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三個書生
暮春三月,北國還尚有寒潮未退,湖湘大地早已經是草長鶯飛,一片明媚的春光了。儘管在東北,俄國和日本交戰正酣,北京城裡的太后準備做壽,但這些都和張安世離的太遠,他雖然很氣憤,可也管不著。烏嶺寨的一攤大小事務已經使他忙得腳不著地了。
山寨在擴大,烏嶺寨地處湘江東側,扼守著衡陽到長沙的必經之路,生意自然很火,收入多了,來投奔的也多了,有的是無業游民,有的是江湖俠客,還有的是打劫搶上山的,到過了新年,烏嶺寨上已經有了兩百多青壯山賊。大寨主趙青山雖然是個狠厲的主,可是卻不懂得如何管理,整天除了喝酒搶劫,就是陪自己的妻妾;二寨主劉會龍江湖門路熟,卻也沒什麼領導之才,要麼是和其他人喝酒,要麼就是被張安世叫到操場交嘍啰們拳腳;三寨主更是不堪,整天摟著搶上來的女人不出房門,只有他這個四寨主真正管事。張安世安排張海帶人專門接待慕名來投奔的「豪傑」,安排金寶負責打探情報,李順負責山寨守備,錢糧他還不能動,趙青山在其他方面可以說興緻缺缺,唯獨對錢情有獨鍾,誰也不讓碰。
彭老七等一些跟隨趙青山的老人自然頗有不滿,自從張安世當上四寨主,他們的悠閑散漫日子過到頭了,整日里都是緊張的訓練和學習開會。彭老七幾次找趙青山哭訴,然而山寨缺了張安世就玩不轉,再加上張安世管事以後,自己的腰包鼓得更快,只是找張安世提了幾句,張安世美辦法,大寨主的面子不能不給,就把彭老七等人踢出隊伍,安排個閑差,整天陪趙青山喝酒。
張安世知道,自己已經是這個山寨實際上的老大了,趙青山貪財,劉會龍散漫,李家台好色,都不是權力**很強的人,經過踏庄一事,很多人已經認可了張安世的才能。已經不自覺的吧他當成了山寨的實際的領導者。而他自己也已經成熟了很多,不再是個想當然的理想主義者了,理想是要有的,現實卻是壓迫一步一步走好。
正想的出神,卻見一個張海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隊長,你快去看看,我給你送好東西來啦!」
「什麼好東西?是不是又搶到了肥羊?」張安世笑呵呵的問道。
「肥羊算什麼,隊長你不是想找老師讀書嗎,我給你找到了!就在大堂上。」
原來張海等人在攔路搶劫的時候,碰到三個個結伴去長沙的書生,張海整天聽張安世嘮叨說想讀書,雖然不明白隊長為什麼非要讀書不可。但還是二話不說就把這些去長沙的書生全擄到了山上。
張安世大喜,說道:「行啊,你老哥知道也會霸王硬上弓了?有進步!」
「嘿嘿!那不是聽您嘮叨多了么。可是那些讀書人眼光哪個不是朝天看的?恐怕不願意留下來啊!」
張安世沉吟了會,趴在張海耳邊交代道:「只需如此這般......」。
還沒走到大堂上,張安世就注意到那三個書生,其中一個穿青衣的書生個子不高,卻端起茶來坦然自若,另外兩個都是藍衣,卻是神色慌張坐卧不安。張安世對那個青衣書生很是好奇,決定先不進去,躲在幕後細細觀察。
其中一個穿藍衣的書生看那青衣書生神色不變,便說道:「子清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喝茶?快想個法子出去啊!」
那個青衣書生卻不馬上答話,神情依舊,不緊不慢得喝完了茶才答道:「兩位不必著急,我想他們是不會傷害我們的。」
「你這麼知道?難道山賊還會講道理不成?「那個藍衣書生明顯還是不放心。
「泰之兄你張口就是『山賊』,小心惹惱了他們!」看那泰之兄連忙捂住嘴,才又笑道:「他們當然不會講理,可是江湖人行事,皆有所因,一事求財,二是尋仇,你我身無分文,又不認識他們,所以兩位大可放心,我們還是很安全的。」
「那他們把我們擄上山幹什麼?」另一個藍衣書生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不會有危險。」
張安世見那青衣書生頭腦冷靜,能處變不驚,知道這個書生絕非常人所能及的,當下有了決定:說什麼也要留下這三個書生,尤其是那個青衣的。
當下整理衣冠,繞到前門朝大堂走來。那青衣書生看見一個少年昂首闊步向這裡走來,後面帶著把自己三人劫上山的山賊,心中暗暗喝彩:此人相貌非常,氣度不凡,絕不是一般的山賊土匪,卻不知為什麼落了草。
到了大堂,朝三個書生抱拳行禮道:「三位先生受驚了,鄙人張安世,是這裡的四寨主,怠慢之處,還請三位見諒!張海,快向三位先生賠禮道歉!」
張海從後面出來,向三個書生躬身行禮道:「張海魯莽,得罪了三位,還請三位先生見諒!」
那三個書生忙道:「不敢不敢!」張海道:「謝三位先生原諒!」這才又行禮退下
其中一個藍衣書生見這個寨主不不像想象中那麼粗俗野蠻,先放下一半心,等張海退下,忙站出來行禮道:「張寨主,不知道你把我們三人『喚』到山上,所為何事?」只是這個喚字多少都覺得彆扭。
「哦,是張某失禮了,本來也沒什麼。對三位老說更是小菜一碟,只是還未請教三位高姓大名?」
「在下耒陽李博安,字泰之。」那書生答道。又介紹那青衣書生:「這位是永興沈鈞生,字子清。」另外一個藍衣的「這位是舍弟李博恭,字敬之。我等三人是要到長沙求學,路過寶山,多有怠慢,請寨主包涵!」
「不敢,其實是我們無禮,三位都是飽學之士,我等都是粗人,無禮之處,請三位海涵!」停頓了一下,又說:「其實這次請三位來,是因為再過一個月,我們大寨主要做壽,要廣邀各路英雄,到時候禮儀主持繁雜,賓客眾多,我們都是粗魯之人,不通禮儀,萬一怠慢賓客,胡來亂搞,豈不是貽笑大方?所以想找些精通禮儀的讀書人來主持壽禮,另外山寨中無人識字,也想請三位惠賜些對聯大作,也好增加些歡樂氣勢,所以才不顧禮儀,請來三位,還請三位不要推辭!」
趙青山下個月做壽倒是真的,請些江湖朋友也是真的,不過卻根本沒說要寫什麼對聯,也沒說要講什麼禮儀。
那沈鈞生忙答道:「不敢,本來寨主所命,我們怎敢腿辭,只是我等年輕識淺,與禮儀之處多有不足,恐怕不能勝任,有負寨主所託,還請寨主另尋飽學鴻儒,我等實在是能力有限!」
張安世暗思:這個沈鈞生倒是玲瓏心思,一心想推辭,想跑,沒那麼容易!說道:「唉~先生過謙了,孔孟之徒,聖人門下,怎麼會不通禮儀?其實來的人都是些江湖漢子,粗魯的很,有那麼回事就行了。再說,我等皆是些莽撞之人,一時到哪裡去找博學鴻儒?三位就不必推辭了!」
「可是我們還要趕到長沙上學,晚了怎麼辦?」李博恭急道。
張安世看他們一心想走,哪能讓他們如願,佯作煩躁道:「怎麼這麼麻煩!晚去一個月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你們的書不還在嗎?這一個月你們可以在山裡學習,不會耽誤你們的!」
沈鈞生見張安世臉上儘是不耐煩之色,忙悄悄的拉住還要再說戶的李博恭,畢竟對方是山賊,尊重自己是因為有求於自己,自己要是還推辭,誰知道人家會不會翻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忙答道:「既然寨主看重我們,我們自當儘力而為!」
張安世大喜,行禮道:「哎呀,那我就謝謝三位啦,三位先在此歇息,我令人收拾客房,今晚為三位接風!」說罷大喜而去。
沈鈞生三人無奈,只好答應留下,當天晚上,張安世安排酒席,命金寶,張海,李順等人作陪,席間張安世大獻殷勤,談笑風生,其他幾個也想盡辦法勸酒,大是吹捧三人,沈鈞生等人開始還有些拘謹,後來也放開胸懷,大吃起來,畢竟都是年輕人,而且他們三人都是貧寒書生,一年也吃不了幾次酒席。
一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席間張安世不住套問,再加上張海等人灌酒,很輕易得把三個書生的家庭情況掏個乾淨,尤其是那沈鈞生,博學多才,見識不凡,令張安世等人大是心折。
筵席散后,張安世命人扶三人回客房休息后,叫來金寶,交代道:「你馬上安排人手,分明暗兩處,監視他們三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下山。再安排得力幹將去耒陽和永興,找到他們家鄉,一邊散播謠言,就說他們已經投奔山賊,不願意去長沙讀書,一邊暗中保護他們的家人,如果他們家人受到委屈,馬上回報,我自有辦法解救,這樣他們三人還不得老老實實的留下!」
金寶問道:「隊長何必如此的費盡心思,留下三個書生啊?」
張安世感嘆道:「你知道什麼啊,我的志向豈是做一個山賊?欲成大事,怎能沒有智囊?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快去安排!別有紕漏。」
金寶連忙離去,回味著張安世的話,又是吃驚,又是期待。想到:隊長從一開始就和大家很不相同,看樣子他志向遠大,不是小小的烏嶺寨所能容下的,我們跟著他終有一天出人頭地。想罷,喜滋滋的去安排張安世交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