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危險關係
女人么,很多時候都喜歡鬧點小性兒,若你什麼時候不理她了,她自然難受得緊,一難受就會發脾氣,更何況,她現在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秦程言,寬容些吧,請你寬容些吧,儘管夫妻之間,有時候要做到這兩個字,很難。
駐馬立於山道之間,秦程言有些茫然,甚至是蕭索,生出些天地蒼蒼,獨我無誰的寂廖來。
英雄一世,有誰能相陪?
跌宕一生,有誰知我心?
就在他惆悵著的時候,數十顆黑不溜秋的圓球從兩旁的樹林里飛出——
砰砰砰砰——
劇烈的爆破聲響起,炙熱的氣浪掀過草木,立即燃燒起來,很快,高躥的火焰迅速向四周蔓延——
「程言——」後方的山道上,響起莫玉慈凄厲至極的嘶喊。
「娘娘!」劉天峰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失儀,一步登上輦車,扶住從車廂中撲出,差點跌落於地的莫玉慈。
「不!不——!」莫玉慈撕心裂肺地喊,「不是那樣的!」
早知如此,她便不會同他鬧脾氣,早知如此,她說什麼都要揪住他,不使他離去,早知如此……只可惜這世間,很多時候並沒有這四個字——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有些事作為了,要等到臨死之時才後悔,有些事作為了,要等到很久以後才後悔,還有些事作為了,馬上,就會後悔。
可是這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便是後悔二字。
用力甩脫劉天峰的胳膊,莫玉慈跳下輦車,如一陣風般撲向前方的火海。
火海嗎?她從來沒有怕過,尤其是當他遇到危難的時候。
「娘娘——」劉天峰驚駭大叫,繼而厲斥身邊的士兵,「快跟上!」
眼見著莫玉慈一頭就要扎進火中,不知哪裡飛來一片樹葉,剛好戳中她胸前膻中穴,她整個人頓時木在那裡,再也動彈不得。
「娘娘——」劉天峰額上青筋亂跳,衝到她跟前,方察覺她情狀有異,不由轉頭朝四周看去,卻並無任何發現,當下納悶之極,只得拔出劍守在那裡,既不敢做什麼,也不敢離去。
火一直啪啪地燃燒著,莫玉慈的淚水亦一直不停地流。
密林之中,一棵高大樅樹的樹冠上,梟傲的男子隱身於其中,冷寒銳眸如利箭般,掃過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一個,兩個,三個……他慢慢地計數著,神色越發陰戾——好傢夥,竟然足足有二十個,而且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看這架勢,除了段鴻遙創立的飛雪盟,不作他想。
「段鴻遙……」秦程言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
悉悉簌簌,下方的黑衣人開始活動,看樣子,是去查探他們的「戰果」,也即秦程言的死活去了。
為首之人抬手一揮,灑出些白色的粉末,熾烈的火焰遇上這些粉末,頃刻熄滅,大片枯黑的地面露了出來,可是,卻並不見他們所料想中的「屍首」。
情況不對!
為首之人再度揮手,所有黑衣人統統匍下身子,欲退回暗處。
嗖——
劍光飛縱,鮮血四濺。
眨眼之間,已有十五名黑衣人死於某人很不光明的偷襲之下。
遊絲無形,像蛛網一般在空中播散開來,秦程言識得厲害,不去硬碰,只抬掌一揮,以強勁的內力將那些奪命絲網給盪開去。
為首之人且戰且退,漸漸將秦程言引入樹林深處。
不對!
很快,秦程言察覺到異樣,當即收住腳步,欲要回頭。
秋風颯颯。
樹林外的山道上,極慢極慢地,走來六名黑衣人,六柄寒光凜凜的劍,從各個方向,對準那個身懷有孕的女子。
秦程言的血,驀地冰涼,然後如烈火一般燃燒起來。
他中計了!
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以為他們的目標是他,卻沒想到,沒想到——
「放下手中的劍。」為首之人冷冷地睨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
只略略愣了一瞬,秦程言緩緩彎下腰,將手中長劍放到腳邊。
「秦程言,你可想過,自己也有今天?」那人雖蒙著面巾,一雙眼卻灼得發亮,含著種刻骨的仇恨。
很陌生,卻也有幾分遙遠的熟悉感。
咚——秦程言心中驟然一震!然後迅速平靜下來:「你要找的人是我,放開她。」
「哼,」為首之人冷笑,「沒錯,我要找的人,是你,可是秦程言,我並不想取你的性命,更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什麼,我只要——」
他說著,眼中帶上三分噬血,手中之劍一點點地刺進莫玉慈的鳳袍:「要你好好嘗嘗,失去最親之人的痛苦!」
「你——」秦程言下垂的雙手緊緊扣入掌心,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心裡那根弦綳得筆直,面部肌肉幾乎凝固成化石。
慈兒不能死!
這是他心中此刻最為真實的呼喊!
不僅因為她還懷著他的孩子,更因為,他愛她!
唉,不得不感嘆,他們之間的感情,總是每到生死關頭,方才顯得格外真切!也許是平靜的日子過得太久,也許是相依偎著成了習慣,竟然淡忘了他們是如何得到這份艱難的愛,竟然為了那看似不可調和的矛盾,而忘記了愛。
該死!
秦程言忍不住在心中咒罵自己,可是咒罵,又有什麼用呢?
「殺了她——」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涼,「你信不信,朕會派出秦國所有的鐵騎,將整個北黎屠滅殆盡?」
為首之人一怔。
莫玉慈也一怔——所有的哀傷就那麼消彌了,甚至化作淡淡的甜蜜。
她最愛的人啊!隔著這幾步遠的距離,她微微噙淚地看著他,模糊了其他的感知,只想著自己就算此時死了,也值得了。
「你不能死!」很顯然,秦程言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眼神里添了一分焦灼——他這是賭了!賭這個人,是那個人,若他不是那個人,他的脅迫便毫無威力。
冷冷地,為首之人笑了:「行,我不動她,不過,我要你一樣東西。」
「什麼?」
「天禪功。」
「你是要我——」秦程言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對。」為首之人毫不遲疑地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莫玉慈的淚水撲簌簌直往下落——為什麼?為什麼命運總要把他們推到這樣的窘地?為什麼重重考驗永無盡頭?
他們只是想好好地在一起,就那麼難嗎?就那麼惹得天怒人怨嗎?
是啊,命運這個可惡的傢伙,不是死了么?怎麼又冒出來了?
其實,人只要活著,命運是不會消亡的,它只是會由其他的代表者來扮演,安清奕,只是命運的一重表相而已。
「還不動手嗎?」為首之人手上加力,劍鋒又深入兩分,可以清晰地看見殷紅的血漬浸潤出來,在鳳袍上染出點點深色……
「呼——」秦程言抬起了手,對準自己的天靈蓋……
一隻蒼鷹自空中飛過,落下聲長嘶,異常地凄厲——
蘭花,大片大片的蘭花,紛紛揚揚,從空中灑落。
雲色紗綾飛揚,以極精準的角度,撞上六名黑衣人手中的長劍,與此同時,秦程言也動了,飛身搶過莫玉慈,將她帶至安全範圍。
薄暮殘照中,一男一女,兩個神仙般的人物,飄飄然從空中墜落,分左右立於秦程言和莫玉慈的兩旁,姿態曼妙不可言。
掩在黑布面巾下的雙眸倏然冰冷,為首之人知道,這一次的刺殺計劃,徹底失敗了。
「走。」冷聲吐出一個字,他帶著所有的黑衣人,剎那間消失無蹤,惟余幾片殘葉,緩緩從空中飄落。
「慈兒,慈兒,」顧不上招呼那兩個突然出現的外來者,秦程言率先俯身查看莫玉慈的狀況,但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紫,雙手冷得像冰塊一般。
「慈兒?!」秦程言心內大急,剛要給她運功,旁邊儒雅男子走近,溫聲道:「讓我瞧瞧吧。」
抬頭輕輕看了他一眼,秦程言沒有反對,把莫玉慈交到他手裡。
納蘭照羽從懷中掏出個玉瓶,倒出粒粉紅色的藥丸,喂莫玉慈服下,然後在她胸前諸穴上連彈數指,莫玉慈方「哇」地哭出聲來,撲進秦程言懷中,不住地叫道:「程言!程言……」
「好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秦程言眸中難掩愧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莫玉慈的淚水卻像決堤的洪流,怎麼也禁不住——以前這類危險的情形,其實也經歷過不少,只是他們一直同心同德地面對,所以,即使秦程言有什麼,她也能坦然,可是這一次,秦程言怕是不知道,她也在心中深深地怨責著自己,怪自己不該任性。
「唉,我說秦姬啊,我這麼大個活人站在這兒,你怎麼就不理上一理呢?」為活躍氣氛,旁邊納蘭照羽訕訕地插進話來。
「我……」莫玉慈這才胡亂抹去腮上淚水,轉頭朝著納蘭照羽深深一福,「多謝公子仗義出手!」
「這話——」納蘭照羽伸手掏掏耳朵,「怎麼聽著極是熟悉呢?你就不能換句新鮮的詞兒么?」
莫玉慈臉上浮起絲紅潮,不知該說什麼好。
見她如此窘態,納蘭照羽反倒朗聲笑起來:「罷了罷了,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瞧把你局促得——還有哦,話說在前頭,這次我出手,可是要收報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