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興雲庄軼事（一）

「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昔年的「李園」早已經成為了「興雲庄」，唯有這一副先帝親書的御聯尚得以保存。

此刻，白如衣就站在興雲庄外，凝視著那塊庄門處高懸的牌匾，上書的「興雲庄」三字落在眼中，看起來不僅刺眼甚至於可笑。

秦、巴二人抱著龍小雲衝進了府第，偏偏白如衣沒有入內，門口的家定倒是個個好奇，那陌生人站在那裡，到底打算幹什麼?

白如衣這麼做，自然有他的一番打算，秦孝儀和巴英進去后必然會將事情說出，龍嘯雲自然會知道。而白如衣要的，就是龍嘯雲親自出庄相迎。

「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站在這裡，難道不知道這裡是龍四爺的住處嗎?」正當白如衣靜待龍嘯雲的時候，耳邊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一個聲音。只見一個身穿羊皮大襖，手提著鳥籠的大麻子沖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白如衣淡淡道。

「我是這裡的大管家。」麻子叉著腰，大聲道，「我的閨女就是龍夫人的乾妹妹。」

「龍夫人的乾妹妹?」白如衣不由地皺了皺眉，「你女兒莫非就是林仙兒?」

「沒錯，我閨女就是武林第一美女。」大麻子甚是得意，的確，以他這副尊容，居然能會有林仙兒那樣國色天香的女兒，不得不說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滾！」白如衣淡淡地說道，就算他真是林仙兒的爹，那又如何?一個人或許喜歡吃雞蛋，但不意味他連下蛋的雞也要喜歡。同樣的道理，白如衣喜歡林仙兒，也不意味著他要將這麻子當成一回事，何況白如衣對於林仙兒只是一種淡淡的疼愛。

「你…」大麻子身為興雲庄的總管，何時受過這種鳥氣，正準備差人教訓這小子，只聽門裡有人高呼：「林總管，不得無禮！」

一個相貌堂堂，錦衣華服，頷下留著微須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那麻子見到這人時，便不敢再出聲，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龍嘯雲？」白如衣淡淡地掃視了來人一眼，不得不承認，那人雖然衣著鮮亮，但內斂一種王八之氣，想必就是龍嘯雲。

「在下正是。」龍嘯雲抱拳道：「未請教先生…」

「白如衣。」白如衣淡淡道，龍嘯雲想必是從秦孝儀那裡聽聞了所謂的「御劍術」一事而誤會，不過倒也不解釋，對於龍嘯雲，他實在沒有什麼好感，這一聲「先生」倒也受得起。

「不知白先生造訪興雲庄，是為了…」龍嘯雲畢恭畢敬道，能伸能屈至此，這人倒也有些自傲的地方。

「進去再說。」白如衣冷冷道，龍嘯雲聞言，連忙迎送其入內，生怕白如衣有一點不高興。

待白如衣進入興雲庄時，龍小雲正被十幾個人圍著，坐在大廳里的太師椅上，一張小臉顯得蒼白而虛弱。

但龍嘯雲帶著李尋歡走人大廳，本來站在龍小雲旁邊的兩條大漢忽然撲了出來，指著白如衣的鼻子道：「傷了雲少爺的，就是你嗎？」

白如衣道：「不錯！」

那大漢怒道：「好小子，你膽子真不小！」

兩人一左一右，竟向白如衣夾擊而來！

白如衣並沒有回手，他若是出手，此地勢必沾染血腥，但龍嘯雲忽然怒喝一聲，反手一掌，跟著飛起一腳，將兩人都打得滾了出去，怒道：「你們的膽子才真不小，敢對先生出手！！」

一人捂著臉吃吃道：「我們只不過是想替雲少爺…」

龍嘯雲厲聲道：「你們想怎樣，告訴你們，白先生劍法超群，莫說只不過教訓了他一次，就算將這畜生殺了，也是應該的！從今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這件事，若有誰敢再提起這件事，就是成心和我龍嘯雲過不去！」

白如衣聞言，心下對龍嘯雲的評價又高了幾分，明知強弱懸殊，特意藉此機會表示「尊重」，是為了明哲保身。能夠如此盤算，也算心機老辣，無怪能害得李尋歡三番四次陷入險境。

「白先生請上座。」龍嘯雲堆笑道，「來人，趕緊給先生奉茶，切不可怠慢！」

大廳中的人本多是老江湖，光棍的眼睛哪有不亮的，立時全部圍了過來，向白如衣賠笑問好。白如衣冷冷地看了幾眼，便不再說話，這裡的人武功最強也不過二流貨色，實在沒必要太在意。

少頃，有一名美婢奉上茶水，白如衣輕呷了一口，緩緩說道：「龍小雲的武功是我廢掉的，莊主又何必如此禮待。」

「先生說笑了，我聽說犬兒已經拜入先生門下，那身不入流的武功不要也罷。」龍嘯雲呵呵一笑，「小雲這孩子雖然頑劣，但是難得的練武其才，若得先生指點，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莊主此言有多少虛實，我又豈能不知？」白如衣笑了笑，「小雲所練的武功雖然毒辣，前期進步神速，但是不免落了下乘，既然拜入我門下，自當一切歸無…唔，這茶？」

白如衣眉頭微蹙，額前微微沁出一些冷汗。

「先生，這酒有什麼問題么？」龍嘯雲似好奇道。

「沒、沒什茶。」白如衣淡淡道，「不過，這茶很特別啊…」

龍嘯雲附和道：「是啊，這是最上乘的極品龍井，味道是不錯。」

白如衣微微點了點頭，卻是將茶盞擱下。

龍嘯雲見狀，問道：「先生，莫非是嫌棄著茶不好？」

白如衣瞟了龍嘯雲一眼，淡淡說了一句：「好茶須慢品。」便不再言語，只是眉角卻不經意地抽動一下。

「茶雖是好，可惜卻是索命茶。」坐在龍小雲身旁的秦孝儀，緩緩站了起來，他已經看到白如衣眉角凝沁出來的汗滴，不由冷笑道，「你已經中了「斷人腸」這種毒，不但武功使不出來，而且手腳逐漸變得無力，形同廢人，一個時辰之後便會死掉。」

「毒是你下的？」白如衣冷冷地說道，「我本不願意殺人，可惜你實在不知好歹。」

「哈哈哈，死到臨頭，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秦孝儀狂笑道，「我給你一個機會，有什麼遺言快點交代。」

「秦孝儀，世事無絕對，你真的確定我中了「斷人腸」了么？」白如衣淡笑道，竟是如此地成竹在胸。

「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否認？」秦孝儀輕蔑道，「你明明喝下了這杯毒茶…」

「沒錯，這茶我的確喝了，不過並不代表什麼。」白如衣哀嘆了一聲，「秦孝儀啊秦孝儀，你混跡江湖也幾十年了，可曾聽說，古往今來有幾個真正的高手是被毒死的？」

「難道你…」秦孝儀眼看白如衣如此自信，心裡頓時開始發涼，儘管他不想相信白如衣喝下「斷人腸」會沒事，但恐懼還是抑制不住地上涌。

「秦孝儀你實在該死…倘若你足夠奸詐，能像龍莊主一樣，懂得進退的話，至少你不會死。」白如衣神情自若道，只是那目光望向秦孝儀，彷彿驟變成了刺心的利劍。

秦孝儀受不了，他不想被這種感覺折磨，所以他出手了！

掌風雷動，不僅速度快，威力更是霸道，秦孝儀成名數十年，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不弱，激怒交心更比平日強上一分，便是一流好手要想破解這一招也頗費手腳，但他面對的是白如衣。

白如衣在笑。他的身體沒有移動，只是在笑。這種笑，自然是嘲笑。

秦孝儀出手會比白如衣快么？不，當然不可能，

所以，秦孝儀死了，死得那樣不甘。

誰也沒有看到，白如衣是如何出手的，甚至他彷彿根本沒出過手一般，在龍嘯雲等人眼中，他們只看到這樣一副景象：

秦孝儀在距離白如衣一尺的時候，那威力頗大的一掌，險些就要打在白如衣那張英俊的臉上，然而情勢峰迴路轉，秦孝儀倒下了，他的眉間被打出了一個洞，死得相當徹底。

一滴血跡也沒有，秦孝儀卻死了。眾人忍不住驚駭，能夠一招將秦孝儀殺死無疑是高手，何況只在額前留下一個洞，這個洞自然不是小李飛刀造成的。但除了小李飛刀，世間又有什麼武器能辦到呢？

「唉，作繭自縛…可惜了一杯好茶。」正當眾人一臉驚訝的時候，白如衣冷不丁地一聲感嘆。這次，眾人才發現白如衣的那盞茶居然沒了。

龍嘯雲的冷汗竟也忍不住地流下，居然是冰箭，能夠在一瞬間凝結茶水化成冰箭，將整支冰箭打入秦孝儀的顱內，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好可怕的人！

「你本不該如此草率，見我額頭冒冷汗便以為我中毒…要知道，用內力逼些冷汗實在不是什麼難事…」白如衣緩緩起身，望著秦孝儀的屍體，淡淡說道，「你的能力實在太遜，無怪成為他人的棋子…是么，龍莊主？」

「這個…白先生切勿誤會在下。」龍嘯雲打了個哈哈，連忙吩咐下人：「你們先將秦大俠的屍體抬下去，稍後我自有安排。」

「龍莊主的確不簡單。」白如衣冷冷道，他自然清楚這一切是誰所為的，不過，現在並沒有什麼證據，他也不願意再理會。反正再給龍嘯雲十個膽子，他也不會和自己作對，實在沒必要深究。

沒多久，那個「鐵膽震八方」的秦孝儀秦大俠便被興雲庄的下人給抬走了，白如衣不得不感嘆興雲庄的辦事效率，不過片刻，居然連新茶都重新泡好，絲毫看不出這裡發生的一切。

「龍莊主能將下人訓練得如此有條不紊，的確難得。」白如衣正講著話，突聽內堂一人道：「快掀帘子，夫人出來了。」

林詩音？？白如衣聞言，不由往內堂望去。只見從內堂出來一個美婦人，白如衣一看其容貌和氣質，便知她正是龍嘯雲的妻子林詩音。

林詩音也許並不能算是個真正完美無瑕的女人，但誰也不能否認她是個美人，她的臉色太蒼白，身子太單薄，她的眼睛雖明亮，也嫌太冷漠了些，可是她的風神，她的氣質，卻是無可比擬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能使人感覺到她那種獨特的魅力，無論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永遠無法忘記。

白如衣看得多少也有些痴了，他開始理解，為什麼嘯雲和李尋歡都會為這個女人著迷。誠然，林詩音是不如林仙兒漂亮，也不及她的身材曼妙，但無疑，她有她的特質，尤其那種輕柔的美態是林仙兒不具備的。

「詩音，這位是白先生，他…」龍嘯雲正欲將白如衣介紹給妻子。

然而，下一刻，龍嘯雲整個人頓時僵住了，因為白如衣…居然…

「龍夫人…」白如衣流露出淺淺地一笑，竟是將林詩音摟入懷中，如風捲殘雲般破空而去，「龍嘯雲，借你夫人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