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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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溫折當天的表現並不用賒賬。
招數因為初次接觸還有些生疏,但他第一次讓容雪淮在他身上見到屬於少年人勃發的生氣,而非因長期被禁錮故而伏低做小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事實上,容雪淮對此甚至還有幾分驚喜:「很好,溫折,氣勢可以再鋒銳些。我想不到你一開始就做的這麼好。」
他並沒有指望溫折第一天就能砸斷心理上的鐐銬,但能看到溫折眼中燃起少年人應有的朝氣和希望,還是讓容雪淮十分欣慰。
溫折倒提著劍,聽了這句誇獎后,有些興奮的把目光迎向容雪淮。和往常不同的是,兩人目光相碰后,溫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沒有匆匆低頭避開對方的視線。
「花君,謝謝您。」
「謝我什麼?」容雪淮走上前,輕撫溫折的後背一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並肩離開演武場:「是你資質好,又肯努力,反讓我驚喜。」
溫折笑了笑,感激而崇敬的看了容雪淮一眼,又快快轉頭,掩下眼底情不自禁涌動上來的愛慕之色。
謝謝你,花君,謝謝你把我當成人看。
一直以來,菡萏花君對待溫折的態度都既體貼呵護,又寬容尊重。不是一個主人對於玩物的愛寵,不是管事對於粗使的苛責,也更不是修士對於混血常有的輕蔑厭惡,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讓溫折切切實實感受到,自己是被菡萏花君當做一個需要多加照顧的人對待的。
他彎了那麼久的脊樑,做了那麼久的孌寵,原來還是可以有一雙手把他扶起來,還有一個人允許他跟自己肩並肩走。
湯山的陣鎖已經被上官海棠解開,兩人一踏入此地,比平日里更濃郁的靈氣就撲面而來,其醇厚已近液化,以至於整個湯山彷彿都飄著一層薄薄的靈霧。
溫折只是吸了一口,就覺得渾身上下毛孔舒張開來,無一處不爽快,神智心情也比以往清爽。
容雪淮帶他去了更衣的小室,裡面自有普通衣物和泡湯時該穿的浴袍。這裡房間眾多,沐浴一事又帶些纏綿之意,容雪淮不願讓溫折誤會自己暗示他自薦枕席,跟他交代清楚就快快離開,還特意挑了間避的遠一些的小室。
他做的這樣正人君子,溫折當然也全無類似的念頭。只是他剛剛解下自己的外袍,就覺得有聲音在耳邊窸窣的說話,還不等他內心泛上疑惑,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偏偏又覺氣血上涌。
怎麼……?
溫折心覺不對,低頭打量自己幾下,發現自己胸口處似乎有些異常。待他拉開衣服仔細去看,白色的繁複花紋已經從他的胸口而發,悄無聲息的蔓延至他的后腰。
這古怪的花紋給溫折某種自己被燙傷的錯覺,彷彿火炭一樣點燃他的皮膚,深入他的血脈,把某種熱量隨著血液的流動傳到四肢百骸。
發覺事情不對,溫折匆匆攏了攏自己的衣服,立即推門出去找菡萏花君。誰知對方並不在他的隔間,他就著附近敲了幾下,聲音已經有些慌亂。
「怎麼了,溫折?」
容雪淮剛剛就聽到溫折敲響其他屋門,他衣服已經褪盡,當然不能立即出門。只是接下來溫折的聲音就變得惶急無助,讓容雪淮不免心中擔憂,披上白色的浴袍單衣就快步推門而出:「溫折?」
溫折此時腦子都被沖的有些發昏,腳步凌亂的向容雪淮靠近,一抬頭恰好看清容雪淮的胸口,一時驚得連不舒服都忘了,大駭著倒退一步。
花君心口那些橫七豎八的猙獰傷口……誰幹的?怎麼有人敢!怎麼有人捨得!怎麼有人能對花君下這樣的狠手!
容雪淮注意到對方的反應,只以為是自己胸口的十七道劍痕形貌猙獰嚇到溫折,連忙拉過衣襟遮掩,又飛身上前扶住他:「抱歉,我衣冠不整,嚇到了你。溫折,你臉色不好,是身體不適嗎?」
「不……」溫折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困惑的抬頭看了看容雪淮,又突然扯開自己的衣服看了看他自己的胸口:「沒有了……」
花紋消失不見,而那種在血液里燃燒的感覺也無聲無息的熄滅下去。
是被花君胸前的傷痕驚嚇的,還是?溫折仔細回想起來,卻發現在自己感知到對方氣息的那一刻,沸騰的難受感就已經在平息。
胸口的平整光滑讓之前的親眼所見的古怪花紋變成了一種錯覺,證據都消失不見,溫折自然也無法說出此事的玄奇,只好隨意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然而他心中卻驚疑不定:剛剛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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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海棠遠遠就摸到了容雪淮所在的溫湯池。
他一邊蹚水過來一邊細聲細氣的抱怨:「紅蓮君當真是美麗凍人的很,連這一池溫泉都要被閣下捂冷了,豈不是太過浪費。」
容雪淮睜眼看了看上官海棠,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無聲的笑了笑,運轉起功法調高了自己的溫度。
他的**當年在極獄之淵里被徹底毀去,現在所用的這具身體乃是冰火紅蓮所化。而冰火紅蓮身蘊世上至陰至寒之火,致使他的體溫也是常年陰寒的冰冷。
耳邊海棠花君撩起的水聲漸漸近了,容雪淮依然閉著雙眼,轉個身背對著上官海棠:「牡丹花香還沒有散……海棠,你又去招惹牡丹君。」
上官海棠吃吃了笑了兩聲,卻並不回答這話,反而嬉笑道:「你身邊的水凍得妾身身子都僵了,紅蓮君跟小美人兒肌膚相親的時候,也是這個溫度嗎?」
容雪淮舉起了一隻手,豎起手指,鄭重道:「一來,我跟溫折尚沒有什麼。二來,溫折他有名有姓,無論當不當著我的面,你都不要再那麼稱呼他。三來,海棠,我說過你不該再招惹牡丹君,他年紀還輕,不能跟你比風月經驗。你總是這樣輕薄,是要給自己惹來生死相許的桃花,還是欲殺之而後快的冤家?」
話音未落,容雪淮耳畔就傳來聲聲銀鈴般的嬌笑:「誰要跟他做相殺的冤家,奴家可只跟你做冤家。紅蓮君,你還沒回答我,你跟溫折在一起的時候,身上也是這種凍殺人的溫度嗎?」
容雪淮算是徹底被上官海棠克的沒有脾氣,他無奈嘆息道:「不是。初見面時我著急遮他的眼,體溫太低煞了他。自那以後我在他面前都刻意調整了溫度——好好地,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憐香惜玉的紅蓮君么,對我倒管的忒多。我方才見了牡丹君不假,商量的卻是跟魔門有關的正事。就是那孩子原本雪人一樣可愛,剛剛蒸的臉色粉紅,我也沒上手摸上一摸呢。」
菡萏花君無言以對的扶住了額頭,半晌才道:「你來找我也該是為了正事,有什麼想法都儘管說吧。」
「你都不肯正臉對著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容雪淮嘆氣道:「海棠,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我是為你名聲……放手、放手……這樣轉著圈掐的掐法,你是跟誰學的?」他無可奈何的轉身睜眼,倒是微微一愣:「你把胭脂洗凈了?」
眼下的上官海棠,雖然眉目較普通男子更為纖細秀美,但五官俊朗,不施粉黛,一雙含情桃花眼微微眯著,蓄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盈盈水意。他身上的浴袍只鬆鬆系個帶子,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膛,著實是個頗有魅力的美男子。
「當然洗了。我怕鬧到最後牡丹君真當我是個姑娘,要為我名節負責呢。血煉魔門這次鬧的過了,連我海棠郡也被滲透了些。牡丹、海棠、菡萏三處一向合縱相依,唇亡齒寒,你在魔門那邊一向……咳,我跟牡丹君都想先聽聽你的打算。」
「我對這些魔道的打算,從來都只有一個。」容雪淮冷冷一哼,手指微動,水花自溫泉中騰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幅詳盡的地圖:「我今早收到消息,血煉魔門長了好膽,這半年來映日域邊境凡人村莊已經陸續被屠了七個。他們敢做初一,就該料定本君能做十五。」
上官海棠早已料到這位好友的反應,但在對方不自覺溢出的凜凜殺氣之下還是不免汗毛豎起。血煉宗分東西二宗,實力更強的西宗偏偏跟菡萏花君座下映日域極其接近,偌大一塊祥和安逸的肥肉就在魔門眼前,總會有人忍不住饞無視菡萏花君明文警告,要去張嘴叨上兩口。
容雪淮揮一揮手,泉水拼成的地圖嘩啦一下垮了大半:「是我安逸的久了,讓他們忘了昔日天魔山千里鷲鴉的盛況。過幾日我去把西宗殺個乾淨,東宗跟你們勢力接壤,你自去跟牡丹君商量著來吧。」
他說這話時聲音冷酷,唇角噙著一絲殘忍的微笑,渾身都是讓人膽寒的殺意。上官海棠怕他一時過激生了心魔,連忙插科打諢,上前摸了一把對方的胸肌。
容雪淮:「……」
他回過神收了收外散的殺氣,難以置通道:「世上有那麼多種方法提醒我,你非要選最能令我生氣的一種嗎?」
上官海棠微微一笑,捻著自己那幾根剛剛跟容雪淮胸肌接觸過的手指:「那麼大塊,還很緊緻,彈性也是有的,雪淮啊,你……等等,你胸口上?!」
白色浴袍浸了水就趨於透明,剛剛被上官海棠摸了一把,眼下全貼在了容雪淮胸上。隔著幾近於無的布料,上官海棠自然輕易發現對方心口那十七刀劍痕已經完全消失。
容雪淮本身是冰火紅蓮所化,他想要做什麼形貌,自然就能成什麼形貌。但傷痕是跟著當年最深刻的記憶一同滋生,眼下他輕鬆消了下去,再想添上可回不去了——從來只聽過什麼靈藥能盡祛疤痕,還沒聽過有什麼手段能把舊疤再按回去的。
這麼多年容雪淮都沒消去這十七道傷,全因他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不願抹除。眼下他把心口的傷痕全都抹消,豈不是意味著他都放下了?
上官海棠一時又驚又喜,愉快道:「雪淮,你是放下這件事了?」
容雪淮笑了笑,沒有給出肯定答覆:「隨便你想吧。」
上官海棠跟他相交莫逆,對他何等了解,知道他這樣回答,真相肯定跟自己猜的相差十萬八千里,不一下否定,全因不想讓自己失望,也不願落自己面子罷了,心裡登時涼了一截。又不死心道:「那你是為了……」
容雪淮唔了一聲,輕描淡寫道:「剛剛更衣時不慎讓溫折看到。那孩子膽子小,這傷疤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