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迷離
許蔓這次幾乎感覺不到心跳了,她只聽見自己那軟糯中夾雜恐慌的:「人失蹤了,什麼意思?」
陳七爺更是覺得眼前一片眩暈,他們將陳家命脈全系在燕國公身上,因為燕國公身邊的這位小十一公子的性命也算他們救的,燕國公向來以守信踐諾聞名,在大新的軍中更加有威望,他們也不怕燕國公會丟下這位小公子執意要為難陳家。如今如此形勢敏感,燕國公若當真如這位小公子所言那般失蹤了,萬一燕國公有個什麼……想到這裡,陳七爺背後冷汗連連,陳家未必有能力再去攀上另外一位燕國公了。
小十一一下子抓住許蔓手臂,猶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姐姐,你給我的那人聯繫處我也去了,他奉了燕國公之命在候府門口接應少主,結果等到今日辰時,也就是我出門之時,他也不曾見過少主。我們又去了平日里在京都的據點,都沒有少主的消息,我又拿出和陳七聯繫的煙火,得到陳七的回應,匆匆趕去了城外十里坡,哪裡還有陳七和少主帶來京都的那三千人的影子?那信號不過是陳七留下和少主接應的人,他也是第一次接到我的信號……還有少主在京都的宅子,裡面的人不知怎麼了,一夜之間全死了,如今京兆府的官差正在那裡封宅子呢!」
許蔓手腳冰冷:「那人是和李摯一起來的候府?當真未曾見過李摯出府?那來找你的影六呢?昨晚,昨晚李摯走的時候,我記得那時窗外明明有人給了信號的。」
「是不是在窗欞上響起的三長兩短有規律的敲窗聲音?」小十一迫不及待地問許蔓,他的手驟然捏緊,許蔓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
許蔓也顧不得手臂,忙點點頭,又道:「當時李摯有事吩咐我,猶豫了一下,那窗外又響起了這三長兩短有規律的敲窗聲音。」
小十一一下子臉色泛白,原本衝口而出的話在見到一旁也是臉色很差的陳七爺后被他硬生生吞回肚子。他明白這人一開始幫著許蔓救他就是圖少主能對那被押在燕地的陳家人網開一面,可是,拒他了解,陳家在燕地的事情似乎少主這邊一無所察……如今少主又生死不明,留在京都的關係都用完了,還是留一點念想,萬一……
就在小十一在心裡掙扎的同時,許蔓卻很快地鎮定下來,她裝作不經意地理了理鬢髮,抬手輕輕掃過頭上那隻金鑲玉的分心。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她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昨夜到現在還不足十二個時辰,無論李摯是否在這候府失蹤,如今經過小十一這樣在外面走了一圈,這候府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
許蔓始終認為李摯能夠以前燕國公外孫名義在北地穩穩坐住燕國公的位置,蒙人動不了,大新更鞭長莫及,李摯肯定不會在這京都便折了性命……她試著理清思路,假設自己是李摯,面對如今的局勢,會如何抉擇?
陳七爺也算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在聽到燕國公失蹤之時雖有些怔愣,也不至於慌了神,他突然想起今早得到的消息,輕聲提醒道:「小姐,宮裡的消息……」
許蔓順著她的聲音望去,見陳七爺沖他眨了眨眼睛,又微微往小十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許蔓腦海里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陳七爺恐怕已經有了決斷,不過不想在小十一面前提及。無論如何,陳家也是她拉進來的,如果李摯當真……她若是陳家,也會選擇自保。不過,她並不打算放過陳家,畢竟如今李摯留在京都的勢力恐怕指望不上了,那陳家就顯得重要了。
「都是自己人!陳七爺有話不妨直說就是。」許蔓努力扯了扯嘴角道。
陳七爺明白許蔓誤會了他,以為他要撇清,他也不解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十一,才輕聲地道:「宮裡有消息,燕國公被扣在了宮裡……」
是啊,她怎麼一慌神就忘了陳七爺剛剛說過的話「宮裡傳來皇上病危的消息,燕國公被扣在了宮裡,燕地境內出現了大批流寇……」
無論怎樣,扣在宮裡也比失蹤強些。
許蔓充滿希翼地朝小十一望去,卻見小十一臉色更加難看。
「姐姐,那進宮的馬車裡根本沒有人,那車是影六準備的,也是影六親眼見著那車進的宮門。少主,少主恐怕凶多吉少……」小十一有些哽咽的聲音響起。
一時間,許蔓手腳冰冷,覺得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讓她心角發疼。
如果被刺殺,應該在候府就有動靜的……可是,那來人催李摯的信號小十一也確認了的,應該是李摯的人無疑。難道是李摯地人來接應他,然後對他……這樣才會無聲無息!
想到這裡,許蔓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只要有了方向,總會有辦法的。
可這話怎好和陳七爺說,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這般,這就是燕國公的家醜,怎好在外人面前說?
陳七爺走南闖北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地,也想到了許蔓所想的。他主動提出迴避。
小十一卻似乎明白許蔓心裡所想,也不避諱陳七爺,主動攔下陳七爺道:「姐姐說得對,也不是外人,如今也不是將就規矩的時候……」
現在不是將就規矩的時候,那以後呢?
陳七爺目光森然地望著許蔓,抬手打斷小十一:「公子說笑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陳某雖不過一介生意人,也懂得這句話的道理。陳家生意立家也有百年,誠信為重,既然站到了燕國公一邊,自然沒有中途換一邊站的道理,陳某就在門外站著,待公子和小姐商量妥當,無論有何要求,只要陳家能夠做到,定不推辭!」
說完,陳七爺便大步走到屋外,還體貼地將房門關好。
許蔓和小十一面面相覷。
許蔓為自己那點心思被人揭穿有些臉紅,不自然地咳嗽一聲。
小十一自小隨著李摯在軍營長大,一向很敬佩敢做敢當光明磊落之人,倒是對陳七爺有了好感。
待到陳七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許蔓鬆了一口氣,正打算問問小十一內部是否出了內奸。
小十一卻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搶先道:「姐姐,我和影六剛開始也懷疑有內奸,可是,少主身邊之人出去留在燕地的,黃先生被少主派到湖州取前少夫人遺物,聽陳七留下的人說,陳七奉少主之命帶著那些少主自燕地帶來的三千鐵血兵回了燕地,如今恐怕已經過了大同,留在京都的,我們都紛紛找了一遍,都在的,也都有不在場的……」小十一見許蔓不相信,又急急地道:「我們都是太夫人和少主收留的孤兒或者苦命人,無論如何不會背叛……」
許蔓抬手打斷小十一的話:「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這不是理論這些的時候,如今必須儘快取得和李摯的聯繫。」她始終不相信李摯會失蹤,自然說不出那句「將李摯找出來」的話。
小十一儘管不相信身邊平日里親如手足的並肩作戰的兄弟,可是許蔓說得很有道理,如今確實不是理論的時候,他乖巧地不發一言。
許蔓又細細地問了一遍小十一,直到什麼也問不出來。
屋裡陷入短暫的安靜。
陳七爺走出屋子,便站到了不遠處正在攀談的珍娘和陳嬤嬤那邊。
三人寒暄了幾句,陳嬤嬤主動提出去大廚房準備午膳離開了。
珍娘知道陳家除了這位陳七爺,還有陳家家主陳九運也進了大太太住的正房裡的,陳嬤嬤這恐怕是要去大太太那邊報信去,也不攔著。
陳七爺也只是叮囑了陳嬤嬤帶話「一切順利,勿憂心」云云。
陳嬤嬤一走,陳七爺和珍娘沉默地站在門外。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屋門自裡面打開,小十一先走了出來,又轉身對著走到門口的許蔓行禮,沒來得及和站在門口的陳七爺和珍娘打招呼,便與不知何時站到院子里的影六相攜離開。
許蔓注意到那影六屬於丟在人堆里便找不到的普通樣貌,她曾經在《世家錄》里看到過,世家大都喜歡找來那些普通長相卻伸手不俗的人做影衛,想必這影六便是李摯身邊的影衛了。
倒是珍娘和陳七爺,在見到影六后,兩人皆從對方眼裡看見了驚恐。
許蔓見陳七爺還守在屋外,也不奇怪,畢竟如今事情變化成這樣,若是換成她,也不會就這樣離開的。用生意人的行業話來講,一方沒了,買賣賠了,現在找中間人了!
許蔓受現代管理模式的影響,奉行的是「問首責任制」,現在在她手裡出了事,自然由她出面解決。她對著陳七爺福了一福苦笑:「我要人手。」
陳七爺見許蔓能夠做到如此,倒是讚賞有加,立刻點頭:「小姐只管吩咐。」
直到黃昏時分,清歌還是沒有回來,許蔓在屋裡如坐針氈,索性端了一個小兀子坐在廊下,眼睛一直盯著入口的那垂花門。
珍娘見了心裡不贊同,面上也沒說什麼,反而在迴廊下置了一個小圓桌,擺了點心瓜果,溫了一壺綠茶,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許蔓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珍娘在說,許蔓偶爾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