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那啥一刻值千金
257.那啥一刻值千金
秦如歌嗤笑道:「聽你這意思,這好像並不是你第一次大婚。」
秦如歌平放於膝上的十指纖巧,明淵輕輕執起,不由想起一句話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眼前這張面孔對他而言,是陌生的。
當初如果她沒有沖著他而來,潛入西涼找他的話,哪怕他們在大街上擦肩而過,他也不可能認出她來的。
這樣算起來,是她主動招惹吧。
「當然是孤的第一次,就算你信不過孤的為人,總該相信歷史吧。孤登基數載,后位一直懸空,也許,便是一直在等著你來呢。」
車輦外頻頻傳來道賀聲。
西涼帝王還真是夠接地氣的,這麼親民,帝輦竟這麼直接地穿街而過。
明淵這些話,秦如歌聽在耳里,格外刺耳。
秦如歌冷厲的神色漸趨和緩,眨眼間竟然變得低眉順眼了。
縴手並沒有推開他,反而稍微執緊了些,明淵很是意外,卻見秦如歌輕啟朱唇。
「你放心,關上門后,就算你我勢成水火,可我也懂尊卑分寸,在外,我會給足你該給的顏面。」
明淵長長的睫毛輕顫,便見秦如歌掀起眼帘,眼底的冰霜似有融化跡象。
薄唇緩緩勾起。
明淵眸色加深:「小賊鼠,孤希望,這也是孤的最後一次。」
第一次,還是最後一次。
也就是說,她是唯一。
秦如歌不做聲,她表面面癱,內心卻是不以為然。
他的話如果能信,母豬公豬豬崽一家老少都能上樹了。
明淵攬過她的肩,稍微施加力道,讓她靠在他身上。
秦如歌稍微掙扎了一下下,便安分了。
明淵此時似笑非笑睨著她立體的輪廓,果然如她所言,安分守己當好她的皇后,而非一名叛逆者。
就算這是她以退為進的手段,一個不小心,可能會弄巧成拙呢。
撲通撲通,一聲一聲震著她的耳膜。
明淵的心跳聲相當穩健。
他的心......么。
這傢伙也有這玩意?她一直以為他是只沒有人性的惡魔。
紗簾內的兩人,身影朦朧,但卻肯定是挨靠在一起的,十分親密。
「哎,你們快看,南越來的郡主,和我們少帝多恩愛。」
「上次國師顛倒黑白,殘害皇上,救了皇上的,好像就是這位南陽郡主吧。」
「好像是這樣沒錯,聽說他們回國之後,燕王因為這件事情心裡存了根刺,什麼鬼恩愛啊,都是作秀,結果沒隔幾個月就分了,都是因為燕王妃忘不了舊情人,自請下堂,把休書直接甩燕王臉上呢。」
「可我怎麼聽說,是燕王妃有意成全燕王和他的老相好,才自請下堂的。」
「放屁!你見過哪個女人這麼大方來著,她們心眼都跟針兒小,怎麼可能會成全別的女人?」
......
眾說紛紜。
夙夜:「這謠言,真是越傳越離譜。」
夙夕冷哼,瞪了那些給秦如歌說好話的人幾眼:「就是,她明明差點害了明淵哥哥,倒把她說成功勞不小了。」
「不知道黎公子對於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夙夜鬼祟的眼神,言談間落在了黎閻夜身上。
「我能有什麼看法?對於南越而言,我是生人,道上聽來的閑言碎語,都是經過加工添料的。至少,黎某並非聽風就是雨之輩。」
言外之意,就是說他不會聽信半道聽來的八卦了。
「據說你們苗疆的人施蠱術,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言談間便可不知不覺得手。」
黎閻夜意有所指,神色略帶不屑。
行走瀟洒的夙夜,身形忽然僵直,半響,唇角蜿蜒一抹鮮血,半是蹲跪了下去。
「哥,你怎麼啦?」
夙夕尚未知他受傷,只是好奇他突然不走了,待發現他的異樣,上前攙扶之時才發現他不僅吐血,臉色還甚是蒼白。
「沒事。」夙夜咬牙忍著一***襲來的痛楚,聲音壓得更低,只有夙夕和他能聽到:「蠱反噬了。」
蠱反噬!?
夙夕對這情況聞所未聞。
「夙大人,你沒事吧。」
男人身子微微蜷曲,指掌伸到他身前。
兄妹倆抬首警惕地盯著他。
夙夜不敢隨便碰眼前的這個男人,只能藉助夙夕的援手,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黎某人聳聳肩,無趣地縮手。
「咦,夙大人,你流血了,無緣無故流血,你是上火了?陰陽失調,家中一定缺少女子給你調理身子吧。」
他流的又不是鼻血,上特么的火??
指腹摸走鮮血,夙夜似笑似怒:「黎公子有心了,也許我真的該找個好女人,好好調理調理陰陽補缺。」
慕容汾是從哪裡找來這人的?身份神秘,無法對號入座,竟然還是他們苗疆人的剋星。
他到底是什麼人?
「黎公子請,再不走,可就落到隊末了。」
帝後車輦已經行進得有些遠了,夙夜負傷做請姿。
黎閻夜大抵真的挂念秦如歌的安危,倒也快步跟上。
「你這麼好聲好氣地對待這隻走狗做什麼,不過是個下等人。」
「下等人嗎,下等人卻能讓你哥我這麼狼狽。」
「什麼,你的意思是他——」
「噓,嚷嚷什麼。」
夙夕不是滋味地閉了嘴。
————
行宮和西涼皇宮不過一個江陵城,帝后很快就抵達鸞和殿。
「你先歇歇,稍後片刻,孤很快回來。」
料必是爆炸一事尚未談妥,明淵還得繼續和群臣商議。
「好,皇上快去吧,別讓群臣等急了。」
西涼的臣子,躲過了一回,然而籍著這次的事情,終究要被清洗掉一批人。
戚顏搞出這麼一出,沒炸死明淵,卻拖了自己後腿,好像有點不合常理。
秦如歌有話想問黎閻夜,卻又不好摒退明淵安排在這邊的人手,單獨和他說話,秦如歌看著有點兒焦慮。
沒辦法了,看看晚上尋不尋得到空子了。
由正午,一直等到落日西斜,秦如歌已然合上眼,腦袋挨著床柱。
沒有人敢叫醒她,因為是她主動從中央挪到床頭,稍微合眼,她沒有倒床就睡,願意維持部分儀態,已經很給面子了。
畢竟她不睡,肚子那個也要睡。
有人在她耳邊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秦如歌便被驚醒了。
明淵微微動容。
這麼輕巧的聲音就被驚醒,說明她只是淺眠。
她時時警惕著。
秦如歌揉著惺忪睡眼,看向窗外,已然一面漆黑了。
她伸著懶腰打哈欠:「這麼晚了。」
明淵拎起秤桿挑開蛛網般的紅紗。
秦如歌便大手大腳過去坐在桌邊,顧不上儀態,她狂掃吃食。
「有條件的話,能不能給我叫御膳房煮碗麵條。這些半生不熟的玩意,我真的吃不慣。」她只吃了熟透的半邊。
明淵將喜秤不輕不重放在她眼邊可見的地方。
「這就是你說的知分寸?」
「對啊,可是範圍不包括私下相處的時候。」她掃了內室一圈,暗示除了他們倆,現下沒人,所以不用給他做戲。
話聲剛落,秦如歌肚腹便傳來一聲異響。
明淵嗤笑,終究是要了碗面。
他拿筷子捯飭熟麵條,徐徐靠近秦如歌。
她伸手來接碗,明淵卻避讓開來,他夾了一箸麵條,間或夾了几絲肉絲,熱騰騰的蒸汽上飄,他吹拂面身放涼,便送到秦如歌唇邊。
瞎了她的鈦合金狗眼。
呵呵噠。
「哪能勞煩您金貴的手啊,我自己來——唔!」
搶不到就算了,這傢伙竟然趁著她說話之際,冷不丁往她嘴裡塞麵食!
筷子尖離開她的腔唇之後,明淵好整以暇笑笑,那模樣就是如願之後的得意。
可他萬沒想到秦如歌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橫膈膜還有氣管受了刺激,那一半含在嘴裡,一半吊在外面的麵條,全部噴涌甩在對面的人的玉容上。
明淵臉上的得意洋洋,終於添了食物的香氣。
秦如歌仍在扯心扯肺咳嗽著,可是看著明淵這自討沒趣的倒霉模樣,又覺得解氣可笑,便邊咳嗽邊摸索茶壺。
明淵一把抹走麵食,臉色隱隱青黑。
這死女人,噴了他一臉髒東西,竟然不是先補禍,而是喝茶順氣。
先喝茶也就算了,喝完了茶,第一時間竟然是搶了他手捧的碗,大快朵頤起來。
他的臉呢?
她不意思意思?
「秦如歌,你真行。」
「那邊有水,你自己去洗洗。」
明淵紋絲不動,秦如歌鬼鬼祟祟地瞄看他,不知道他是幾個意思。
碗已見底,她終於放下手中物。
看她心滿意足的模樣,應該是吃夠了。
「飽了?」
「嗯。」
明淵指著自己的臉,秦如歌翻了個白眼,屁股剛離開凳子,就被他一把壓住、坐下。
秦如歌沒甚好氣道:「幹嘛,不是要我幫你洗臉嗎。」
只見他邪肆地勾著唇角,額頭鑿著不懷好意四個字。
「如果你把它舔乾淨,那麼孤就不計較你的無心之失,無心之失還是有心之過,可都是孤一言斷之,孤說了算。」
秦如歌冷著臉打掉他按壓在她肩上的手,捧了清水過來:「愛洗不洗,不洗拉倒。」
「孤真是好奇,以你這個性,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吐槽歸吐槽,明淵終究還是乖乖低下臉去。
熱水放了一陣子,雖然有些涼了,倒也不至於冰冷。
秦如歌盯著他的後腦勺,真想就這麼扣下去,扣他一屎盆子。
餘光似乎見到異色,秦如歌視線偏移,目光微微閃爍,很快便收回視線。
她給明淵遞去乾淨的毛巾,明淵直接壓著她的手背,將毛巾前遞,便借著她的手將他臉上水珠拭乾。
最後,稍一用力,秦如歌便跌坐在他大腿上。
而他的左手指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夾了兩杯水酒。
「孤的皇后,合巹酒還沒喝呢。」
秦如歌盯著他的眸看,又盯著合巹酒杯看,久久沒有動作。
「怎麼,不願意?」
明淵聲線有些冷淡。
秦如歌淺淺一笑,辨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的。
她挑走了一杯,另一手,將他放在她腰間的大掌,稍微撤離:「當然不是。」
主動繞過他的臂彎,酒盞已然快送到唇瓣了。
「皇上?」
聽她一聲甜美的叫喚,明淵如夢初醒。
迷濛的視線,緩緩聚焦。
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女人這般......媚態橫生,她的水杏美眸,似乎氤氳了一層水霧煙雲。
這會兒他不知抽起哪根筋,並不急著喝下合巹酒,反而鬆開秦如歌的腰肢,指腹攀上她眼瞼下的胭脂色頰膚。
「小賊鼠,你有沒有發現,自己終於像一個女人了?」
「......」秦如歌感覺自己喉嚨里飛進了蒼蠅,砸吧兩下嘴:「這話說的,難道臣妾以前像男人?」
明淵嘲道:「男人倒不至於,冷冰冰的機器人倒是很像。」
「你我從小就待在那個地方,從小爾虞我詐地陪伴著長大。你那時不是說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滋味嗎,求生,只是本能,我說要教會你知道什麼是喜歡的感覺,結果,你這傻瓜把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丟了,全都被我騙走。本來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可是,為什麼我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你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是有回過頭來看你的,看看你的表情是不是悔恨、憎惡,可是並沒有,你這該死的女人,除了冷漠好像什麼都沒有!」
「我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自此平步青雲,可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股氣順不了,為什麼,我那麼難得逃離了那個地方,卻還是有一個人一雙眼睛糾纏著我?」
「沒想到不過一年,我們就再度碰面了。該說你是天才嗎,不對,你是怪物,一隻讓人愛不釋手的珍稀怪物,卻又容易一個不留神就被你咬傷。」
秦如歌嗤聲,神色泛冷:「你何曾被我咬傷過,後來不還依靠著先我一年進入公司的資歷,動用人脈和手段竊取我的研究成果么。」
這渣渣怎麼好意思喊她小賊鼠,他該這麼喊自己才準確!
明淵早就對她這些指責的話免疫,畢竟以前沒少聽:「你應該要感謝我的,要不是我離開之前,提點了你幾句,你後來也不會佯裝成一個有七情六慾人格健全的正常人,否則,你便會淪落成我們頂上那些人的試驗和研究對象。拿你一點點書面報告,算是你的一點心意,不過分吧?」
「你這麼厲害,你怎麼不上天呢!?這酒還喝不喝,不喝就罷了,反正你我不過是假鳳虛凰。」
秦如歌越是反叛掙扎,明淵越是霸道禁錮。
「急什麼,先來談談心嘛。長夜漫漫,孤的皇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孤總得好好了解清楚。」
「你就不能說人話?」
說人話是吧。
凜然的視線,掃過她的左胸。
「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我別無二選了吧。孤只是想知道,鳳明煌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你脫胎換骨,而不是其他人。」
不是他。
所以,這就是明淵所介意的?
他介意的點是什麼?
是因為那個人不是他,他自尊心受挫?
還是......
還是的後面,秦如歌本不願自作多情。
可是那傢伙特意前來給她線索提醒,突破口就在明淵這傢伙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她得多方面了解明淵才行。
「白初,你當年,難道真心喜歡過我?」
瞬間,他的俊容變得猙獰:「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好吧。」於是,那句難道你現在還喜歡我,她沒問出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如歌的臉色太淡漠,明淵很快便恢復常態,和她斗誰更高冷,寒著臉仰首喝酒,秦如歌便也不是很甘願地喝合巹酒。
然而,酒杯剛剛沾上唇瓣,水酒甚至還未沾到,秦如歌忽然覺得手腕背腹一麻,便拿不住合巹酒杯,水酒連酒杯滾落桌角下的地上,灑了一地。
空氣似乎有瞬間的凝固。
「看來,讓你喝一杯合巹酒,還真是為難你了。」
「如果我說我手抽筋了,你信嗎?」
「你說呢。」
「那我再倒一杯喝掉,以示真誠。」
她作勢去撿底下的酒杯,卻被明淵攔腰抱起,反而離酒杯越遠,離新床越來越近。
「等等!你做什麼!」
「睡覺。皇后,春|宵一刻值千金。」
「明淵!你我有言在先!」
「有過前車之鑒,你還是選擇相信我?秦如歌,你說你到底缺了幾根筋?倒是有些沉,你長胖了?」
明淵順手將她丟在床鋪上,然而秦如歌竟然一個翻身,凌空翻跳到內側,並捲起床褥遮在身上。
明淵鳳眸圓睜,下意識攔臂遮臉,前臂垂掛著幾根身子甩動的小蛇。
他大驚點了周遭穴位,這才拔下兇狠的毒蛇,砍成好幾截。
「不作死就不會死,皇上,今早你因爆炸身受重傷,此刻又遭毒蛇啃咬,還是安分點才能活得久一點吶。」
明淵狼狽又兇狠地瞪著她,大聲喊道:「夙夕!給孤滾出來!」
滾?
秦如歌挑眉,順便撒了點硫磺粉驅蛇。
未幾,便見夙夕像朵花兒似的沖了進來,笑容燦爛。
那個女人中招了么!?
然定睛一看,夙夕嚇破了膽,驚呼:「明淵哥哥,怎麼是你中招!」
「你還敢明說!」也不知道遮掩一下,這女人真是!明淵穩住怒氣,聲線微顫:「孤昔日念你年紀尚小,思慮不成熟,也是正常的,便處處縱容你,沒想到你如此不知分寸,玩火玩到了帝後身上。」
「明淵哥哥,我只是想警告一下這個女人而已——」
「閉嘴!你口裡的這個女人,是孤的皇后!你有什麼資格警告!」
夙夕經他這麼一吼,晶瑩的眸底盈滿了水潤,瞬間委屈得不行。
秦如歌好心提醒:「皇上,封住經脈治標不治本。這些毒蛇是夕妹妹的愛寵,蛇清還得依靠她來提供蛇樣研製,皇上倒不如跟夕妹妹過去......啊,不對,還是臣妾讓位,不打擾二位在此療傷。」
秦如歌打了個哈欠,又道:「臣妾也累了,想先到偏殿休息,還請皇上恩准。」
明淵臉色可謂比鍋底還黑。
「大婚之夜,皇後到偏殿休息,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