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女
金色劍氣鋒銳異常,速度亦是極快,眨眼功夫便將藤條斬斷,玉佩藍見一擊建功,立時飛上,要將兄弟搶回,哪知那繞指柔本就是一截萬年古藤煉製而成,本性屬木,最具生生不息,迎風即長之勢,攻防之力雖是綿柔,韌勁卻極強,斷口處反倒一分為二,一支繞出十幾個大圈,將兄弟兩人背貼背綁成了粽子,一支攝住兩柄金劍,咔嚓一聲響,拗成了四截廢鐵。
田鏗見狀,眉頭已是皺起,說道:「成兒不得無禮,快些收手。」
田成不敢違逆,嘻嘻一笑道:「收手便收手,這等土雞瓦狗,便是捉了來也無甚趣味。」竟不等那兄弟二人被拖到劍峽邊,便收了法器神通。
那兄弟二人也不過是第三境通魂的小修,哪能御空飛行,失了飛劍,又無藤條依憑,自是雙雙慘叫一聲,秤砣一般往幽深谷底墜去,眼見就是兩團稀爛肉泥的下場。
田硯驚呼一聲,大叫道:「使不得!還請老爺出手搭救!」
田成橫他一眼,冷笑道:「多嘴多舌,假惺惺。」這才好整以暇的召出昨夜剛得的絕影骨翅,兩個閃爍間便已來回,一手提著一個,將兄弟兩人摜入劍峽邊的雪地之中。
生死間自有大恐怖,這兄弟二人青春年少,又為大派天驕,正是人生得意之時,陡然間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打了個轉,自是驚得魂不附體,面色慘白,狼狽癱坐在地,愣愣一語不發。
田鏗輕嘆一聲,身後虛空中銀色大手顯現,卻是捏著四截金色斷劍,正是那對兄弟所有。適才田成收了繞指柔的神通,連帶這兩柄拗斷的飛劍也往谷底墜去,也不知力尊者何時使的手段,竟將它們攝了回來。
那銀色大手在兩柄斷劍上輕輕一抹,劍身便自合攏,再看不出一絲痕迹,且比之初見時更加金光燦然,似乎又犀利了幾分。田鏗收了神通,示意田硯將飛劍還回,說道:「你二人本命飛劍受創,雖修復及時,也須立即引道力調養神魂,免留後患。」
兄弟二人這才回過神來,知他所言非虛,當即便將金劍收起,就地靜默打坐,氣息漸漸平穩。
田成問道:「接下來又當如何?此處風狂雪大,待得久了,怕是要變成冰坨子。」
田鏗不答他,只道:「以後處事,再不可如此魯莽。」
田成吐了吐舌頭,點頭稱是。卻見谷內又有十幾道各色虹光浮現而出,心中頓時大喜,叫道:「這兄弟倆來了好多幫手,若是他們併肩子動手,說不得也要魯莽一把。」話音未落,忽覺體內道力俱都凝聚在丹田之內,成了一潭死水,再也調動不了分毫,曉得是父親使了禁錮手段,再想動手取樂,已是不能了。
眨眼間,那十幾道虹光便已來到近前,俱是如玉佩藍、玉佩碧一般年紀的少男少女,腳踩各式飛劍,衣著素凈,精神炯炯,自有一番氣勢。眼見玉家兄弟默坐於雪地之中,面色慘白,衣飾狼狽,當下便有人高喊道:「賊子姦猾,竟傷了兩位師弟,速速結陣,莫要走脫一個。」
話音才落,便有人反駁道:「兩位師弟顯是受了脅迫,這陣法一成,卻是讓他們與賊子陪葬不成?須當先想法子先救人才是。」
先前那聲音又道:「結陣之後賊子無處逃遁,正好救人,何來陪葬一說?」
那反駁之人也自有話說:「門中劍陣,哪一個不是殺傷驚人?若一個不慎,有甚閃失,這戕害同門的罪過可是不小。」
兩邊爭執一起,竟各引了一幫追隨者在旁搖旗吶喊,幫腔造勢,越辯越是激烈,至於面前的失陷同門與萬惡賊人,卻落得無人理會的下場。饒是力尊者見慣風浪,經歷多有,一時之間也給弄了個目瞪口呆,再無法淡定。
田成被父親封了修為,心中本是氣悶,見得這出鬧劇,也是樂了,低聲對身邊的田硯說道:「他們人多,又在自家門口,等吵完了架便要開打。不如我等先下手為強,放倒他一大片再說。」
田硯卻道:「若他們當真動手,小的就算拚卻性命,也要護得少爺周全。」
田成翻翻白眼,哼道:「沒膽的傢伙,誰要你來賣好。」
兩邊正爭得熱鬧,卻聽一把清脆的女聲說道:「兩位師兄,莫再辯了,再緩得一緩,賊人攜了玉家兩位哥哥遠遁,又當如何?」那聲音脆生生的清甜,入了耳朵便往人心頭裡鑽,彷彿三九暑天里喝了一大口冰鎮的酸梅子湯,分外暢快。
田家三人朝那發聲之人看去,只見一名少女俏生生立在人群之中,面目如畫,身形窈窕,簡簡單單一襲青衣穿在身上,並無任何華貴飾物,卻自有一股出塵氣質,猶如空谷幽蘭一般,惹人垂憐。
田成一瞧之下,只覺心癢難耐,喉管里咕嘟吞下一口唾沫,對田硯道:「等會兒真要動手,切莫傷了那小妞一根汗毛,否則必不與你干休。」
「少爺放心,那是自然。」田硯連連點頭,目光怎麼也難以從那少女身上移開。
那少女一發話,喧囂頓止,一名長臉少年當即說道:「此言甚得我心,不知師妹有何良策,我等自當戮力與共,不墜了師門威風。」聽這聲音,正是先前叫嚷著結陣圍敵之人,他朝少女另側的一名黃麵皮少年看了一眼,甚是得意。
那黃麵皮的少年自然就是力主先救人的那位仁兄,眼見對方在師妹跟前搶了先手,亦是不甘落後,說道:「師妹神機妙算,自然不凡。便是那刀山火海,我等兄弟也要趟上一趟。」
那少女眉頭輕皺,卻是說不出的可愛,脆生生說道:「肖師兄,煩請你領一半人手,結小七星劍陣,不求傷敵,只將賊人圍困便好。劉師兄,另一半人手由你支使,務必竭盡全力,擋住賊人神通,小妹道行淺薄,在身法一項上卻有幾分建樹,便來伺機救人,如此可好?」
「師妹好計策!」那肖師兄與劉師兄異口同聲,各自領了手下一幫親近的師兄弟,便要依計行事。
田成聽那少女鶯聲嚦嚦,好似天籟,只覺甚為享受,當下便連珠價似的叫喚道:「再說啊,再多說兩句,怎的這就停了?此計太過簡單,你們最好再合計合計。」此時他哪還有心思惡整這幫子少年弟子,只盼父親早些領他進了萬劍門去,也好與這少女多多親近。
話說這少女想法雖然不壞,碰上的「賊子」卻是不對,田鏗哪管什麼劍陣,什麼困敵,銀色大手憑空而出,只是一扇,立時罡風呼嘯,雷聲滾滾,直如洪荒猛獸肆虐入境,颳得一眾小修暈頭轉向,東倒西歪,哪裡還御使得住飛劍,仿似一把枯枝敗葉刮落到雪地之中,狼狽異常。
田鏗收了神通,說道:「速速報與你家大人知曉,力尊者田鏗來訪。」言罷取出拜帖,示意田硯遞將過去,卻被田成一把搶過,當兩步並作竄到那少女跟前,趁著伸手遞貼的時機,竟在其手背上輕輕摸了一把。這一招得手,他自是心花怒放,暗中大叫道:「好香!好滑!這等妙人兒,生來便該進我田家的門,只是要怎生攛掇父親去定個親才好?」
那少女剛經了罡風侵擾,又震懾于田鏗大名,兀自有些魂不守舍,並不曾在意到此等小動作,恭恭敬敬向田鏗行了一禮,便安排弟子攜了拜帖迴轉宗門道場,又走到正自默坐的玉家兄弟跟前,細細打量一番,見其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招呼一眾同門圍城小圈,起了個簡單陣勢,為其遮擋風雪。其間田成幾次湊上來套近乎,少女都不答話,只是做個噤聲手勢,讓他莫要驚擾同門運功。田成無奈之下,只得站在一邊,眼見那少女一舉一動,說不出的雅緻,不禁越看越是喜歡,心中卻在不停思量,這定親之事,該如何向父親提法。
約摸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四道人影自劍峽黝黑之中無聲無息飄了上來,落在雪地之上。當先那人乃是一名矮小老頭,鬚髮皆白,滿面紅光,體形甚為富態,渾身上下珠光寶氣,五光十色,俱是些花里胡哨的飾物狀小法器,若身處凡俗,活脫脫就是一個地主老財的豪奢炫富摸樣。隨行的三人乃是兩男一女,倒無甚扎眼之處,一身簡練精幹的扮相,自有凌厲氣勢,頗具劍修風采。
那幫少年弟子見了四人,立刻停了陣勢,呼啦啦圍將過來,對著那矮胖老者納頭便拜,口稱老祖宗,又對著後面三人行禮,口中喊的卻是師祖,師叔祖,師伯祖之類。原來,竟是萬劍門的掌教,劍王博東升親至,那隨行三人,自然就是其座下松、竹、梅三大親傳弟子了。
博東升並未理會田鏗,而是走到玉家兄弟跟前,兩手食指往其額前輕輕一彈,兩兄弟一個激靈,頓時醒來,彈起身子,納頭便拜,看情形,應是創傷盡祛,還受了不小的好處。
博東升沖著兩兄弟揮了揮手,依舊不理會田鏗,而是沖著一眾小輩說道:「來來來,都來瞧瞧老祖宗我新得的扳指,還有這鼻煙壺,這玉簪,可戴得好看?
眾弟子神情甚是古怪,卻還是異口同聲道:「老祖宗風采照人,神仙一流,實乃我等後輩弟子之楷模。」瞧這架勢,應是平常練得極熟了。
博東升甚是高興,樂得白鬍子一抖一抖,連聲道:「好孩子,果然都是好孩子,有賞,統統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