之下,舉著一對觸角四下探尋,很快就辨明了方向,蠕動著肥胖的身子,一拱一拱鑽進田鏗的褲腳里,再不現身。

博忘雪說道:「倒叫兩位見笑了,此蟲名為伶俐蟲,乃是我家穿雲峰中的特產之物,最愛寄宿在人獸身上,以其氣息為食,不離半步,若宿主遭遇不測,這小蟲便會隨之一同而亡,不肯再事另主,性情倒是忠烈得緊。」

田鏗微微點頭,說道:「如此說來,這伶俐蟲倒比許多人都來得實在。」

博東升笑道:「可還不止這些,此蟲一卵雙胞,生來便是一公一母,終生不換伴侶,氣息相通,血肉相連,若一方死亡,無論隔著多遠,另一方必會生出感應,亦不願獨活。這伶俐之名,便是形容它感覺敏銳,無有偏差,以此知悉所攜之人的生死禍福,自是再妙不過。」言罷從竹筒中又彈出一隻伶俐蟲,收到自家肩膀上。那蟲兒歡騰一陣,吸飽了肚皮,低鳴一聲,便將藏在田鏗褲腳中的另一隻蟲兒喚了出來。兩隻蟲兒一上一下,肉團團的身子擺出好些歪歪扭扭的姿勢,鳴叫之聲此起彼伏,高低相和,相互戀棧不去,瞧那模樣,感情當真甚篤。

這等稀奇物事,田成越看越是喜歡,只覺心中癢得難受,眼珠子一轉,忽然問道:「博老前輩,我爹爹身上這隻,卻是公的還是母的?」

博東升瞥他一眼,哂道:「小子,你那歪心思,不想也罷。此乃我門中秘法,豈容它在外頭開枝散葉?但凡放出去的,都是公的,你老爹身上那隻,自然也不例外。」

田成吐吐舌頭,問道:「那母蟲您老可願賣么?」

博東升一愣,下意識便道:「那倒要看看,你小子出得起什麼價錢。」但轉念一想,又跺腳道:「不賣不賣,多少價錢也不賣,此乃我門中千百年的傳承,這買賣無論如何也做不過。」

田成哀嘆一聲,瞅著那兩隻伶俐蟲,好生不舍。博東升瞧在眼裡,極是得意,拈著雪白的長湖子,哈哈大笑。

且說田硯得令去了,趕到亂石堆中,見那傻漢兀自擺弄著石頭,周身坑坑窪窪的傷痕不計其數,想來都是些無知弟子取樂發泄所為,經年累積而成。他心中愈發覺得可憐,也不管那傻漢聽與不聽,懂與不懂,自顧自的說道:「就算你是大奸大惡之徒,犯下彌天重罪,殺便殺了,剮便剮了,何須受此零碎折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言罷召出前幾日新得來的無漏血珠,一道殷紅匹練閃過,緊緊裹住四條鐵鏈,滋滋作響。竟要冒著未知的干係,意欲毀了這束縛,放傻漢自由。

那殷紅匹練作用一陣,漸漸消散,鐵鏈卻是未損絲毫。田硯瞧得此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無漏血珠為田鏗祭煉,乃是件嶄新的七品法器,在此界已是了不得的好東西,雖說他境界太低,堪堪只能激發二三成的威能,卻也非同小可,若是換了前日里那玉家兄弟的飛劍在此,恐怕三兩下便要蝕得只剩一堆細渣,了賬去也。這鐵鏈也不知是何種材質打造,竟然連條白痕也無,端的堅固非常。

他沉吟片刻,伸手一探,又召出一枚暗紅的葫蘆狀法器,此物名為赤炎火鴉葫,與那楊柳青一般,也是一件田鏗所賜的七品。他與田成一般待遇,俱是兩件七品法器傍身,一攻一防,可謂豪奢異常,就算碰上餓鬼道許紅毛那等第六境還丹的高手,也有幾分自保之力,所慮者唯有自身道力微末,催動不得幾次。

只見這赤炎火鴉葫微微一震,幾點火星自葫口飄出,砰然炸開,卻是化作七八隻人頭大小的赤紅烏鴉,呱呱聒噪之下,圍著那鐵鏈就是一陣撕扯叮啄,陣陣熱浪泛開,頗有幾分氣勢,最後合作一團熊熊烈焰,噼啪灼燒,威力驚人。

這好一番熱鬧,卻是收效全無,那鐵鏈在烈火煅燒之下,竟於黝黑中隱隱透出一抹呈亮,愈發的犀利。田硯不肯作罷,將牙一咬,使出吃奶的勁頭,無漏血珠與赤炎火鴉葫一齊發動,一陣神通過後,鐵鏈依舊無恙,他體內道力卻已枯竭,只覺丹田中隱隱作痛,知道已至自身極限,只得不甘停手。

休息片刻,田硯長嘆一聲,說道:「我道行低微,卻是救你不得。今日一別,怕是再難見面,你自求多福罷。」言罷取出一套外罩長衫,披在傻漢身上,又挪了幾塊大石過來,略略擋些山風,這才召出了楊柳青,緩緩飛離。他心中既羞且愧,更有幾分黯然,只是悶頭立著,再也不好意思去瞧那大漢一眼。

他卻不曉得,就在自家轉身之時,那大漢卻是手指輕彈,打出三道紫色劍氣,倏忽沒入他體內,滯留在丹田之中。他一無所感,只顧悶頭趕路,不多時便與眾人會合,體內那新至的不速之客,竟連田鏗與博東升也未覺察。

田家三人辭別萬劍門上下,便往回趕。田鏗此戰所獲不小,急欲回府參詳,自是召出了遁速最快的飛行法器,吩咐田硯將道晶流水價似的喂將進去,來時走了百餘日的路程,一日便到。腳一沾地,他匆匆吩咐一句:「打擾者,殺無赦。」便避入靜室之內,再無動靜,也不知何時才能出關。

那田府說是一處府院,實則為一座大城,在修者口中亦稱為田城,此城隱於一處無名深山之中,城外法陣掀起陣陣毒霧,將其遮掩在內,凡夫俗子萬難入內。城內之人俱為人道體修,除了田府的護衛家丁,便是些仰慕田鏗威名的修者,自發的搬來,比鄰而居,盼能入得府內頂個職缺,積功受獎,掙得一番機緣,或是自認天分非比尋常,苦等力尊者青眼看顧,收為弟子,鯉躍龍門。就算兩者皆不可得,還有眾多同道在此,日日切磋交流,於自身修為進境,也是大有好處。如此一來,城中修者卻是越聚越多,如今已有萬人,在六道大為有名。曾有人笑言:「人道體修兩萬餘,倒有一半在田城。」所語雖有誇張,卻離那事實數字相去不遠。

田成幾月未曾歸家,自然要向母親請安問候。快步行到後堂之中,便見一身著紗衣,皮膚白嫩的年輕女子正赤著一雙秀足,懶洋洋半卧於榻上,調弄一隻綠毛鸚鵡,好不閑適,正是田成的母親,閨名方月娥。

田成與田硯大禮叩拜,卻聽方月娥嬌哼一聲,說道:「怎的只來了兩個小沒良心的,那個大的可是死在了外頭?」雖是惡語,聲音卻嬌痴細糯得緊,彷彿一匹水滑的緞子,在人心尖上最柔軟處輕撫了一把,極是受用。卻聽那綠毛鸚鵡也嗲嗲學舌道:「沒良心的,沒良心的……」顯是平常就聽得爛熟了。

田成忙道:「母親息怒,此次父親與劍王一戰,所得非小,已閉關去了。」

方月娥將鸚鵡趕到一邊,語氣中已有怒意:「閉關閉關,成日價不是閉關便是尋人動手,魔怔一般,我這妻室,就只是放在家裡的活擺設么?」

田成知道勸導也是無用,只道:「母親,這幾月未見,你的皮膚倒是愈發好了,如此走將出去,怕是城裡的人都要認錯,只道我又多出一個姐姐來。」

這話方月娥卻是愛聽,嬌笑道:「你這孩子,母親年輕些不好么,就只那天殺的悶葫蘆不懂憐惜,卻是氣煞我也。」她修為有成,駐顏有術,一顰一笑間又天生韻著一股嫵媚活潑的意味,若單瞧模樣,倒當真比田成大不得幾歲。

她施施然下了榻,就那麼赤著腳,搖搖曳曳圍著兩人轉了一圈,說道:「都說少年人見風就長,真是不假。你們兩個眼看便高了,也壯了些。

她離得兩人極近,淡粉的薄唇櫻櫻張合,一股幽香氣息自兩人臉畔淡淡拂過,直掃到耳朵根子里。田成與她母子連心,打小便親昵慣了,自無所感。田硯卻只覺後頸脖一陣麻癢,瞬間便沿著脊椎骨四下里遊走,竟連硬邦邦的膝窩裡也泛出幾分酸軟之意。他已十來歲年紀,對那男女之事在羞澀間自有幾分了解,既盼著方月娥就這麼多說幾句,讓那酥麻的感覺來得更爽利些,又覺如此綺念用在主母身上,實在有違倫理綱常,大逆不道,心中既暢快,又惶恐,一張俊臉已是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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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登天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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