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威逼利誘
〔1〕
利濟路南段,興華酒店裡,此刻正是早餐時間。大廳與餐廳之間,來來往往好生熱鬧,唯獨三樓北端的廊道,嫌少有人來往行走,寂靜得不像話。身著黑色西服的人嚴格把守著,路人見了都噤聲不說話,只投以奇怪好奇的眼光,又加快腳步走了。
光是廊道里,來往巡邏就有四位黑衣者,對過往行人上上下下都瞪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就怕有危險分子突然冒出來。
許琢玉和吳哲從樓梯口處現身出來,把守的黑衣者遠處見了,略微點頭以示恭敬。
「營長,你來了?」一名黑衣者迎上來,恭敬問候許琢玉。其餘人照舊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昨夜裡如何?」許琢玉對著315房間微抬下巴,簡潔明了地問道。
「並無異常。」那名軍官回答,「今早早餐也叫是酒店送上來的。」
許琢玉滿意點點頭,「辛苦了。」拍了拍那名軍官的肩膀,繼而往315房間走去。
許琢玉推開315房間的木質房門,六當家已經醒了,坐在圓桌上吃著酒店送上來的早餐。一旁著黑色西服的軍官,看見門外吳哲招呼他出去的手勢,沖著許琢玉略微欠了欠身子便走了。
六當家看見許琢玉來了,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迎接。
「便坐罷。」許琢玉淺笑著,伸出右手搭在六當家的肩膀上。兩人就勢坐下。
「公子……」六當家看著許琢玉,露出急不可耐的眼神。
許琢玉知道六當家想問候四當家的下落,偏不想回答此問題。搶過六當家的話說道,「憑才,昨日的事情,考慮得如何?」
六當家本名叫做孔憑才。驚訝盯著許琢玉先是一愣,而後又想明白,像許琢玉這般有權勢之人,調查他的底細輕而易舉。
「公子給的條件豐厚,只是不知公子需我做何事。」見許琢玉不願提四當家,六當家也只得四當家的事情暫且按下不提。轉而從容問道。
「歸降。」許琢玉淺笑著,端起一邊的茶壺給自己斟茶,漫不經心地答道。
許琢玉不肯說百分百的實話,六當家聽了也明了,可他本是耿直之人,不懂得許琢玉的為官之道。
故而揭穿許琢玉,「公子說笑。世間向無免費午宴。公子只管說。既我昨夜丟下寨子兄弟跟你走,便已歸降。」
許琢玉仔細打量著正色說話的孔憑才,爽朗笑起來,「既然如此,我手裡正有個棘手的活兒。不知憑才是否肯幫忙?」
「公子但說無妨。」
許琢玉盯著孔憑才,字句清楚道,「剿滅石門山。」
孔憑才驚愕,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許琢玉。思緒混亂,良久說不出話來。石門山這些年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依仗著易守難攻的地勢,做的事情越來越放肆。正規軍隊要想剿滅,再合乎情理不過。
「我身為石門山的六當家,公子如何覺得我會答應此事?」孔憑才整理心情后反問道。
許琢玉仍是淺笑著,眼神里滿是堅定。「我只是與你做個交易罷。至於六當家到底做不做,當時要看六當家的心意。」
孔憑才盯著許琢玉,「敢問公子,究是何人?」
〔2〕
「漢城軍區陸軍營長,許琢玉。我是誠心要與憑才做這個交易。」許琢玉說,又擔心孔憑才推脫,預先說道,「如今我手下人等,唯有憑才能但此重任。不知憑才是否肯幫我這個忙?」
許琢玉給的承諾,讓孔憑才不能輕易捨棄。可另一邊是他長久相處生死里出入的兄弟。思量權衡后答道,「許營長,石門山雖說比不上正規軍隊,但也是一支能打的部隊。許營長如何不考慮招安之策?」
招安?許琢玉不是沒想過,若是做得好,不需動火便能平定石門山的亂子,又能招收一支部隊,所謂一舉兩得。可按下石門山對許司令的不敬之事不說,石門山土匪一群烏合之眾,向來沒有軍隊管制,若當真招安收編進正規軍隊,指不定是福是禍。
「憑才這麼說,狠不下心與石門山斷絕關係,我倒不敢將此事託付給憑才。」許琢玉說著,起身故作要離開的模樣。
六當家也只是仰頭看著許琢玉,雖然焦急卻不肯答應許琢玉的要求。
許琢玉轉過身去背對著六當家,見六當家仍舊不肯鬆口,只得威逼利誘。側頭跟六當家說,「對了。四當家和你的一眾弟兄們,跟三當家安排在一起。四當家的手傷,也叫人包紮了,你不必擔心。」
六當家疑惑看著許琢玉的側顏,不解為何此刻又提起四當家來。
只聽許琢玉繼續說道,「寨子里的人,若是見你們久久不曾回去,怕是擔憂。故而差遣你們一名小弟回去報信。」
六當家擰緊眉頭,盯著許琢玉道,「我三哥四哥正在受苦,還望許營長幫忙,讓我信守拜把的承諾,與他們同苦。」
「憑才,我請你來,要你幫忙,自然要好生禮遇對待。」許琢玉威脅道,「旁的人,我也管不了那麼多。這幾日我也忙,就不過來酒店打擾你。你好生思量,取捨之間定要想著那跑回山寨的小弟,會怎麼彙報昨夜的事情。」
六當家攥緊拳頭,許琢玉這是利誘不成換威逼。許琢玉刻意強調那回去報信之人,報信之人自然是如實稟告說他叛變。許琢玉這麼做,就是要將他逼上絕路,讓他回不去石門山。
許琢玉說得好聽,讓他自己選擇。可若他當真拒絕許琢玉,只能是兩邊不討好。實則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許琢玉說完,徑直走了。該亮的底牌都亮了,該說的話都說了。相信孔憑才只要不傻,選擇幫他剿滅石門山,不過是時間問題。
吳哲本和看守隊隊長說著閑話。見許琢玉出來,撇開看守隊隊長急忙迎上去。「營長,如何?」
「好生看著,吃喝什麼都不要少。我幾天後再過來。」許琢玉向著吳哲身後的看守隊隊長吩咐道。
汽車上,吳哲不時看向許琢玉,終於忍不住小心問道,「營長,你此番費盡心思,指不定這位六當家跟三當家一樣是個硬骨頭。倒不如從四當家那邊著手。」
許琢玉深吸一口氣,挑了挑眉道,「石門山寨拉建起來,三當家功不可沒,有了感情自然嘴硬,不肯出賣弟兄。六當家不一樣,他是個想做實事的人,懂得拿捏取捨。」然後呲笑一聲,「至於那位四當家,不過就是牆頭草,見風使舵罷。這種人,信不得。也沒什麼真本事。」
吳哲恍然大悟,對許琢玉又敬佩幾分,果真應了那句老話,虎父無犬子。
〔3〕
才消兩日,六當家孔憑才便耐不住性子,要見許琢玉。
吳哲前來辦公室彙報,許琢玉滿意點頭,漫不經心說道,「一會兒過去。對了,明日領著他過來軍部,收編進你二連。」
「需要安排職務?」吳哲欠著身子詢問道,以便他做準備工作。
許琢玉冷笑一聲,「當真當做大爺供起來?此刻他歸降,自然要挫挫銳氣才是。」
吳哲點頭回應。抬眼瞥了瞥許琢玉,小心開口道,「營長,四當家那邊鬧得厲害。要不,您過去看看?」
許琢玉嘆了一口氣,「讓他鬧吧。加派人人手好生看著,此番他們人多聚集於此,防著暴亂便是。」
黃昏時候,興華酒店前庭圍著重重人群,仰頭看著台階之上的酒店大廳,嘰嘰喳喳討論著,酒店廚房起火冒煙的事情。
火勢本就不大,只是煙大。許琢玉和吳哲到時,火勢已經熄滅,人群也已散去。
「營長,要不我去廚房叫幾個菜上去?」吳哲考慮到許琢玉尚未吃晚飯,關心問道。
許琢玉點頭同意,獨自一人往三樓上來。315房間門前,卻無一人把守。
吳哲點了餐從廚房出來,卻在飯廳靠窗的位置看見孔憑才,對面坐著兩名摩登女郎。
吳哲大踏步走過去,孔憑才看見吳哲,站起身來笑臉相迎,卻不想迎來吳哲堅硬的拳頭,隨即倒在地上。
與孔憑才吃飯的兩位女性失態尖叫了聲。
吳哲也不聽孔憑才的辯解,只當孔憑才試圖逃跑,要將他重新帶回許琢玉面前。嘴裡只罵著,「一邊要見營長,一邊卻又跑路。」
「吳連長,你這是做什麼?」
被人這麼一喝,吳哲轉頭去看,卻是蘇芸。懵怔看著蘇芸,疑惑問道,「蘇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配朋友過來吃飯。」蘇芸右手指向自己身邊的女郎,擔憂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孔憑才。擔憂孔憑才不信,又補充道,「沒有別的位置,與這位小哥拼個桌罷。」
孔憑才趁勢站起來,粗魯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委屈地解釋道,「吳連長,適才廚房失火,下來躲避卻又與你們的人走散。沒有房間鑰匙,這才過來飯廳吃飯。」
吳哲半信半疑,轉頭正欲更蘇芸確認,卻看見蘇芸盯著自己身後,露出尷尬僵硬的笑容來。
原來是許琢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