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雖然費了些功夫,但席步芳還是不負所望,生擒了齊侯,並讓小甲拎著林貴妃一同到了承乾宮。
席步芳帶著人到達承乾宮的時候,燕帝與宣王正在僵持,氣勢上,誰也不讓誰。
席步芳本來還不清楚情況,雙眼一掃牌位,倒是猜到了八分,只是不知道自己將齊侯跟林貴妃帶過來在這個局裡算是哪個重要環節了。
這次沒有被提前告知,席步芳倒是沒有生氣,反倒覺得景瑞還挺相信自己的本事,不怕自己給他挖坑了。
他將綁了手腳的齊侯與狼狽不堪的林貴妃丟在地上,才半跪對燕帝稟報道:「齊侯已伏法,還請皇上定奪。」
這時候,燕帝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狼狽不堪的齊侯。
「你可認罪。」他嗓音低沉,情緒不高,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只覺十分頭痛。
這時候,問罪齊追風,倒算不上最要緊的事了。
齊侯卻陰沉著臉,「成王敗寇,本侯只恨下手太遲。」
燕帝臉色一沉,倒是沒有想到會從齊追風口中聽到這句話,「朕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
燕帝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齊侯猙獰著臉打斷了:「你待本侯不薄,梅古啊梅古,你說這話都不覺得虧心嗎。」
燕帝臉色一沉。
「當年我們助你推翻前朝□□,你曾經許諾過什麼,但你稱帝后又做了什麼。」齊追風呵呵笑了兩聲,「當年的齊磊對你不是忠心耿耿,但你顧忌他傭兵過重,索性給他定了一個叛國重罪。對了,還有蔡贏。」說到這裡,齊追風的目光移到了跪在地上的宣王身上,順便瞟了一眼擺放在積案上的皇后與太子的牌位,諷刺一笑。
「因為擔心蔡家把持朝政,你連你的老丈人都殺,像你這種人,你還自認待本侯不薄?」齊侯冷笑:「若非本侯識時務,早早交了兵權,本侯哪能活到現在。」
如此秘聞,諸位大臣聽得渾身顫抖,就怕自己是剛逃出狼口又入了死門。
燕帝的臉色也瞬間鐵青,勃然大怒:「給朕閉嘴!」
「呵。」齊侯冷冷一笑,倒是識趣地擺正了身形。
反倒是梅鈺,彷彿怔忪了一般,隨即失望地朝燕帝望了過去,「父皇,您竟然……」
那眼神太過失望,彷彿一直憧憬的目標轟然倒塌,燕帝被看得只覺無比難堪,雙眼更是刺紅得嚇人。
「來人,給朕將齊侯壓去天牢。」
侍衛領命,就要動手。
「慢著。」梅鈺出聲制止了,彷彿第一次認識坐在高坐上的帝王,嗓音輕得如同飛絮一般:「父皇為何不讓齊侯接著說下去。」
他木然地看著燕帝,是真的從未想過,外祖父之死背後竟然是帝王手筆,怪不得,怪不得,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外祖父去世不久,母后就抑鬱成疾,最後在自己面前割喉自殺。
「所以說,母后是在得知外祖父之死與您有關,她也是被您給逼死的嗎?」梅鈺怒極反笑,若說之前他還有八分理智,那此時已經是完全不想再給他臉面。
「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皇啊。」梅鈺攢緊了拳頭,渾身上下無法壓抑地顫抖起來,嗓音更是充斥著低沉的怒火:「我本以為您只是顧及自己顏面,對大皇兄之死不聞不問,卻萬萬沒有想到,您能做下這種事情。」
好笑。
真是太好笑了。
他就是對這樣的一個陰險而自私的男人滿懷憧憬,哪怕是之前,他都從未如此失望過。
梅鈺緩緩起身,慢慢派去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看來,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
他並未再給燕帝一個眼神,而是一邊走向林貴妃,一邊說道:「我一直固執地想要父皇親自洗清兄長的冤屈,卻從未曾想過,若非您的刻意縱容,皇兄又怎會被人誣陷淫、亂後宮,他當時明明已被人下了慢性□□,就連死也死得不清不白。」
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也算是老天有眼,林貴妃這次用在您身上的□□,可不就是當年下在兄長身上的慢性□□嗎。」
嘩然大變。
所有大臣都驚恐地看向了狼狽倒在地上一直瑟縮發抖的林貴妃,她自被帶進承乾宮后,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人發現,梅鈺這一說,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注目到了她的身上。
「冤枉,冤枉啊,陛下。」林貴妃驚慌失色地就要去抱燕帝的大腿,卻被王大總管給攔截了下來。
「貴妃娘娘口口聲聲說冤枉,不妨自己看看,你到底有多冤枉。」梅鈺將席步芳遞過來的證據往林貴妃身上一丟,有那麼一兩張飄落在了漆丞相面前,只是瀏覽了一遍,漆丞相就長嘆了一口氣。
哪怕林貴妃慌亂地撕毀證據,也無法銷毀她的罪證。
「臣懇請陛下查明當年太子一案的真相。」
漆鳴一說,他身後所有的大臣都複議。
「臣也懇請陛下明察當年太子一案。」
「臣複議。」
「臣也複議。」
在承乾宮中所有的大臣全部趴伏在地,請求燕帝徹查當年太子一案。
燕帝被氣得面紅耳赤,一口氣差點沒有抽上來,渾身氣得發抖。
「你,你們,你們都……反了!」他氣得挺坐起來,卻牽連了傷口,痛得臉色瞬間又慘白了下去,氣勢也隨之頹敗了下來。
趁著這時候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席步芳消無聲息地讓梅鈺靠在自己身上,並且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冰。
梅鈺也順勢靠在了席步芳身上,他覺得好累,特別是在知道外祖父去世真相后,就更覺得無比諷刺,也更加不想去接受。
那廂,齊侯看了一場精彩大劇后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梅古啊梅古,能看到你眾叛親離,本侯現在還真是覺得大快人心。」
燕帝捂住胸口,彷彿一時之間就蒼老下來的面孔上滿是陰沉之色,「帶下去,將齊侯給朕帶下去。」
兩名侍衛上前就將齊侯給提了起來,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其中一人猛然抬頭,赫然正是遍尋不著的雲啟,雲大統領。
只見他手腕一轉,一條銀光就快速地朝長榻上的燕帝迅速飛了過去。
這還並未停止,他左手將齊侯一拉,右手猛然刺向另一名侍衛的脖子,再朝燕帝連發了三枚暗器。
「陛下。」
王福最先反應過來,就朝燕帝飛撲了上去,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好讓那道飛射而來的銀光正好再次刺入了燕帝的胸口。
「父皇。」
這一瞬間,梅鈺也失聲大喊了一聲,卻眼睜睜地看著燕帝轟然倒下。
席步芳瞬間反應過來,掏出匕首就擲了過去,擋住了後續的三枚暗器,隨後猛然飛撲向雲啟,與他對了一掌。
兩人來回了數個回合,最終還是雲啟不敵,被席步芳一掌給拍得頭破血流,氣息奄奄。
等席步芳解決了這頭,再回頭看時,梅鈺的手正被燕帝緊緊握住,嘴唇張張合合,「朕,朕,朕愧對秦雪啊。」
秦雪正是皇后的閨名,燕帝也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再別人面前提過這個名字了。
「朕,朕……」
話還未說出口,燕帝一口氣沒有提上來,雙眼瞪大,就沒了氣息。
「父皇!」
梅鈺雙眸一縮,握緊了燕帝老邁的手,不敢相信這一切。
席步芳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梅鈺的肩膀。
梅鈺瞬間抬頭望向了席步芳,那雙含淚的璀璨星眸滿懷希冀地朝他看過來,只可惜席步芳卻也毫無辦法,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梅鈺的肩膀瞬間就垮了下來,心瞬間就空了起來。
「陛,陛下駕崩了。」
王福顫顫巍巍地告示臣民,所有臣子都滿臉悲痛地再次跪伏了下去。
而此時的林貴妃已經完全嚇暈了過去。
燕帝被刺身亡,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漆丞相雙手捧上傳位詔書與玉璽,蒼老卻沉穩地說道:「請宣王繼位。」
所有人迎合。
「請宣王繼位。」
「請宣王繼位。」
梅鈺此時卻彷彿還未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忪然看向死不瞑目的燕帝,喃喃問道:「他真的死了嗎。」
就這麼死了嗎。
席步芳伸手將少年環抱在懷中,輕撫著情緒即將失控的少年,眼神示意王福暫時清空承乾宮。
王福瞬間明白,將所有人都支使了出去,暫時給了宣王一時的安靜。
席步芳拉著他的手,放在燕帝的額頭慢慢滑下,將那雙睜大的雙眼也一同合上。
「景瑞會是一個好皇帝,你安息地走吧。」說完后,再將雙手放開,那雙瞪大的雙眼才合了起來。
「我,我……」梅鈺只感覺自己腦子很亂,一瞬間發生的突變讓他這時候都還沒有緩和下來。
席步芳體諒,還有些心虛。
他不得不承認,其實在侍衛進宮殿時,他就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但當時全部精力都放在保護少年的身上,對於其他的,倒是沒有去在意,卻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疏忽,燕帝就死了。
景瑞怎麼可能反應得過來。
席步芳的嘴唇綳成了一條橫線,強制性地將梅鈺的腦袋摟在自己胸口,並且緊緊地抱住了渾身顫抖的瘦削身軀。
而在下一刻,那本隱忍微顫的身形卻再也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細碎的嗚咽聲更是緩緩地流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