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秦素素沒有讓洛明皓直接送她回朝陽律師事務所，而是直接回的「清水佳苑」，對此洛明皓對她的評價是——裝未婚少女裝上癮了，她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不讓他送自己去事務所，同時她也明確表示過不希望同事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對此她完全不想解釋什麼。洛明皓送她回到「清水佳苑」后直接開車離去，她則回到家，準備換衣服，因為沒有想到會在洛家待一晚，因此她穿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這讓她很不好受。
她換好衣服后，這才出門，走進電梯，看到電梯壁上自己的影像，突然想到，如果自己還真能裝未婚少女，那也應該是一種本事吧？心情竟然會因這莫名的念頭好起來，畢竟洛明皓在誇她年輕，她選擇性忘記他的諷刺。
她坐著地鐵去上班，上下班時段地鐵非常擁擠，好在地鐵不像公交車那樣堵車，也不像公交車那樣悶。
來到事務所，她本能的看向原本屬於周行書辦公室的方向，透過玻璃門，能夠看到，此刻一群女生圍在辦公桌附近，將那位新來的律師圍得嚴嚴實實，讓人竟然看不到那個新律師是什麼樣子。
對著電腦的余晴看了她一眼，神色詭異，「你故意來這麼晚，不會是為周行書打抱不平吧？」
畢竟周行書前腳剛走，李總就把程律師給招來，這種行為看起來多像李總對周行書表示著不屑——你以為你多了不起，我轉身就可以找人替代你的位置。
「胡說些什麼？我只是今天起來晚了而已。」秦素素不以為意，她雖然和周行書一同工作了許久，但周行書要離開，這是他的自由，而李總找人來代替周行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哪裡會因此有意見。
這話其實有些別樣的意味，如果是別人，余晴或許會丟個曖昧的眼神過去，以為對方是和男友折騰了一個晚上，只是秦素素似乎從未提過男友的事，余晴也只當她沒有睡好了，「哎，他們都說周律師是跳槽了，他去哪家事務所了？」
周律師會離開的消息傳出來，大家都猜他是被人挖走了，之前也不是沒有人花重金想挖走他，只是他沒有離開而已，這次直接走人，大家都猜這一次對方給的金額一定非常動人。所以周律師說他只是想休息一下才打算辭職的說法，沒有一個人相信，想休息不能請假，偏偏選擇辭職？
秦素素原本是想進去和那位新來的律師熟悉一下，畢竟以後他們就要在一起工作了，這會兒那群實習生圍在裡面，她自然不好進去，只得和余晴聊天。
周行書會離開，真沒有大家想得那麼複雜，當然也沒有那麼簡單了。周行書和他女朋友在大學時相愛，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兩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在畢業的時候，他女朋友選擇出國，而他留在國內，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分手。之後，周行書在工作幾年後，再次和他前女友聯繫上，兩個人就像老朋友那樣聊天，偶爾聯繫，關係不近不遠，又過了幾年，周行書去了美國一次，兩人見面，愛火重燃，於是周行書每個月都會去美國幾天。前幾天，那個女生告訴他，如果他不給出一個態度，他們還是不要這樣牽扯不清了，畢竟她年齡也不小了，周行書聽到她的話，毫不猶豫的決定辭職，然後去國外陪著她，沒有考慮後果，只是想這樣不顧一切後果的為一個人。
余晴聽完周行書真正離開的原因，也忍不住震驚，「真想不到，周律師也有如此衝動的時候。」
秦素素想起周行書說他自己，他已經快三十歲了，他怕自己如果錯過了這次，再也沒有勇氣為一個人不顧一切，然後理智平順的過這一生。她突然很羨慕周行書，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這樣一個能讓自己衝動的人。
秦素素不想去評價周行書的行為，每個人都有不同選擇，只要這樣的選擇不違反法律和道德，旁人都應該去尊重。
她整理著材料，周行書之前手中還有一個案子沒有處理。是一對老人存了一輩子的錢買來的房子被兒子的前女友佔據，並且那個女子還不肯歸還，偏偏兒子之前被那個女子忽悠，房產證寫的是那個女子的名字，如今老人想拿回那套房子。原本這樣的小案子周行書不會接，只是那對老人一定要找最好的律師，每天來事務所糾纏，周行書便接了，接下來后也沒有怎麼理會，偏偏那對夫妻也沒有提出換律師。如今也不知道周律師和那對老人說了什麼，他們竟然願意把這個案子轉給這位新來的程律師處理。
那群實習生陸續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秦素素也準備進辦公室了，她起身離開自己的座位，遠遠的看到辦公室里那抹身影，她的心跳失律，幾乎快無法移動步伐，但她還是抑制住體內的狂浪翻湧，直接向辦公室走去，她僵硬的敲著門，身體彷彿已經不受她控制。無數念頭無數的畫面迅速進入她的大腦，讓她逐漸麻木，逐漸恍然起來。
「進來。」程柏衡淡淡的掃了門口處的人一眼，他從電腦里調出秦素素的資料，看到單子上只有名字和畢業大學，外加一張相片時，他皺了下眉頭，也明白了別人暗示的秦素素有身後背景，這話並不是背後嚼舌根，很可能就是事實。
程柏衡不會想到，他這淡淡的一眼，給了秦素素多大的震驚，又讓她的情緒如何起伏。她的手微微顫抖，彷彿會傳染似的，跟著腿也忍不住顫抖起來，無數情緒向她撲面而來，她竟然有些不能承受，此時此刻，看到眼前這個人，她的眼睛竟然起霧，看不清他的清晰輪廓，所有情緒堆積在一起，她只想落淚，然後痛哭一場。
程柏衡轉過頭看向她，「秦素素是吧，周律師向我提過你，說你們一起工作的這幾年你們在工作上配合得不錯，我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在工作上也能夠配合默契。」
秦素素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她只是咬著唇看著他。她多想問他，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在機場里等，為什麼他直接離開連見她一面都不肯，為什麼他要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他就這麼不想看到她嗎？他就這麼埋怨她嗎？
然而，她問不出來，比起去指責他，她更加怨恨自己，如果不是她那麼任性，將他的家人完全得罪，他哪裡會被逼進選擇家人還是她的沼澤之中，是她自己不作就不會死，徹底作死了他們之間的愛情。
她逐漸看清楚了眼前這個男人，他穿著一身正裝，表情淡淡的，身上再沒有少年時的稚氣，有的是沉穩和顯而易見的自信。可是她知道，這就是他，這就是她的程柏衡。她的心口疼了起來，為什麼自己如此激動如此痛苦，他還能夠如此平靜，難道只有自己還記得那些過往，而他已經將他們過去的美好全都忘記？
「秦素素。」程柏衡提醒她一聲，「我對我的助手沒有什麼要求，認真工作就可以了，你去把周律師留下來的那個案子的材料給我。」
程柏衡也察覺到她現在似乎情緒不定，只是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他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原因，而且一個人將自己的情緒在工作時間如此表現出來，這讓他略有不喜。
她張張口，嘴唇顫抖了一下，「你......你說什麼？」
他怎麼可以如此平靜的對自己？如此平靜的吩咐自己，好像他從不認識自己。
「把周律師留下來的那個案子的材料給我。」程柏衡抿抿唇，「秦小姐，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不該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時間裡。」
程柏衡說完並不看她，他只是覺得女生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工作效率簡直低得嚇人。他進來辦公室這麼長時間，一群女生就問著他各種問題，如果是互相探討，他很歡迎，偏偏問的都是一些淺顯問題，讓他很想問她們一句，念書的時候學的東西全都還給老師了嗎？到後來，問題就越來越離譜，全在問他私人的事，他只好冷著臉表示不回答私事，她們這才離開。
眼前這個倒沒有表現那麼無聊，偏偏一臉的心不在焉。
秦素素心口一窒，直接轉身出了辦公室，她怕自己繼續待在裡面，會忍不住直接問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自己？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態度對自己？
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如此可笑起來，她的確和這個男人談過戀愛，但那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他們各自都有不同的生活了，而她偏偏還如此激動。所以有問題的的人不是程柏衡，而是她自己，別人早已經把那些當成沒有必要提及的年少瘋狂，她卻不肯罷休。
余晴見秦素素坐了下來，很是興奮的坐下，「是不是覺得程律師特別帥？今天我來的時候，一群實習生花痴得跟什麼似的，全都對你羨慕嫉妒恨，不過如果我能和程律師一起共事，光想象一下也覺得心花怒放......」余晴這才看到秦素素難看的臉色，臉色幾乎透明，讓人以為她下一秒就會倒下，「素素，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秦素素搖搖頭，她艱難的張張嘴，「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她寧願那個人只是和他長得相似而已，而不是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她，用那樣陌生的態度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