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此心光明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
這意味,沒有人是因為偶然進入我們的生命中的。
每個在我們周圍,和我們互動的人,都代表一些事和因果。
他們的出現,也許是要教會我們什麼,也需要協助我們改善眼前的一個情況。
在生命中,我們經驗的每一種情境都是絕對完美的;記住,是絕對完美,即便它不符合我們的理解與自尊。
……
晚上上晚自習之後,我看著後面那兩大袋飲料瓶,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拎著。
兩個袋子要比晚自習前滿一些,有些學生又往裡放了些。但是他們的目的我不清楚是奚落,還是可憐我要幫我收集的。
大多數的高中生,世界觀、價值觀的都已經成型,愛憎分明的青春里充滿了叛逆性質的高尚。只要你努力,你要你不是特別的犯二,一般來說安安穩穩的過個高中很簡單。
不過,是人,也總會有那麼幾個死對頭。
這個看不順眼的人,是任何年齡段里都存在的。只是,檔次不同。
小學的時候看不慣就罵就打,高中了就會玩陰的,等了以後長大的時候就是故意的灌蜜性質的糖衣炮彈。
李菲菲喜歡玩陰的,這點我很明白,我不傻。所以,我不去惹她,但也不會像劉素雲那樣軟弱的受她指使;雖然她會時不時的冷嘲熱諷的炫耀自己有錢,進而旁敲側擊的貶低我,但是我都能忍受,只要不過分,我也盡量低頭。
但張揚是過分的,而且越來越過分……
當天晚上,他問我要如何處置那些瓶瓶罐罐的?
我扭頭看著她問:「張揚,你多大的人了。欺負我有意思嗎?」
「我這是在幫你好嗎?我想給你點好印象。」他依舊是那副略顯不羈,慵懶而又酷拽的模樣。
「那你幫我找個地方攢起來吧……我總不能帶宿捨去吧?」
「呵呵……」他轉過頭,趴下睡覺了。
晚上下了晚自習,要走的時候,他還真的拎起了兩大包東西。看著我說:「走?」
「你有病吧你?」
那是一種羞辱。對於我極度敏感的心來說,是種羞辱。而且,當著李菲菲的面,我就更要說的嚴重一些,不惜罵人。
李菲菲聽后笑了,拉著小愛的手就走了。在她看來,或許也認為張揚在羞辱我。
可是,張揚將兩袋東西放下之後,走過來很是親昵的對我說:「我發現,你真的有做我女朋友的潛質。」
「你還是找個喜歡你的人做吧……我對你這種男人沒興趣!」我說著轉身就走。
他追上來,「因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走了。這麼假的表白,鬼才信他喜歡我呢。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自己的卑微,我的眼睛不再像初中時候的明亮,但是我的心沒有灰暗。我只是要放低自己,低頭努力……
……
日子開始進入正常的軌道。
穿上校服之後,我們除了從鞋子上看出各自的家庭,其他的倒是微乎其微了。
我每天有了更加煩心的事情--應付各種女生。
讓我稍稍有些震驚的是,張揚真的是個模特,但是,並不是那種出名的模特。畢竟,這只是個縣城。
可是,他的名號還是有的,也上過一些小雜誌的封面。他一米八五的個子,走在校園裡,當真是扎眼的很。
其他女生知道我是他同桌,一個勁的跟我要他的各種社交軟體的號碼。有些還會送古老的情書。
遇到這種情況,我通常都是盡情回復的,我是知道張揚的一些號碼的,通通告訴她們!
使勁騷擾他!
省得他整天「勾引」我……
張揚得知是我在「傳播」之後,將手機往桌子上一放說:「這都是你的功勞!」
「你讓我怎麼拒絕她們呢?」
「你不理會不行嗎?」
「你覺得行嗎?」
「你如果再亂說我的號碼,我就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
好吧。他贏了。
……
開學一周后,第一個周末。我們學校一般是一個月休2天,因為開學晚,所以跟高二的一起休大周。
我周六早上趕回去的時候,看到那熟悉的院子,我的心裡莫名的就感覺到了差距。
那種東西跟成熟無關,只是一種感覺,壓抑的感覺。
會讓很多原本的一些希望都被壓制住。
回到家,看到有人正卸了滿滿一車的塑料瓶。父親見我回去后,趕忙的撐著拐棍站了起來。
「爸。」我快步過去。
「回來了?快進屋寫作業去吧。」
「昨天晚上在學校寫完了,我換身衣服幫你幹活。」
換了衣服,跟父親挑選著塑料瓶進行歸類。看著這些瓶子,就想到了學校里他們給我擺了一桌子垃圾的情景。心裡忽然說不出來的滋味。
職業分貴賤的意識,我已經有了。此刻,再弄著這些瓶子,就覺得很不是滋味,感覺這些東西和工作在慢慢的拉低著我的自尊心。
父親看著我有點出神的干著活,笑著一邊幹活一邊問:「你班上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你是個收破爛的小姑娘了?」
我看著他那不該屬於那個年紀的蒼老模樣,心裡微微發痛,擠出絲笑容說:「沒有的事,現在的學生都挺好的。」
「你不用瞞著爸。爸是過來人。你那些心思,爸也有過。」
「那您被別人瞧不起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他說著手裡拿著個飲料瓶子開始不規律的擺動,好似在想著什麼事似的。我正要說話的時候,他停住手上的動作,直直的盯著我問:「因子,你知道什麼是慾望嗎?」
「想要得到的東西,想要達到的目的。」我說出了自己的認識。
「那你知道我的慾望嗎?」
「希望我好好的吧?」我有點矯情的說。
「呵,我的慾望是,活著……」
那刻的太陽很濃烈,照著他另外一邊沒有知覺、漸漸萎縮的左臂,我心裡猛地就抽了一下。眼淚就開始打轉。
是啊。他的慾望就是活著,不活著怎麼看我一點點的變好呢?
「你媽跑的那年,我大冬天的沒白沒黑的找,把自己折騰倒了。然後住院花光了所有的錢。當時支撐著我的慾望就是活著。可是你不同,你四肢健全,無病無災的,你的慾望就不可以只是活著。」他笑著對我說。
「我的慾望就是讓你以後過上好日子。」
「你那是希望,不是慾望,慾望是自己的;就像你肚子餓了,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想要吃東西了。」
「好了啦,不說這麼深奧的東西了。」我不知父親為什麼給我講這個。
但父親彷彿非要說透似的,將手中的塑料往邊上一放之後,很認真的看著我說:「知子莫若父,你是我的孩子,你眼神的變化我都能感覺到,你的慾望被壓住了。」
「沒壓住,我會努力,我也有好好學習。」
「但是沒東西在支撐著你,你需要有慾望來支撐。如果沒有慾望支撐著我,我早已經倒下了。」
「我有時候,覺得挺壓抑的,就像是……」我忽然不知道該跟父親如何形容那種被人憐憫的目光。
「因子,你需要慾望,不是活下去的慾望。」
「我想掙錢,掙很多的錢,掙到讓人瞧得起!我想出人頭地!」我發自內心的說。
想起李菲菲那趾高氣昂,變幻末端的貶低我的樣子,我的心裡就彷彿被壓抑住了似的。但是,當我說出自己的心裡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透氣了很多。
當我以為父親會貶低我的時候,父親卻說:「對,那種慾望就很好啊!掙錢!」
父親如此說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阿蛛給我的那封信,她不讓我物質、不讓我炫耀,那個跟掙錢的慾望是一個概念嗎?
「如果你那麼想掙錢,你又是個健康的人,那麼你就會比別人賺的多。」
「爸爸,你現在覺得收廢品丟人嗎?」
「不丟人。」
「不丟人?」我有點疑惑。
「剛開始的時候覺得丟人,可是後來覺得自己有點不成熟。不丟人,自己憑自己的努力,不給政府找麻煩,不給部隊當累贅,自強不息,丟什麼人?你,也不該覺得丟人。」
「我……我在學校里看到了很多塑料瓶,收一下的話,能掙個十幾塊,可是我走過去,就是沒敢收。」
「剛才你說你想掙錢爸還有點不信,不過現在信了,呵呵,但是你還是不太懂慾望的方向。」他說著還蠻開心的繼續拿起了剛才放下的瓶子,扔到了歸類區域。
「那你說我該撿嗎?」
「該不該撿不要問別人,要問你自己的心。只要你有一顆純粹的心,只要你的心沒有被污染,你就具有辨別對錯的能力。如果你不知道該不該撿,那我就敢說你還不成熟,或者你並沒有看清你自己的心。」
「我不懂。」我如實說。
「爸撿破爛。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看法,但是,我不能被別人左右。幹什麼事情的時候要問問自己的心,我們自己的心比任何人都知道對錯,爸當過兵,心裡永遠掛著一面黨旗和軍旗,爸不是在炫耀自己。爸可以不撿破爛,爸可以去上訪,爸可以騙醫保,爸可以跟自己的戰友借錢,有很多戰友都混的不錯。但是,你說你爸我能去那麼做嗎?不能去,雖然那麼做能有錢,能達成我活下去的慾望,但是那種慾望是向下的,是不正確的慾望。」
「但是,應該有很多人那麼做過吧?」
「對,有,世界這麼大,什麼人都有;那些人會騙戰友的錢,會咒罵黨和國家對他們不夠好,因為他們的心被污染了,他們辨別不清自己的心。你爸我不靠那些手段,因為我問過我自己的心,如果我那麼做了,我就對不起自己曾經穿過的軍裝,我就對不起屋裡掛著的軍旗!當我撿破爛的時候,我又問自己,我這麼做是對的嗎?我的心告訴我,是對的!我不靠別人吃飯,我憑自己的手幹活,我苦點累點,但是我沒有讓自己的心被污染,我問心無愧,我這顆心到死都光明……」
……
我父親就是除了李蘭香之外,第二個在我生命中起到重要意義的人。如果說李蘭香教會了我如何做人,那麼我父親便是叫我如何修心的。
所以,未來才會有那個強悍的我。
撿。為什麼不撿?
那刻的我,眼睛忽然的就明亮了起來。
因子加油!現在貧窮就是你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