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騙得了眼睛騙不了心
花月滿早上起來的時候,腦袋疼痛無比,跟被誰打了一頓似的,渾身的骨頭架子又酸又軟。
支撐著腦袋坐起身子,環視了一下眼前的營帳,她看得出來這是司慕冉的主營帳,可昨天晚上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來的,她卻是完全記不清楚了。
起身晃晃悠悠的摸索到了床邊,窗外,仍舊是陰雨密布。
司慕冉正和劉然一起站在營地的中間,看著那跪在地上的將士愁眉不展。
看樣子,在她睡著的時候,她那個不安分的爹又派兵了,瞧著眼下司慕冉和劉然的愁眉不展,她猜得到,局勢並不樂觀。
半晌過後,將士退下,司慕冉和劉然一同朝著另外的營帳走了去,那兩個一身黑衣的影衛,跟隨在他們的身後。
原本四個人一道往遠處走,不知道怎麼的,那其中一個影衛卻忽然回過了頭,雖是帶著斗笠遮面,但花月滿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人在看著自己。
不過僅僅只一瞬,那影衛便是已收回了目光,繼續跟著劉然和司慕冉離開了。
花月滿如遭雷擊的愣怔在窗邊,努力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當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的時候,她想哭,卻又想笑。
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做了一個簡單的洗漱之後,花月滿掀起帘子走出了營帳,一路朝著劉然的營帳走了去。
劉然的營帳前,站著兩名看守的士兵,花月滿眉眼一轉,「噗通!」一聲的就倒在了地上。
那兩名士兵聽見了動靜,跑過來查看,當看見是花月滿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後趕緊攙扶而起,送進了劉然的營帳之中。
花月滿全程都是閉著眼睛的,無論那兩個士兵站在她的面前如何喊叫,她就是紋絲不動。
最後那兩名士兵沒有辦法,只得匆匆出了營帳,彙報劉然去了。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皇上和這位瑤藍的頜貴妃有多深的交情,但昨天晚上頜貴妃來看他們的皇上,是他們親眼所見的,如今這人就昏倒在了他們的眼前,他們就是不想管,也不敢不管。
「趕緊去彙報皇上……」
「走,我跟著你一同去……」
耳聽著那兩個士兵出了營帳,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睛的花月滿,心就忽然懸了起來。
她雖然只是猜測,但卻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況且她覺得自己心裡的這個假設太大膽了。
可是……
一想起昨晚那熟悉的感覺,她就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不對。
營帳的帘子,被人無聲的掀了起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到了床榻邊上,完全沉浸在揣測之中的花月滿,根本就不曾察覺,一直到有冰涼的手指觸碰在她的面頰上時,她才心中一驚的屏住了呼吸。
那手,像是羽毛一般輕輕觸碰著她的面頰,帶著小心翼翼的不願意驚醒她,又帶著一份壓抑著的悸動。
花月滿慢慢捏緊了自己的雙手,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再試試,再試試,可這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重,重到她再是等不及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那個一身黑衣的影衛,他似乎沒想到花月滿會忽然睜開眼睛,這伸出去的手還撫在她的面頰上,來不及收回。
時間,似乎就這般的靜止了。
驀地,那影衛抽回了手,轉身欲走,花月滿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從沒有感覺自己還有如此迅速伸手的她,像是猴子一般的從床榻上蹦了起來,伸手就要拉下那礙眼的斗笠。
那影衛伸手握住了她蠢蠢欲動的手,卻又怕傷了她,騰出一條手臂攬緊了她瘦到盈盈一握的腰肢。
論肉搏,花月滿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還沒到一招,就被他制服的無法動彈。
他近在咫尺的面頰,被斗笠遮得不見一絲,想著自己這段時間來的生不如死,花月滿心裡一痛,這眼淚就跟著落了下來。
那緊握在她手腕上的五指,在她落淚的那一剎那,鬆開了力道,生怕是再弄疼了她一般。
花月滿趁機,一個揚手掀落了那礙眼的斗笠,隨著那斗笠飛起又落在了地上,熟悉的面龐,終於是毫不加以遮攔的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白皙消瘦的面頰,似快要入鬢的長眉,匯聚著完全精光凝聚的黑眸,和那眉目之間淡漠疏離的氣息,這一切的一切……
「看樣子你是醒酒了。」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灼熱悄然響起,他便是露出了他那以往一般慵懶又帶著幾分戲虐的神色。
劉默啊……
果然是你,你竟是沒死。
花月滿深呼吸了一口氣,想要說什麼,可那千言萬語彙聚成了一句話,說出來之後是特別的難聽:「你不是死了么?」
劉默就笑了,哪怕是現在一席黑衣的他,仍舊擋不住那渾然天成的高高在上:「現在的我與死了並無區別。」
花月滿一愣,隨後就明白了。
是啊,劉默的死早已昭告天下,現在整個大陸的人都知道祈天那位絕世而獨立的帝王已經駕崩了。
「還有什麼想問的?或者是想說的?」劉默挑眉看著她,「若是沒有的話,我該出去了。」他說著,彎腰撿起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斗笠。
他慵懶到漫不經意的聲音,像是一隻貓,不停地撓著花月滿的心,看著他那背對著自己的欣長身影,花月滿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初,她確實是扔給了他一堆的爛攤子,但他也曾欺騙了她不是嗎?明明早就已經大病初癒,卻又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看著她對著他女人下毒手,對著他媽下毒手,就連她離開,他都默不作聲的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她忽然發現,她和劉默真的就是冤家,見不著掛心,見著了又鬧心……
如今,眼看著劉默就要走出營帳,花月滿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你為何要詐死?」
劉默前行著的步伐一頓,欣長的身影筆直而挺拔,雖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說出口的話卻異常清晰。
他說:「我曾以為,這個天下,只是需要一個良君,並不是非我不可,但有一個人,卻離開我之後沒有辦法照顧自己周全,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倒是我多事了。」
——劉默,這個天下如果不是非你不可的話,不如你就跟著我浪跡天涯,做一對野鴛鴦可好?
曾經的話,迴響在耳邊,她當時不過就是無心一問,卻沒想到他竟是當了真。
「劉默,我當初那話是無心……」
「瑤藍頜貴妃請放心,我劉默雖現在一窮二白,但卻懂得廉恥分寸,不想糾葛,我全身而退便是。」劉默說完了話,邁步就要離開。
花月滿忽然有一種錯覺,似乎他這麼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真的要兩不糾纏?就此別過?
真的要再不糾葛?全身而退?
不,不行,不行!
花月滿瘋了似的從床榻上飛奔了下來,赤腳衝到了劉默的身後,伸手摟住了那鋒力的腰肢,是她的不願,也不想。
「瑤藍頜貴妃這是……何意?」劉默微微垂眸,看著那死死摟在自己腰間上的手臂,聲音慵懶而低沉,若是仔細品,好像又帶著一些淺淺碎碎的笑意。
花月滿知道,劉默這廝向來記仇,剛剛自己那話雖然是無心,但卻也傷了他,眉眼一轉,狡黠再現,這聲音就帶起了討好的味道。
「劉默,你的一路前來辛苦了哈。」說著,收回自己摟在他腰間的手臂,踮起腳尖,狗腿子似的揉捏上了他的肩膀。
劉默欣然轉身,長臂攬住了她的葯汁,唇角掛著一絲淺笑:「哪裡辛苦了?」
「該辛苦的都辛苦了。」花月滿笑的討好,她發現她真是欠了劉默的,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這廝在的地方,她就別想直起腰。
劉默對於這句話還是很受用的,餘光瞄見了她站在地上的赤足,手臂一個用力,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朝著軟塌的方向走了去。
花月滿靠在劉默的懷裡,鬆了口氣,提著嗓子撒嬌的問:「不生氣了?」
劉默抱著她坐在了床榻邊上,垂眼掃了掃她眼中那滿是討好的狡黠,微微一笑:「繼續吧。」
花月滿愣住,繼,繼續?
劉默微微挑眉:「剛剛不過是按了後面,現在該輪到前面了。」
花月滿:「……」
真拿著她當小答應使喚了是嗎?!
「怎麼?不想按了?不願哄了?」劉默玩味的打量著她,「也對,你也沒做過什麼,不過是先殺了我女人,在弄死了我母后,都是小賬而已,用不著怎麼哄的。」
他這話說的若無其事,可這懶洋洋又像是藏著針尖的語氣,卻讓花月滿忍不住渾身一抖。
「沒,沒……」花月滿把幾年都沒有過的笑容,全部堆在了臉上,伸手就揉上了他的太陽穴,「要按,要哄的。」
劉默似真的很享受,抱著她半瞌起了雙眸,根根清晰的睫毛微微下落著,長而卷。
花月滿看著他那無害的樣子,心裡雖然有著重逢的喜悅,可更多的是狐疑的納悶和嘀咕。
話說,她和劉默之間也算是堆著很多的爛賬了,她幻想過再次見面的時候,劉默會對她視而不見,也幻想過再見面時,劉默對他的冷漠對視,尤其是在聽聞劉默駕崩時,她更是幻想過,若是自己有一招給劉默去上墳,他會不會從棺材里蹦出來,撲滅了她升起的火堆,也不願意收下她燒給他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