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呂奉先徐州託孤

呂布率領陳宮、張遼、高順並一萬餘兵馬衝出曹軍的包圍，快速抵達了豫州魯國的薛縣。豫州的沛國和魯國，前者為漢高祖龍興之地；後者不但是孔子的故國，而且還是為西楚霸王死節的忠義之域。諸雄懾於名聲，只能緩兵經過，不敢縱兵為禍；因此儘管中原大地陷入戰火，此兩地還能獨全。陶謙當初表劉備為豫州牧，以保境安民備盜之名駐兵沛縣，也是意義深遠。呂布軍不分官階，全部圍坐在火堆旁，等待煮熟釜中食物果腹。呂布行事，快意而為；因此雖然此次被曹操擊敗，他倒也不在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奉先，我等先派人去通報玄德公，希望他能安排我們的容身之地！」陳宮上稟。

「好吧！也不知張邈、許汜、王楷、曹性、宋憲、侯成、魏續、郝萌還有陷在城中的家眷如何？但願他們吉人天相！」呂布捋了一下額頭豆大的汗珠，還是有些牽挂地回答。

「文遠，你去郯縣和玄德公聯繫，聽他有什麼安排？如果劉備言語搪塞，速速回報！我們好再做計議！」陳宮對旁邊的張遼講道。

「文遠得令！」張遼起身，招呼親衛把絕塵牽來。

「文遠，接著！雖然沒全熟，還是可以吃的！」高順拋過來一塊從釜中撈出的馬肉給張遼。

「謝謝兄長！」張遼接過馬肉，翻身上馬，雙腿一打，前往徐州郯縣。

正在這時，士卒們高呼：「小姐和曹性將軍來了，小姐和曹性將軍來了！」但見呂鳳、曹性等十餘騎兵，渾身血污，來到了呂布跟前。

「末將無能，未能保護好主公家眷，只有小姐一人出來，向主公請罪！」曹性納頭便拜。

「父親，若無曹性將軍拚死保護，女兒恐早已落入敵手！」呂鳳看見了自己的父親，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呂布柔聲安慰呂鳳，縱使呂布蓋世之勇，此時真情流露，方知鐵漢也有柔情之時。

過了一會兒，呂鳳抽噎哭泣，言道：「父親，母親為了不連累我們，拔劍自殺，被放於內室的水井之中。我那可憐的母親！」話音一落，又是號啕大哭。感染得身邊眾人垂淚。

「別哭，別哭！貂蟬怎麼樣了？」呂布問道。

「父親，你——你怎麼還留戀那狐狸精？」呂鳳勃然大怒。「母親臨死之前，告訴孩兒，她一生敬你為英雄！生是呂家的人，死是呂家的鬼！我可憐的母親。」呂鳳再次號啕大哭，半晌后，但聽呂鳳喃喃自語：「英雄、英雄，英雄真的是難過美人關呀！溫柔鄉，亦是英雄冢！」。呂布聽得滿不是滋味，而眾人也是心有怨氣！

呂布突然站起，也喃喃自語：「英雄、英雄，奉先是英雄，我呂布是英雄。」突然大聲狂呼：「我的結髮之妻呀！」轟然倒下。

呂鳳也被嚇住了。陳宮連忙過來把脈。陳宮感覺不對，急忙四下摸了摸呂布的身體，突然，陳宮大聲說：「沒事，沒事，奉先因為聽到家眷和失陷將士的噩耗，再加上勞累，暈了過去。大家還是散去，看看能不能弄一輛車來。如此天寒地凍，先把奉先安放到車上歇息片刻！」說完，向高順打了打眼，顯了顯口型「快去」。高順連忙帶人去找大車。高順帶人縱馬直接沖入了薛縣縣衙，把看似縣令大人的車駕掛在軍馬屁股後面，立即趕回。縣衙的差役還沒反應過來，高順等人扔下一錠馬蹄金，已跑出了縣衙大門，但聽急急忙忙趕出來的縣令穿戴模樣的人在後面子曰詩云地引經據典教育這幫遠遠遁去的無禮軍漢。高順趕回休息之地，連忙和自己的親衛把呂布抬上車駕，快速放下車幔，而陳宮在呂布倒下之地，原地坐下，順手扯過一片散落在旁邊的旗幟墊在下面，然後拉住呂鳳，儘管呂鳳不時回頭看車，若無其事地撈著釜中的馬肉，說道：「小姐，奉先只是暈倒，休息一下就會好轉！這馬肉不錯，你也來嘗嘗。」說完，撈起一塊馬肉，遞給了心神不寧的呂鳳，順手捏了捏呂鳳的手背，輕吐了兩字「坐好！」呂鳳滿臉疑惑地看著陳宮，知道這位父親的軍師祭酒決不會無的放矢，就順從了陳宮的安排，和陳宮一道吃起了馬肉，等著前去徐州的張遼的回報。周邊的士卒看見這般情景，都各歸原位，繼續吃著馬肉。

徐州的劉備早已得到細作的上報：呂布兵敗巨野，率領余部向徐州奔來。連忙命令彭城太守關羽、琅邪太守薛禮派人聯繫，自己帶著管亥並一眾親衛離開郯縣來到東海戚縣等候消息，和前來徐州聯繫的張遼碰了個正著。劉備帶上許管亥跟著張遼直奔豫州魯國薛縣呂布軍的休息之地。途中和得到薛縣有大軍駐紮的消息，前來打探虛實的關雲長又碰了個正著。兄弟二人隨張遼來到呂布所卧的車駕之中。

「公台，安排麾下士卒到戚縣休整，送奉先到戚縣縣衙好生休息，我這就派人召軍醫前來診治。」劉備急切地對陳宮言道。

「玄德公，你就不怕這是奉先與公台設計誆你，好奪取徐州嗎？」陳宮問道。

「公台，若無奉先與汝等擾亂曹賊的兗州，徐州早已落入孟德的手中。你等對徐州實有大恩。徐州歸於奉先，玄德沒有二話！」劉備回道，旁邊的關羽怒目而視陳宮。

「玄德公，高風亮節，胸懷大度，公台佩服！」陳宮施了一躬，張遼、高順、呂鳳、曹性微微一怔，旁邊的關羽怒色稍緩。

「還是先回戚縣再說！如此天氣，怕奉先受不了。」劉備輕聲說。陳宮傳令呂布麾下的將士推著呂布所歇息的車駕，前往東海戚縣安頓。

巨野大牢，典獄官的辦公房間里，曹操屏退左右隨從，坐於床頭，曹昂看著自己的父親，父子倆兩眼相對注視良久。

「父親，不可為了孩兒，耽誤軍政大事，還是回巨野大堂與父親麾下的高謀良將處理軍機大事。孩兒看到父親親自主持，已是開心得緊！」曹昂先輕聲安慰曹操。

「子脩，為父對不住你！為了一妖媚女子，傷了至親骨肉，險些要了吾兒的性命。為父這次真的是禽獸不如啊！」曹操聽得兒子曹昂的安慰后，涕泣而言。

「父親切莫如此！男兒好色，人之常情，偶有出軌，也算正常。只是自古英雄豪傑，多少沒於婦人之身，教訓不可勝數，而歷代英才還不是一樣前赴後繼。父親不可因此事而自怨，誤了軍國大事。方今天下大亂，豪傑並起，父親龍虎之姿，當要收並天下士子之心，匡扶王室！何況二弟子桓，年方十二，博聞強識，才藝兼備；三弟子文，年少英武，必成虎將；四弟子建，不滿七歲，即可背誦詩書，出言為論，下筆成章。尤其是子桓，居然能提醒我們去請您，還主動請纓。眾位兄弟將來皆可大用！父親但請安心，無以子脩為念！」曹昂再次安慰曹操。曹操隱約感覺有些不妙，可是又說不上來。抱著曹昂，父子倆痛哭一場。

東海戚縣，呂布終於醒了過來，在戚縣內室之中，劉備、關羽、關平、呂鳳、陳宮、張遼、高順、曹性、管亥圍坐在呂布的床榻旁邊。劉備和呂布的親衛早已把內室保護起來。

「玄德，我命不久矣！曹休那廝，居然射的是毒箭，吭吭——可恨，可恨！」呂布虛弱地對劉備言道。軍醫早已上稟劉備、陳宮、呂鳳等人：溫侯中了劇毒箭后，又與人纏鬥，毒液循環，禍及五臟六腑，全仗一口怒氣和強悍的身體支撐。中途聽聞變故，怒氣散去，鐵打的身體也支撐不了，若不是強悍，恐怕早已離開人世，還是安排後事吧！眾人皆是心情沉重，呂鳳和呂布的麾下眾將早已是熱淚盈眶。「玄德，我把部屬還有兒郎們就交與你，希望你善待他們。鳳兒是我唯一的孩兒，希望你能好好照料。」

「奉先，但請寬心！玄德必厚待你的麾下。我也會把鳳兒當親生女兒一般照顧。」

「溫侯，吾現有一子，就在旁邊，名喚平，字建國，年方十五，自十四歲起，即在軍中歷練。你若不嫌棄，讓他與鳳兒二人結為秦晉之好。」生性孤傲的關羽居然能有如此請求。劉備心中大喜。

呂布看了看關平，關平也似關羽的打扮，而且年少英俊，頗是喜歡。當即回答：「如此甚好，甚好！吭吭——二將軍，呂某新敗，沒有什麼資財，吭吭——就以赤兔為嫁妝，送鳳兒入府；吭吭——平兒，岳父大人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吭吭——就以岳父所有之飛將李廣的李廣弓相贈。吭吭——望汝好生待鳳兒。鳳兒，吭吭——還不快過來拜見你的公公！」

呂鳳擦了擦眼淚，對關羽下跪道：「媳婦拜見公公大人！」

「免禮，免禮！鳳兒，快快起來！」

「岳父大人放心，關平此生決不負呂鳳。若違此言，天打雷劈！」關平擲地有聲連忙跪拜呂布！

「平兒，言重了！快快起來！」

「公台、文遠、高順、曹性，你們快——吭吭——跪拜新主！」呂布咳嗽對麾下眾將命令。

「我等拜見主公！」陳宮、張遼、高順、曹性一起對劉備下跪。

「諸位兄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劉備連忙扶起呂布的麾下。

「玄德，吭吭——呂某就以方天畫戟為他們的晉見之禮，吭吭——萬望好好照顧！」呂布對劉備懇請道。

「奉先放心！好好歇息！」劉備安慰道。

「主公，末將一直護衛主公家眷，願終生護衛小姐，輔佐主公。請主公答應！」曹性跪拜劉備。

「曹將軍忠勇可嘉，真乃義將也！」劉備點頭讚許道。

「多謝主公！」曹性再拜劉備。

「玄德，我死之後，吭吭——不可發喪。吭吭——否則曹賊必然加兵相向。吭吭——你莫生氣，我部新敗，吭吭——你又新收我的部眾，需要時間整合；吭吭——而你的士卒，目前還不能抗擊曹賊的精兵，吭吭——需要多加練習。公台大才，可與郭嘉相抵；文遠、高順都是練兵的良將。吭吭——假以時日，你的部眾才能抗衡曹賊的銳卒。假以時日，假以——」一代英豪，溫侯呂布，就此離開人世。劉備兄弟三人當日在虎牢關前，見過呂布麾下的精銳，心知呂布所言不虛，何況又是臨終之言。

「奉先！奉先！」劉備趴在呂布床榻之前哭喊。關羽、管亥眼圈發紅，低頭不語。

「父親，父親！」呂鳳連喪父母，心中凄苦，暈厥了過去。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關平目中顯淚，抱著呂鳳大喊。

「主公，主公！」呂布麾下眾將也是跪倒哭作一片。

劉備當即就要為呂布安排喪事，陳宮苦苦相勸：「主公，奉先言之有理，現在不但不可發喪，還須封鎖奉先身死的消息，以免曹賊發兵徐州。待徐州可抗衡曹賊之後，再行發喪。若此時發喪，奉先必然死不瞑目。主公，切莫發喪，奉先不會怪罪的！假以高順、張遼將軍三月時間，必可為主公練出一支精兵，縱橫天下，成就主公大業！」

「若不發喪，吾有何顏見天下人？」劉備哭道。

「大哥，公台所言，句句在理，奉先在九泉之下，必然明白！就遵從奉先、公台之言。徐州目前不宜有兵禍啊！」關羽也是苦諫劉備。

「伯父，家父既然說過暫不發喪，還是聽從家父之言！」呂鳳向劉備哭道。

「賢侄女，如此，劉備對不住你們全家啊！」劉備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