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先發制人
從堰芎山回來已經好幾日了,輕初雲一直是閉門不出,她凝神看著桌案上鋪盪開的宣紙,時而提筆補充時而抿唇不語。
官儲糧倉、慶豐年、堰芎山、暮靄山、雷天虎、嚴正清、敏王……她將連日來調查出的線索紛紛羅列在紙上,希望能從中尋到些關聯。
對了,還有槿都牧!雖說是畏罪自殺,可不知為何輕初雲對他的死總是有些介懷,於是這幾日她便讓無憂暗中去打探了一番,竟無意得知原來自縊當晚槿都牧曾寫過一封奏摺,可是在收拾他的遺物時卻怎麼也找不到。
奏摺上究竟寫了什麼呢?聽都牧府的人說當日他雖十分焦躁不安,可從未有人料到他竟會突然尋死,莫非是他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被人滅了口?
滅口!那日見過雷天虎后便故意讓顧紹賢將他轉到普通牢房,原本是想以他為餌引蛇出洞,可是到現在他還活著,想來雷天虎被抓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影響,所以才未出手。
如此看來雷天虎應是與此案無關,他們不過是想借官府之手除去雷天虎,可除去一個原本就與案情無關的人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還有秦昭華,那日她特地送來錦囊要我們去堰芎山查探,可是那日自己與無憂將堰芎山細細找了個遍卻是一無所獲,究竟錦囊上的字條所指為何?
堰芎山……暮靄山……雷天虎……敏王……敏王!記得無憂說過敏王的夜台便是建在暮靄山中,敏王年幼便痛失雙親又背井離鄉,想必對皇上心有怨懟,倘若這夜台中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一切便說得通了。
輕初雲眸光一沉,不知無憂那裡查得怎樣了?忽聽得「嘎吱」聲響,半掩的窗戶被風吹開,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房中四溢開來,輕初雲繞過桌案行至窗前,只覺一陣眩暈,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長街上,解無憂神情凝重,他一手拽著莫流暄剛派人傳來的密函疾疾向客棧行去。
想不到嚴正清竟是先太子葉天賜的舊部,當年宮變碧水宮也被捲入其中,可就在不久前雲兒為震懾人心竟向他出示過帶有碧水宮標記的玉佩,若他就此認定雲兒是碧水宮的人只怕……
想著,解無憂不覺又加快了腳步,雲兒,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站在輕初雲門前,解無憂調整了呼吸叩門道:「雲兒,你在嗎?」
久不見人應,解無憂心下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緩緩推開房門,一股幽香襲來,他警覺的屏住呼吸慢慢向前探著步子。
黑暗中,兩道寒光凜冽的朝他刺來,電光火石間解無憂摺扇一橫護住胸前,旋即一個轉身化解了兩人的攻勢。
解無憂瞥了眼空蕩蕩的床榻,眼中比方才多了幾分殺氣,他冷冷地看向蟄伏在暗處的兩人:「雲兒在哪兒?」
兩人交換了神色,並未答話,反倒躍至兩側一左一右向解無憂攻去,只見解無憂縱身躍上橫樑,隨即反身向下朝其中一人背後的死穴刺去,不料被另一人堪堪擋下。
兩名刺客武功皆是上乘,幾十個回合下來竟也未顯頹勢,只是解無憂擔心輕初雲安危根本無心戀戰,他驟然使出綴在金絲上的銅錢,兩名刺客猝不及防,腕處皆被銅錢划傷無力再戰,遂擲出腰間的煙彈奪窗而去。
解無憂本欲追上去,卻被迷眼所阻,待煙霧散去哪裡還能尋到二人的影子。該死!解無憂奮力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不堪勁力霎時裂成幾塊。
床榻上,輕初雲緩緩睜開眼睛,頭還有些疼,她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來,柔軟的床榻,華麗的錦被,精緻的床幔,滿室氤氳的清香……這裡是哪裡?
「已經醒了嗎?」正在輕初雲困惑不定之時,一個清冷又磁性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輕初雲尋聲望去,窗邊的卧榻上一位身著絳紫色描金雲紋錦袍的男子悠然的半倚著身子,面如美玉,目若桃花,雖生得有幾分陰柔,卻炫目得讓人挪不開眼,尤其左邊眼角下方一顆黑褐色的淚痣更為他平添了幾分邪魅。
若說莫流暄是朵靜謐的青蓮,那他便是最艷麗的曼珠沙華,輕初雲暗自想著,餘光瞥見他手中散握的宣紙,上面是她下午羅列的線索,倏見她神色一凜,「你是敏王夜千洵?」
男子一愣,隨即輕笑起來,「竟能一眼猜出本王的身份,真是有趣!」
輕初雲收回了目光不緊不慢道:「在下與王爺素昧平生,不知王爺深夜將在下擄來所謂何事?」
聞言,夜千洵修眉高挑,嘴角噙上一絲邪邪的笑意,「你與本王雖是素昧平生,可本王與你家主子卻是舊識。」
「相爺?」輕初雲頗有幾分無奈的自嘲道:「入槿都以來,我自認行事已經很謹慎了,卻不想原來早已被王爺洞悉。」
倏爾夜千洵眸光微斂,饒有興趣的看向輕初云:「你初入槿都便為本王演了一出好戲,憑著一塊玉佩就騙過了所有人,讓他們紛紛主動降低米價,平息了槿都迫在眉睫的危機,要如何不引起本王的注意呢?」
說著,他手腕一揚,宣紙便紛紛揚揚的落到輕初雲面前,「說吧,都查到些什麼?」
輕初雲眸光一沉,莫流暄怎麼從未提過槿都竟還有這等厲害的人物!見他的神色心中當是有七八分瞭然了,刻意隱瞞怕是瞞不過的,正巧眼下苦無證據,倒不如先發制人,看他如何應對。思及此,輕初雲眼中倒是一片豁然。
夜千洵一直暗中留意著她臉上的變化,若是一般人此刻怕是早已跪地求饒或是滿腹收索著如何巧言詭辯,她倒好,竟還能泰然處之,不禁讓他多了幾分好奇。
輕初雲坦然的迎上夜千洵的目光,鎮定自若道:「槿都糧倉一夜被盜,可地面卻沒有留下腳印或是車轍,的確令人匪夷所思,故坊間盛傳此事乃鬼神所為,在下也覺得不無道理。」
「哦?」夜千洵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原以為她會有些不同,卻不想也不過如此,不禁輕蔑道:「既是鬼神所為,那你要如何去抓?請些道法高深的道士?」
輕初雲聽出了他話里的嘲諷,故而假意思索道:「王爺說的法子在下卻曾想過,不過……」
看著夜千洵的臉色越發難看,輕初雲暗覺好笑,繼而話鋒一轉,「不過在下細細想來又覺得有些不對,這鬼神向來是享人間煙火,要糧食何用?故而此事定是人為,只是這個人變了一出比較高明的戲法,可戲法終究是戲法,只要人們足夠細心就總能找到破綻!」
夜千洵對輕初雲的話似乎又有了興趣,他半眯起眼細細審視著輕初雲,向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麼,卻終是徒勞。
真是藏得滴水不漏,有趣!夜千洵暗自思?道,面色仍色掛著那詭異莫辨的笑容,「那你倒是給本王說說這戲法是如何變的?」
輕初雲好整以暇地起身給自己斟了杯茶飲下方才娓娓道來,「這官儲糧倉乃木質結構修建,最怕白蟻啃食,故這個人先派人暗中將白蟻的蟻巢埋在糧倉下方,只需數日糧倉便會因遭了白蟻而不得不修補,是以糧食便是在那時被盜而並非如傳聞所說的一夕之間!」
輕初雲暗自觀察著夜千洵的神色,見他看自己的眼神比方才認真了不少,心中一喜,看來自己猜得是八九不離十了,故又道:「若要徹底根除蟻患就必須先尋到蟻巢,勢必會在糧倉附近大肆挖掘,若此時有人藉機挖深一些也不會有人懷疑。夜晚這些人便將泥土裝袋和大米掉包,利用回填將成袋的大米埋入地下,待糧倉修好侯便將大米從暗道的另一頭偷偷運出,再派人從屋頂潛入將糧倉內早已被調包的泥土填回到地下補上糧食運走後的空洞,最後再將地上的痕迹清理掉,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覺了,不知王爺以為如何?」
夜千洵一瞬不瞬地看著輕初雲,嘴角的笑意不覺加深了些,「你說的確是合情合理,只是不知何人能做到此事?」
「嚴正清!」
夜千洵心中一震,不過轉瞬便隱去了神色,「你如何斷定他能做到?」
輕初雲認真的看向夜千洵:「據在下所知他的糧倉也在同時遭了蟻患,勢必也免不了一番挖掘。兩處糧倉相距不遠,要挖暗道過去並非難事,若他將調包的糧食藏在自己倉庫再分批運出自不會惹人懷疑。更何況世人皆以為糧食是一夕被盜,又哪裡會想到其實早在之前糧食便已被運出了城。」
夜千洵緩緩起身走近輕初雲,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的故事很精彩,只是顧紹賢早已查明此事乃堰芎山的雷天虎所為,而且證據確鑿,你有如何解釋?」
輕初雲撫去夜千洵的手,冷冷地看向他:「此事不過是有人想要借刀殺人罷了。」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這是何人所為?」
輕初雲眸光一沉,凜然道:「那個人……就是王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