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我也生氣了
刺客們常年混跡這片山林,對四渡山外圍極度熟悉,帶著鳳至才用了半日時間,就追上了靳明淵等人。
只是他們情形似乎不太對。
兩撥人涇渭分明,皆席地而坐,面對著橫亘在兩片山林之間的巨大沼澤愁眉不展那就是十一口中所說的姑綠海。
鳳至仔細看去,靳明淵的確在,左右兩邊分別是金聖兒和絡美人,神與正雙手環胸,跟一眾侍衛待在一處。而另一撥人顯然就是先前那賣豆腐花的年輕女子說的江湖人,領頭是是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隊伍中間果然有三個人穿著黑斗篷,將一張臉盡數掩去。
鳳至等人儘管動作小心,但甫一靠近,還是被發現了。靳明淵一直微闔著眼。在他睜眼向鳳至這方向望來的那一瞬間,另一邊那中年男子也向這邊扔來一支來勢凌厲的飛刀!
那枚飛刀正襲向五哥,被輕鬆接住。十一冷哼一聲走出去,對那中年男子冷嘲道:「不問敵友就下此毒手,閣下這模樣怎麼看都像極了江湖正道那些偽君子啊。」
那中年男子臉色一青。立即就有他身邊一名年輕公子站起身來喝道:「這般無禮,又藏頭露尾!你們是什麼人?!」
七哥帶著鳳至走出去,鳳至眼睛一直放著靳明淵身上,看見他終於望見她,忍不住微微笑起來。
然而靳明淵在短暫的震驚過後,竟然又闔上了雙眼,彷彿沒看見鳳至一樣!鳳至笑容漸漸斂起,眼中生出忐忑,他這是……生氣了嗎?
鳳至連忙回頭望了五哥一眼,見他微微點頭。立刻拔腳就往靳明淵那邊跑。跑近了卻又忽然躊躇不前,神與走過來,瞪著她,聲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樣,卻又十分無奈:「你跟來做什麼?!」
鳳至抬眼瞧他一眼,莫名心虛,先前想好的理由一個也用不上,索性什麼也不說,隻眼巴巴地望著靳明淵。
那年輕公子問話,見無人應答,本來怒得提起武器就要衝上去,見鳳至忽然跑到了靳明淵身邊,神與又與她言語親近,立即就猶豫起來。那中年男子見狀也不得不收斂了難看的臉色,示意年輕公子坐下,沖靳明淵抱拳道:「原來是明大人的人,孽徒魯莽,多有冒犯,還望明大人見諒。」卻是不提他剛才那扔的那一飛刀。
靳明淵終於睜開眼來,望了望一直將目光鎖在他身上意味不善的五哥等人,神色漠然。直到轉向一旁的鳳至,看見她眼中的心虛忐忑以及淺淡委屈,不由得露出果然如此的無奈神色,對她道:「坐下。」
絡美人立即主動挪開,將靳明淵身邊的位置讓給了鳳至。鳳至小心翼翼地挨著靳明淵坐下。卻是一點也不敢觸碰到他,一舉一動都規矩得很。
而那中年男子那邊靳明淵還未說話,十一已經冷哼道:「誰是他的人?你冒犯了爺爺,不跟爺爺道歉,卻跟別人說些什麼?」
那中年男子臉色再次泛青,卻是望望靳明淵,又望望十一,不知該如何應答。鳳至見狀,扯了扯靳明淵衣擺,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找了兩天都找不到你們,恰好遇見他們,就央求他們帶我過來了。」
靳明淵便轉向一直望著他不曾轉開視線的五哥和七哥,道:「多謝幾位護送內子前來。」在旁人看來那神態寧靜沉穩自有一番風采氣度,鳳至卻悄悄往旁邊挪了挪。在靳明淵身邊待得久了。對他的喜怒哀樂異常的敏感,就他剛才那話那神態,她感覺不出平靜,只覺出風雨欲來。
除了十一,其餘三人皆點了點頭。七哥將視線移到鳳至身上。淡漠著聲音道:「遇到危險可以叫我們,但凡能聽得見,我們總會來的。」這下就是十一也跟著點頭。
鳳至心中感動,卻說不出感謝的話,只能舉起手中哨子晃了晃,沖著幾人粲然一笑。十一見狀冷聲道:「若是快要死了也不妨吹一吹,好歹我還能過來給你收屍!」說罷幾人身形一閃,沒入林中不見了蹤影。
「好俊的輕功!」中年男子身邊有人感嘆道,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麼,連忙湊到那中年男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中年男子聽罷,對著鳳至一抱拳,道:「我等如今止步於此,只因過不去這沼澤。夫人那幾位朋友輕功卓絕,越過這沼澤想必不是難事,不知夫人可否將那幾位叫回來,助我等一臂之力?」靳明淵等人的身份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對於靳明淵也只知道是朝廷一位姓「明」的大人,方才聽見靳明淵稱鳳至為「內子」,那中年男子便稱了鳳至作「夫人」。
這要求實在是過分,鳳至皺眉,正欲拒絕,旁邊自她出現就一直瞪著她的金聖兒已經先嗆了回去:「我說風大俠,你怎麼就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我們可不是一起的吧?就算剛才那幾位有能力過這沼澤,那也是我們的事,和你有什麼干係?」
那風大俠一再沒臉。笑容有些僵硬,卻依舊望著鳳至,似乎仍舊希望鳳至能同意他這提議。鳳至裝作沒看見,只微微仰頭望著靳明淵。靳明淵淡淡掃了她一眼,代替她答道:「方才內子所言想必風大俠也聽見了。那幾位既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又能帶著內子追上我們,想來對這地方十分熟悉,不會不知道我們遇見了什麼困難,卻不曾表露出要幫忙的意思,顯然並不願意出手相助,風大俠這請求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風大俠聽靳明淵這樣說,才僵著笑容坐下了。
靳明淵復又闔上了眼睛,八風不動的模樣,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將鳳至忽視到底。鳳至知道他是生氣了。可她都到了這裡了,還生氣有什麼意思?想要跟他說話讓他消消氣,見他當她不存在的模樣又有些委屈。她到這裡來也不是一路順利,也吃了不少苦,可從沒有過要回頭的想法。好不容易找到他。他竟然不搭理她?又想到他也是有錯的,悄悄瞞著她離開,說是到這裡來送死也不為過,就沒想過他若回不去了她該怎麼辦嗎?
這樣一想鳳至心中的愧疚與心虛立即就消散無蹤,明明是他先不對!於是完全打消了要做小伏低哄他消氣的想法。她現在也挺生氣!
收回又要去拽他衣擺的手,鳳至抱著膝,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了些,腦袋也偏過去不看他既然他看不見她,她也看不見他好了。
一旁得不到鳳至搭理兀自生氣的神與見這兩人相互置氣的模樣,咧嘴笑了笑,悠哉悠哉地走回侍衛那邊去了。
靳明淵雖然閉著眼,但哪能不知道鳳至的動作,本來想晾她一會兒。讓她自己認識到錯誤,跟他認認錯,當然她若跟他撒撒嬌……他是不會捨得罰她的。但是沒想到鳳至不僅將手縮回去了,還坐得離他更遠了!
感覺到她挪開的那一瞬間靳明淵肝都要氣疼了,仔細一想便知道這短短的時間內鳳至大概想了些什麼。雖然他的確也不對。但錯誤哪能相抵?她若明白自己做錯了事跟他認錯,他自然也不介意跟她道歉,可是鳳至竟然完全沒有這意思!
靳明淵不在意的模樣再也裝不下去,睜開眼來想要教訓教訓這不懂事的孩子,目光一轉卻看見她正將手上的黑巾一點一點拆開。拆到後面時速度變得小心翼翼。靳明淵這才發現她另一隻手同樣被包紮起來,而正在拆的這隻手那黑巾竟然粘在了手上,顯然是手上有傷口,滲出的血液將黑巾與手粘在一起了。
要將黑巾扯下來,免不了疼痛。鳳至便想動作小心一些少受一些罪。扯到一半的時候,忽聞身邊傳來靳明淵冷凝的聲音:「過來。」
她下意識偏頭去望,果然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現在正是對她說話。微微起身正欲挪過去,鳳至忽然想起來,她現在也是在生氣呢,哪能聽他的?於是微微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低下頭繼續拾掇傷口,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靳明淵咬牙,心道鳳至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卻沒辦法繼續對她冷語相向。妥協一般微微嘆了一口氣,她不過來,他就過去好了。
鳳至雖然低了頭繼續拆黑巾,卻一直留意著靳明淵那邊的動作,察覺到他忽然起身。動作都嚇得一頓。不等她被好奇心驅使著偏頭去望,靳明淵已經在她身邊緊挨著她坐下,溫熱的手掌握住她拉住黑巾一頭的手,將她的手拉開,一邊動作輕柔的繼續她剛才的動作,一邊問她:「怎麼弄的?」語氣雖然嚴厲了些,但其中心疼太難掩飾,鳳至忽然就微微紅了眼眶,低下頭去不說話。
明明不是多嚴重的傷,若是以前她還不會這樣小心翼翼地去處理,但遇到靳明淵后,她越來越嬌氣了……
將鳳至兩隻手的黑巾都拆下來后,示意絡美人取來傷葯,靳明淵親自為鳳至上了葯,又將她手包紮好。見她仍舊低垂著腦袋,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嘆,伸出手指勾起她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怎麼竟然連老師也看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