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剛剛把林梓和海達安排妥當，夏容子就開始布置，連軸轉忙得跟個陀螺似的。金陽子武力值高，智商也不差，想要順利拿住他，單靠林梓那突如其來的一擊必然是不夠的。但是就算揭露了他的真面目，憑藉他和岳陽子聯手再加上門派里的諸位長老高手，也不夠保險。

於是夏容子以「共抗魔修，除魔衛道」為理由，找岳陽子商量，他建議以青雲派名義召集天下各派，共商大事。不過關於林梓已經偷偷溜回青雲派的事情，夏容子就沒有告訴岳陽子。即使岳陽子也是青嵐山出身，算起來還是他的師弟。但是岳陽子畢竟是青雲派掌門，需要權衡考慮得更多，有些事情不說也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反正召集群英亦是對付魔修，守衛天下。至於魔修是誰，那就不重要了。

青雲派廣發英雄令，召集天下各派，共抗魔修的事情立馬傳遍天下。或是有人人心惶惶，或是有人摩拳擦掌。畢竟這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的魔修雖然聽著嚇人，但也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人類對於只憑藉口耳相傳的傳說通常都是既敬畏又好奇。

林梓和海達雖然偏安後山，但是海達不老實啊。時不時攛掇林梓下山去玩耍。反正憑著「避役」護身，兩人簡直有恃無恐。他們兩人甚至還大搖大擺地去了趟監牢看望林桓和顧平川。

原本林梓一見到林桓和顧平川就打算把發生在海達身上的種種怪事全部說出來。但是海達事先警告林梓，不許向林桓和顧平川泄露一絲信息，不然，不然就永遠離開他，再也不理他了。

林梓這剛剛抱得美人歸，整顆心都放在海達身上，哪裡允許海達說這樣的話。當場就十分粗暴地堵住了海達接下來的話。海達化形，但失去了全部法力的怪事始終是他心中一根去不掉的刺。而且他一直覺得海達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他，同時林梓又是全身心地相信海達，尊重海達，他希望時間能讓海達放下所有顧慮，向他敞開心扉。在這中間，他就靜靜地守護在海達身邊，一年，十年，一百年……只要和海達在一起。因此，他聽不得一點海達要離開的言語，因為無法想象，因為海達早已成為長在他心上的一朵花，把花拔走，就會把他的心也拔走。人若無心，還能活么？

為了防止林梓前來劫獄，監牢里的守衛十分森嚴，說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也是毫不誇張的。不過誰叫林梓開掛了呢，「避役」上身，那叫一個出入如無人之境。

出入問題是解決了，但是林梓和海達還是不能在林桓和顧平川眼跟前摘了「避役」。畢竟林桓和顧平川看得見，等於那些守衛也看見了。林梓只好頂著「避役」，輕聲在他哥耳邊叫喚：「哥，哥，我是小梓。別……別轉頭，你看不見我，但是我看得見你。我和海達都在呢。」

好在林梓當年也是哈利波特的死忠粉，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林梓這小子估計又是男主光環閃耀，拿到了功能跟哈利波特隱身衣差不多的道具。林桓裝作平時跟顧平川聊天的樣子，小聲地問：「海達呢？你和海達沒事吧嗎，天羅秘境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聽見林桓第一句話就是關心自己和林梓的身體狀況，海達傲嬌地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才開口說：「我們都挺好的」，接著海達直接把在天羅秘境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林桓和顧平川，只不過有意識地隱去了自己化形失去法力的事情。

林梓嘴巴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麼，被海達一個眼刀甩過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林桓聽著雲蔚山一干弟子全部葬身鬼見愁之腹，這些弟子儘管心懷不軌，但終究罪不至死，心中難免有些唏噓。相比於老好人屬性的林桓，顧平川顯然要冷心冷肺多了，說難聽點，心狠手辣也是不為過的。他顯然覺得像雲蔚山這群心術不正的弟子還是斬草除根比較穩妥。不過顧平川看著林桓有些難過的神色，還是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一如多年前一樣，林桓和顧平川之間已然不需要語言，一個眼神，一個擁抱，一次肌膚相觸，兩人已經心知肚明。心有靈犀就是這樣的吧。不需要賭咒發誓，兩人攜手走過這光怪陸離的一生又一世就是見證，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就是這樣的吧。

雖然顧平川的動作悄無聲息，但還是被海達這個超級大電燈泡發現了。他照例是翻了個大白眼。林梓倒是很羨慕，這種細水長流、相依相偎的陪伴正是他渴求的。林梓轉臉看了一眼海達，將海達的大白眼盡收眼底。心中有些好笑，亦有些滿足。誠如是，他羨慕他哥的感情，但這世界上哪裡只會有一種相處模式，他跟海達這種吵吵鬧鬧的相處同樣讓他滿心歡喜。

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問題變成了，如何在一周之後的「除魔大會」上除掉金陽子這個巨大威脅。林桓顯然有些憂心忡忡。這次問題遠比以前的更為嚴峻，因為金陽子是與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具有同等的實力。雖然林梓有著男主光環，但是碰到劇本里沒有，又是天生開掛的變數，孰強孰弱還真不好說。

但是海達表現得卻是分外輕鬆，他躲在「避役」里安慰林桓：「主人不必擔心，一切有我呢。金陽子只是在諸神之戰中僥倖活了下來，實力遠遠不如我呢。再說，小梓還有天羅秘境里的許多寶物傍身呢。一切都會按照我的計劃順利進行的。」

海達雖然性格跳脫，嘴巴上又沒個輕重，但是遇到大事一向還是很沉穩的。是故，林桓是非常信任他的。既然海達就差拍胸脯表示相信我好了，林桓和顧平川姑且就給予他和林梓百分百的信任。

四人一直說到天邊泛白將曉，還是林桓勸林梓和海達乖乖回到後山，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是不是沒有親眼見到海達的緣故，林桓心中始終有種不安，有種海達馬上就會不見的惶恐。雖然林桓失去了以前的全部記憶，但從海達的隻字片語中不難聽出，他們之間完全是相依為命了千百年。而林桓也對海達有種天然的親昵和熟悉，這種感覺不會出錯。然而，現在一切毫無頭緒，讓林桓只好按捺住心中種種疑懼，靜觀其變。

這種不安不僅僅林桓感受到了，林梓的感受更加深切。海達絕對不對勁。林桓和顧平川看不到海達，他看得到啊。海達看著林桓和顧平川的眼神太不對勁兒了。平日裏海達就很膩林桓，眼神和傲嬌的貓咪看主人似的，有些嫌棄有些竊喜；但今天，隔著「避役」，海達好像要把眼珠子長在林桓身上似的，無限的眷戀和不舍根本無法掩飾。至於顧平川，平時海達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好伐，今天看向顧平川的一眼中居然有些欣慰。反常，太反常了。

從監牢回到後山的一路上，林梓和海達各懷心思，各自沉默。平時嘰嘰喳喳的兩人居然一直沉默，好像被鋸了嘴的葫蘆。終於在太陽升上中天的時候，林梓忍不住了。他決定跟海達好好聊一次。

林梓在溪邊找到了呆立著的海達，他從海達身後把他摟進懷裡。海達化形前是毛茸茸的，摸上去的手感特別好。林梓最愛乾的事情，就是一把一把捋海達背脊上的毛，而海達就一臉享受地趴在他懷裡。還記得那時，微風在吹，小鳥在唱歌，一切雲淡風輕，歲月靜好。如今海達成功化成人形，原本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是緊隨其後的樁樁件件都令林梓心生不安。懷中的人不再無憂無慮、圓滾滾，而是瘦得肋骨分明，整天憂心忡忡。

林梓原本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海達，終究化成一聲長嘆，他把頭緊緊埋在海達瘦削的肩窩裡，拚命呼吸著專屬於海達的氣息。海達不是不知道林梓的憂慮，然而他什麼都不能說，只好拍了拍林梓環著他腰顫抖的手。過了良久，海達轉過身，抬起林梓的臉，滿心嘆息地親了親他通紅的雙眼：「小傻瓜，一切都會好的。你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的。」

林梓繞著海達的腰，像個討糖吃的小孩：「我知道我會很厲害很厲害的，所以你要看著我，和我一起很厲害很厲害，好不好？」

海達強行壓下心中湧起的巨大悲傷，吸著鼻子回答：「好……」。

得了海達的答覆，林梓就像吃下一顆定心丸。他表示他才不是小傻瓜，海達才是~~

那年，

風在吹，鳥在叫。

我們都在笑。

如今，

風依舊在吹，小溪不知憂愁、歡快地在山間躍動。

我們臉上依然是笑著。

一個憧憬著未來，

一個緬懷著過去。

告別，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