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誠實人的口碑一般是不會孬的

俗話講，金幣、銀幣，金杯、銀杯，抵不上群眾的口碑。

由女刑警張英和小李深入到榮大生前工作過的單位和居住區採集資料以及挖掘疑點。將他的童年、少年、青年及工作情況都摸得一清二楚。現將資料匯總整理如下：

榮大於1942年出生，屬馬，今年73虛歲了。從小就膽小溫順、聰穎可愛。在他會說話的時候，晚上爸爸下班回家，抱他寵啊慣的，他指著夜空中星星問：「爸爸，星星為啥不會掉下來呢？」他爸冷楞了，只好含糊地回答：「老天就是這麼安排的。」他爸放了個屁，他會去四處尋找放到哪裡去啦。而後能奔會跑了，跟隨表哥到北英華里的洋乘穹石灰窯去玩耍，聽人說那處窯坑裡曾經跌下去孩子被活活嗆死，他遠遠地避開。表哥膽大一點，揀根樹枝拍打窯面的石灰漿，被看護的大人吆喝追攆。表哥逃脫掉了，他卻被抓獲罰站。他獃獃地站著，過了很久，眼見四處沒有一個人影，才跌跌沖沖地奔回家，路途上不慎摔了一跤，讓石子路上的碎石撞傷右眼，致使他終生視力不好。隨後，他跟著父母從濱南搬遷到濱北，落腳在毗鄰滾地龍「蔞瓜弄」的大統路「老旱橋」附近安居。挨靠他的外公及舅舅家近了。他的小舅比他大五歲，經常帶他去玩。一次小舅約了一夥頑皮少年帶他到「人民公園」去玩「逃江山」（捉迷藏），把他甩掉了。這時他才六歲多一點，根本沒有見識過公園裡的山坡、河水以及來來往往的遊客，迷途難識、四周茫茫。他心裡著急，但卻不哭，慢慢地找呀尋。不覺天黑下來，他藉助各式路燈和店燈，走出公園門外，穿過熙熙攘攘的馬路，不辨東西方向，不由走反了方向，走到了外灘。浩浩蕩蕩的黃浦江橫亘在面前，頓時眼前無路可走了。怎麼辦？蒼天人間都不言語，一個小孩童孤立無援。他忽地冒出個想法，鼓足勇氣，走到三輪車夫面前去打車。好幾個人都不知道孩子所要去的「老旱橋」在哪裡，幸好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車夫知道，願意載他。可是，「錢」呢？人家依靠人力踏車載人掙錢，而且養家活口，——你有錢么？他猶豫一下道：「你踏我到那裡，我的奶奶、爸爸、媽媽會給你，一份不差！」好吧，上車，車伯伯賣力地穿路過橋，將他送到了他家所在的弄堂口。一會兒，焦急萬分的奶奶和爸爸、媽媽還有小舅見到了他，欣喜萬分，趕忙出來支付了車費，並多給了一點，還千恩萬謝。——這件事使他終身受益：要做正當事，手中沒有錢，如何辦？找可以依賴的人唄!只要你自己誠信，別人定會回報你「誠信」。長大后，他明白了物理學上的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原理，——你一拳砸在牆壁上，作用多少力，牆壁也會用多少力讓疼下去。

少年時，他進入「申九職工子弟小學」念書。這座學校，就是大老闆榮毅仁家族舉辦的，教學質量相對較高，福利條件也較好，非本廠職工子弟不得入內。他醉心於玩耍，不太願意埋頭讀書學習，居然他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他不是「孩子王」，那個大幾歲的叫張小培才是。張小培經常逃避，帶領一大幫同學悄悄溜出學校大門外去打「康樂球」、捉迷藏。而張小培聽他的，他說不必兜大圈子溜出去，我班教室窗外就是圍牆，將那裡掏個大洞就可以鑽出去玩了。這個主意不錯，頃刻間乘老師不備，同學們一起努力，將它變成現實。每逢小考、中考、大考，他即成為「孩子王」了。他沙沙快速答完試卷，便一個個傳遞照抄，果然頑皮學生人人成績不錯，沒有一個留級的。老師起初迷惑不解，後來「茅塞頓開」，便想將他培養成尖子，當然也有隔絕他跟頑皮學生之間默默連襠的意思，便提升他做三條杠的「三隊長」（大隊長），原先擔任此職的幾位有所不服，但也無可奈何，因為，民意支持度沒他高，況且學習成績也落在他後面。

韶華易逝。很快地，小學畢業了。同學們之間純真的友情，變成為永遠珍貴的留戀。人的一生中，「同學情、戰友誼」定是永遠忘卻不掉的。

他隻身考進了ZB區的一所名校，在那裡讀完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同班同學中有個叫蔣根娣的女生，就住在他家的前二排。家境殷實，為人直率活躍。她時常跑到他家裡複習功課，共做作業。他倆漸漸產生好感，她對他形影不離。一次初中畢業前，根娣認真地對她說：「我倆敲定吧，以後我們工作了，結成夫妻！」他卻遲疑了，主要是因為她爸蔣和尚是開棺材店的，那裡棺材一頭大、一頭小；一頭高、一頭低，專供死人享用，一天到晚地跟那個玩意打交道，你說晦氣不晦氣？害怕不害怕？還因為她媽是蔣和尚的小老婆，根娣同志究竟是她媽媽生的，還是抱來養的？反正，階級成分不好，名義又不正，煩人。故此，榮大含含糊糊答道：「以後，……再說吧。」

榮大讀書也瘋狂。高中時期，他的數理化成績也不錯，特別是數學，他事先看課本看懂了，上課就不聽老師費盡口舌地嘮叨和說教。他只顧自己埋頭看中外經典小說。為了掩飾自己，他無時不刻地將左手擱在課堂上舉起來，以示你老師不論出什麼難題我都隨時能回答。一次，老師講授「不等式」時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難題，需要套用立方和平方等幾道公式才能解開。老師問：「哪位同學上前來演算？」他看看沒有人舉手，都在默默地深思，只見榮大奇怪地低著頭舉著手，便道：「請即上來解答。」榮大刷地站立起來，定睛一看，糟了！看似簡單實際複雜的題目，如解答不出來，要被眾人恥笑：你太丟人啰，冒充金剛鑽吧！他穩定情緒，急速思維，並拖延一點時間，慢走快想，走到黑板跟前故意寫錯字擦去，粉筆掉落在地又轉身撿起，正巧他驀然開竅，刷刷地一步步大筆寫上，又簡單又正確！老師不由高度誇獎他，並悄悄跟他說：「別再看小說書啦！」「啊？是、是、是，好、好、好！」這樁事也使他永生難忘：處理事情的方法需要穩當妥善、拿捏住分寸喔。

1963年他考入上海交大熱力工程系（后成為「紅房子」），讀到大三時因病輟學。閑散在家中邊治病邊看書。《易經》、《道德經》、《金剛經》、《聖經》等都是必讀之書、必修之「徑」，寫下了大量日記和札記。弄不明白處做了記號，虛心請教、潛心揣摩。日積月累，他漸漸豐富學識，並試著在實踐中融會貫通。這段時期內，他形成了自己的性格：謙和低調、不事張揚，「沉默似金」、不輕易開口發表什麼。街坊鄰居稱讚他，為人敦厚、不佔小便宜、從不虧待別人。68年年初，他大病初癒，被街道分配到地處ZB區的滬北供電所工作，擔任工廠企業的用電計劃調度員。

這個職務是朝南坐的「美差肥缺」，許多單位和個人都有求於他。他謙恭和善、合情合理地解決用電矛盾，一不吃請、二不受禮，盡量幫助別人家解決電荒困難。他沒有慾望向上爬，去混入政界或學術界顯耀自己，以光宗耀祖，故而，他沒有一個「仇人」，口碑不錯。他所謀求的是，不斷修身養性、積累知識和經驗，尋找商機，幹上他一把。這些思想和做法，未曾料到對於他日後下海創業大有幫助。因為，幫助他人的結果是方便了自己，「消滅」仇敵的結果是掃清前進道路上的障礙。

1985年「經商大潮」洶湧澎湃，激勵他毅然辭職下海、自己創業。但由於他不諳商道，結果虧損的「一塌糊塗」，家人痛罵他「敗家」、「棒槌」，——冷嘲熱諷：「像他這樣猥瑣的人，能夠事業有成嗎？」他撞得眼青鼻腫、馬屁直流，被迫落荒而逃。為維持生計，減少老婆的壓力，托關係進入一家房地產公司去打工。在那裡，他邊干邊學，慢慢揣摩人家的經商之道，包括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他看到，有的「老闆」空手套白狼、買空賣空，轉瞬間倒下去了，他便暗暗罵道：「活該！」他也看到，有的人看起來規模很小但居然成功了。——為何大相徑庭呢？他悟出了企業興衰存亡的真諦：誠之道，並從中追求提升人生精神境界。

於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他瞅准機會，自己帶領幾個人脫穎而出，開拓廣中西路地塊，苦幹加巧幹，終於獲得豐碩的成果。……

最後，匯總報告上交代：榮大的父親是上鋼二廠的工人，后因工傷治癒后調入保衛科做門衛工作，母親是二十二棉紡廠（原申新九廠）加工車間主任。父母雙職工，都是一介草根平民，沒有什麼背景和提攜。榮大排行老大，下有二個妹妹和三個弟弟。這麼多年來，大家都忘記掉他的姓名，男女老少都喜歡叫他為「榮大」，他也樂意接受。——榮大1.73米高，細長個頭，頭髮前額微禿謝，門齒稀疏，和顏悅色，每天樂呵呵的。他長得像誰，說真的，有點像S城滑稽界名角李九松先生。他經常說的名言是：幫助別人，快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