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逮住羊羔一枚
暮色四合,山嵐籠罩著灰色物質,視野暗淡,灼灼立於院中,仔細分辨來自各方的聲音。吱吱叫的不僅有小蟲,還有探頭探腦的老鼠。突然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灼灼飛快趕過去。
竟然溜進萬安閣的廚房?真是太囂張,這人想偷東西吃還是破壞他們的食物?既然來到灼灼女俠的地盤,自然不能讓他輕輕鬆鬆溜走。
月亮還沒有升起,周圍只剩下陰暗,黑色的光線粘稠地灑在院子里。灼灼輕手輕腳屏住呼吸,逐漸靠近廚房,裡面漆黑一片,從窗口什麼也看不見。老鼠吱吱的叫聲似乎更加尖銳,就好像被誰踩住了尾巴,灼灼眼睛轉了一圈,心想,總不會是這人發現了我,躲進廚房,不小心驚動了老鼠吧?那還是先下手為強。
灼灼一縱身跳到了廚房門前,故作嚴肅道:「我已經看見你了,三個數,再不投降出來,我就要把你關在屋子裡了。」
裡面毫無聲響,時候正在思索這話是什麼意思。
「三…二…一……」她在數沒到二的時候就已經迅速關了房門,「嘩啦」一聲別好了門閂。一拍小手,在外面得意地笑道:「哈哈!你這蟊賊,光天化夜竟然跑到我灼灼女俠的地盤撒野是活得膩了吧?老實交代,你是誰派來的?有什麼目的?」
裡面一陣無語,黑暗中蹲在地上的人無奈地抽動了下嘴角,幽幽地道:「我說灼灼,你該不會是知道打不過我,而編個幌子把我關在這裡吧?」
灼灼一聽這聲音,連忙把耳朵貼在門上,竟然真的是師兄其華嗎?她有些迷茫了,剛剛在自己房間里看到的影子特別陌生,如果是其華,任憑他燒成灰,她也能一眼挑出來。顯然,剛剛出現的男子,並不是萬安閣里常駐的兩位。
「你究竟是誰?」她再次問道。
「我是你最愛的師兄!你說我是誰?」他用力按著一個倒扣的小竹籃,正是從這裡面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老鼠叫。其華雪白的衣裳在黑暗的屋子裡依舊雪白,似乎發著光,只不過灼灼並沒有發現而已。他繼續道:「我勸你趕緊將門打開,不然待會兒我把小老鼠放進你屋子裡。」
灼灼的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這聲音,如此惡毒的傢伙,除了其華還有二人嗎?她的好心情一掃而光,相當不滿:「那你就一輩子就待在這裡吧,哼!」
「行啊,師妹,有能耐你就趕緊走,我自己出去。但是,等我出去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世間最無奈的就是沒有後悔葯可吃』。」他罩著的老鼠又拚命在竹籃下掙扎了一陣兒,萬安閣里沒有養貓,於是其華把自己當做貓來餵養,時不時逮幾隻老鼠玩玩,打發下無聊。他:「你給我三個數的時間,那我也給你三個數……一…二…」
「哼,不理你……耽誤我大事。」灼灼掉頭就走,門閂也不打開,反正其華有本事自動滾出來。
那麼剛剛一閃而過的身影究竟是何人?她暗自罵其華混淆視聽,給闖入者一段藏身的時間。再回到自己屋子,左看右看,在地上如犬嗅一般仔細,不放過蛛絲馬跡。她模仿那人從窗口閃過的身影,斷定好方向,重新出發。
灼灼住在最東側,坐北朝南,那陌生人自西向東,匆匆逃去。坐東朝西有間小廚房,也就是剛剛發現其華的那間,裡面肯定沒有什麼異常。那麼,他一定沿著路走向了屋后的桃林。
好么,竟來我派偷桃吃!
她摩拳擦掌,興奮地朝桃林跑去。大膽毛賊,你的死期到了。她腳下生風,竟使上了「蜻蜓小步」第二式,團團如車輪的風在她腳下翻滾,灼灼身子前傾如在冰封的河上滑翔,飛一般飄然到了桃林間。聞著鮮桃的甜味,她一瞬間產生了錯覺:該不會是其華那傢伙故意引我上鉤,在桃林里打擊報復呀?
她立於樹下,閉起眼睛仔細聆聽周圍的聲音。自己的心跳、風過耳的輕柔、夜蟲的鳴叫、其華用小刀由著勁兒撥開門閂的呲啦聲、還有他竹籃下求饒的老鼠,甚至還有師父在他房間打哈欠不小心腳趾抽筋「吆吆」叫的聲音,一切都是這樣正常。
難道真是上了其華的當?他故意讓我出醜——幻想自己是女俠,整日疑神疑鬼?還是說他想故意引自己出去,去給他們做飯?呸!想得美。
灼灼靜了一下心,仔細分辨周圍的聲音,現在,等待就是一切,一切就看那個人了,只要他發出哪怕一個重呼吸也必定能夠被灼灼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她幾乎可以認定是其華裝神弄鬼的時候。在閉起眼睛的一片黑暗中,終於浮現一個男人躲在樹上嫌棄地發出「咦」的聲音。與此同時,灼灼已經睜了眼,兔子般雙腿蹬地用力上躥,跳到了枝頭,冷冷地看著外來者。
「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躲了。」那人一躍,跳在地上,灼灼掃了一眼,斷定此人功夫中下層。他拍了拍身上的雜草與樹葉,拱手道:「在下賈世生。」
「在下灼灼,有何貴幹?」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外人硬闖萬安閣,往往這樣的人都是無憑無據地說閣里有個什麼寶貝,摸了能長命百歲,為了活到他孫子都老死的地步,才硬闖閣里。所以灼灼十分不耐煩,說著略有體面的話,表情卻絲毫不掩飾嫌棄。
自稱「賈世生」的男子從袖口掏出名帖一張,恭敬地遞了過去。灼灼就著昏暗的光線費眼地看了看,上面似乎書有「京城某某第一探所」字樣,還有他的名字「賈世生」,綴有頭銜「探長」。灼灼仰起臉看天狀,思索這是什麼意思。
賈世生又道:「我是京城來的探長,雖是私營,但也合法。今日誤闖夜山,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灼灼拿著名帖翻來覆去讀了又讀,還是不太了解,說道:「不論你是誰,不管你幹什麼,哪來的回哪兒去,光天化夜的,非奸即盜……」等一下,這是什麼詞……這詞是什麼個意思?
「姑娘武功這麼厲害,在下怎麼招架得了。」他畢恭畢敬,斯斯文文,講話客氣,灼灼聽他奉承自己,有些飄飄然:「我看也是,你為什麼要來萬安閣?」
「我來調查十年前的一個大案,不過,我看你年齡小,應該沒聽說過這事,不如,讓我去見見你的長輩,請教他一些問題。」賈世生鞠了一躬,做出請她帶路的姿勢。
「十年前的大案…」灼灼低聲念到,她仔細想了又想,還真沒什麼印象,師父說她小時候就是個傻子,沒心沒肺地生存著。還真是,別說她小時候的記憶,就是問她一兩年前發生的事她都忘的一乾二淨。也是,每天在夜山上過著同樣的生活,記住今天就是記住去年就是記住幾年前,換句話說就是她會忘記沒個昨天,去年,前年……
因為每天都是同樣的,她根本沒有記住的意義。
「我帶你去找我師父,有什麼好處呢?」她索性不再研究十年前的今天在做什麼,反正是夜山上進行枯燥的童年。
「姑娘,你還真是實在。」他搖了搖頭,思考一會兒道:「如果你師父能夠提供有用線索,幫助我順利破案,那你就是一大功臣,我會拜託上峰給你嘉賞。」
「嘉賞的東西能吃嗎?我現在就要十兩銀子買肉肉。」灼灼背了手仰著小臉在心裡打著小算盤,若是他不同意,先降些價,碼到五兩就成交;若是還不幹,打上一頓趕下去就是了,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好收拾嗎?
「姑娘,我不過是個跑腿的,十兩把我賣了也不夠!」他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攤開手掌給她看。
灼灼撇撇嘴,不滿地指著他:「你出門怎麼也不帶夠盤纏,那不行,沒有我帶路你休想找到師父。」
正這麼說著,從前院里傳來師父的哀嚎:「其華,灼灼,你們死哪兒去了?為師腳抽筋啦……」
賈世生和灼灼面面相覷,他眼神的意思是:這難道不是你師父?聽起來很好找么。灼灼則是用眼睛跟他說話:你聽不到,你聽不到,你剛剛是幻覺,我師父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在賈世生豎著耳朵聆聽是否還有聲音時,灼灼順手從他手心抓走了那幾枚可憐巴巴的銅板。賈世生老實巴交地道:「這下,你能帶我去了吧?」
灼灼搖頭:「這才幾個錢,不行,打欠條!」她說著將賈世生的名帖撕成兩半,遞過去半張,逼著他割破手指把血留在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