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起

坤寶大廈頂樓天台，王寶眺目遠望闌珊夜色，面色肅然。

在他身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悠然翻看著一份文件。夜風掀動他的單薄西裝，獵獵作響。

良久，中年人合上文件，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看著王寶的背影緩緩道：「這東西是陳國忠生前給你的？」

王寶沉默片刻才道：「你怎麼看？」

撕拉！

中年人直接把文件撕成兩半，隨手一揚，不屑道：「說大圈仔是鄧光榮的人？那麼保安局的幕後就是洪興咯？洪興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簡直荒謬！」

「現在看來是很荒謬。」王寶轉過身來，雙手插袋，冷笑道：「陳國忠臨死前仍不忘陰我一把，他想讓我和大圈仔火拚！」

「這個陳國忠也是人才，他成功了，哈哈！」中年人攤開雙手，不無嘲諷地道。「大圈仔害得你跟喪家之犬一樣跑去哥倫比亞，要不是英國人要用你搞事，恐怕你現在還在那裡吃土豆生肉呢，哈！」

如此嘲諷，王寶依然面不改色。他看著中年人，用一種極其凝重地語氣道：「我跟陳國忠鬥了十幾年，不是不能殺他，可要讓他心甘情願自己死，別說是我，就算彭安康也做不到！但偏偏大圈仔做到了。」

他目光緊盯著中年人，往前逼近一步繼續道：「他搭起一個草台班子，一夜之間改頭換面，成了職權高重的保安局。他在英國人和李方生之間遊刃有餘，玩弄人心於鼓掌之間，就連彭安康也礙於正義黨的民意支持而不能明裡動他，不得不藉助我們搞臭他！」

「大律師胡文來，大文豪方啟明，教育部副部長張天鳳等等，那麼多香江有頭有臉的人全部支持他，支持保安局，支持他的正義黨！」

王寶說到這裡頓了頓，換了種幽然的語氣繼續道：「知道簡奧偉大律師之前為我辯護的時候說過什麼嗎？」

「他說，他之所以接我的案子，不是因為李方生的面子，也不是因為英國人的壓力，而是因為他想知道，正義黨會怎麼接招！」

中年人終於忍不住擺手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別忘了，大圈仔已經……」

「死了？」王寶語氣陡然加重，眼綻精光。「他真的死了嗎？飛虎隊強攻9號別墅的時候，只看見那個姑娘背著大圈仔逃離，還有人接應！這麼久了，有誰見過大圈仔的屍體？」

「中了五槍，槍槍致命，這都不死，你以為他是神仙嗎？」中年人不屑道，「就算他沒死又能怎樣？現在那個保安局被我們四大社團團團圍住，縮在窩裡連門都不敢出！英國人和李方生已經正式表明要裁撤保安局了，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王寶，我看你被那個大圈仔打怕了，成了驚弓之鳥！」

王寶冷笑著看著中年人，一字一字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等著我們全跳出來，再把我們一網打盡？」

「哈！」中年人滿臉鄙夷，「王寶，看來你真的被嚇破膽了！」

「他一出手就打垮越南幫，一夜間就覆滅和聯勝，他根本沒把我們這些出來混的當一回事！」王寶眼中露出深深忌憚，「咱們混黑~道，只是為了一口飯，為了賺錢！而大圈仔呢？你看他走的每一步，一步一個腳印，層層算計，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從政，他的目標是整個香江！」

「我們這些人，只不過是他的踏腳石而已，不管你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王寶深吸一口氣，盯著中年人最後深深地道：「太子，大圈仔滅了蔣天生的當晚，你不也被嚇跑了嗎？我不信我剛才說的這些，你沒想到！」

太子！

這個子夜時分和王寶共聚坤寶大廈天台密會的中年人，赫然是香江14k的話事人——太子！

太子終於收起了所有鄙夷和不屑，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雖然王寶的話讓他很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認，那一晚他連夜倉皇出逃澳門，的確是被大圈仔的狠戾和凌厲手段給嚇的。

一夜之間和聯勝覆滅，王寶成為眾矢之的，兩大社團在大圈仔手下瞬間土崩瓦解，太子怎麼能不怕？他在看了陳華生的電視講話后，嚇得渾身發抖！他怕下一個就會輪到他！

太子安靜下來，他看著王寶，等著他說下去。

「我們這段時間都把大圈仔給忘了，」王寶緩緩道，「像他那樣的人，只要沒死，怎麼可能任由我們這般作為？」

「他到底死沒死？」太子爺深深擔憂起來。

「誰也不能確定！英國人發動所有警察尋找大圈仔的下落，也是想要確定這一點！」王寶道，「我們不能只聽英國人的了，也不能再顧及李方生的警告了。不然，如果大圈仔真的沒死，我們只會讓這些玩政治的當成炮灰！」

「你想怎麼做？」太子終於口風一松，發出了妥協合作的信號。

王寶聞聽此言，也是心底鬆了口氣。

經過他遠遁哥倫比亞一事後，他的威信已經被大大削弱，雖然坤寶名義上他仍是老大，但實際上，他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手下之人也大多都被那些老一輩所控制，根本不聽他的指揮。

他知道太子現在也不拿他當一回事，所以才耗費口舌闡明利害關係，就是為了和太子一起合作，一則排除大圈仔帶來的心裡隱憂，二來，如果能達成目的，他的地位，便會重新被奠定！

「保安局今晚突然行動，有兩輛衝鋒車甩脫跟蹤，不知去向，現在我正在派人找這兩輛車的下落。」王寶肅然道，「我給張警司打過電話，警方那邊也在找。」

太子若有所思道：「保安局今晚的舉動的確十分古怪……」

「肯定是有所變故！」王寶一甩手道，「太子，鄧光榮這老狐狸現在背靠英國人，在白石灘搞事，他我們指望不上了。和聯勝一蹶不振，蔣天養和大d正在爭奪話事人的位置，也根本不能和他們共謀。要想徹底解決保安局，只能靠我們兩個通力合作！」

「怎麼合作？」

王寶看著太子，一字一字道：「今晚就行動，我們衝進保安局，徹底摧毀這個地方！」

太子動容，倒吸一口涼氣：「這、這玩得太大了吧……」

王寶冷笑：「富貴險中求！我相信就算我們這麼做了，英國人事後最多也就是做做樣子，掃掃我們的場子而已。但從此後，他們會更加器重我們！大不了我們也去白石灘跟著去鎮壓越南移民，這樣的話，就算李方生再氣急敗壞，英國人也會保我們！」

「而且，這麼做對我們兩個未必沒有好處。」王寶語氣裡帶著深深的誘惑，「太子你想想，我們兩個聯手做出這麼大的事情，江湖地位一舉超過那些老一輩，壓過洪興和聯勝，都不在話下。混社團的，只要名聲響了，錢還不是伸伸手就能來？」

太子看向王寶，眼中也流露出意動之色。

「那兩輛衝鋒車，只要一發現蹤跡，我們就徹底滅了它！」王寶眼中殺意湧現，「保安局只要一垮，就算大圈仔還活著，我也不信他還有能力一手回天！」

「太子，對於我們來說，英國人不可怕，李方生也不可怕，因為他們總有地方需要我們！」

「只有大圈仔，他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因為，他想要上位，就只能踏著我們的屍體，他需要我們去死！」

太子渾身一震，臉上終於顯出猙獰和狠戾，咬牙道：「好，幹了！」

王寶臉上終於顯出笑容，點頭道：「好，槍彈我來出，我也已經找好了幾個適合殺人的角色。」

太子看著王寶，道：「準備這麼充分，看來你這個想法很早就有了啊……」

王寶目光幽深：「我吃了一次虧，總要學一次乖才是。」

太子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你現在人少，你找殺人的人，我就出衝擊保安局的人手。」

王寶眼中露出讚歎：「太子不愧是太子，我就是這個意思。」

太子眼有得色，傲然道：「我知道你現在指揮不動太多小弟，你找我合作，不就是看上我們14k人多嗎？」

王寶點頭：「不錯，衝擊保安局一定要很多人，你八個堂口，少說也有五千多人！如果我們行動，和聯勝和洪興那些小弟們也會被我們的行動裹挾，這樣一來，最少也有七千多人一起行動！」

「到時候你找的幾個亡命之徒混雜在其中，開槍多殺幾個人……」太子眼露猙獰，「形勢一亂，又有很多人死，到時候大家都殺紅了眼，還不是想鬧多大就鬧多大？」

「沒錯！」王寶也獰笑起來，「我倒要看看，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他大圈仔還怎麼向全香江的人交代！」

「大圈仔就算還沒死，他也死定了！」太子振奮道。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王寶看向太子，建議道。

「我這就吹哨子拉人！」太子意氣風發喝道，「你呢？你找的亡命之徒呢？不叫出來讓我見見？」

「當然得讓你放心。」王寶笑道，他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吩咐道：「帶他們上來吧！」

不一會兒，十餘人就從天台樓梯口處魚貫而入，向這邊走來。

見了王寶，這些人表情或是諂媚，或是冷厲，或是玩世不恭。有的叫聲寶爺，有的只是冷漠點點頭，還有的乾脆不說話，只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沉默不語。

「這都是什麼人？」太子心中微凜，從這些人身上，他感受到了絲絲危險。

王寶傲然一笑，走到這十餘人面前對太子道：「我來為你介紹。」

他指著第一位面帶微笑，看似儒雅的青年道：「葉繼歡。」

太子頓時瞳孔微縮，他知道這個人，在香江做了好幾宗大案，被警方通緝多年。

王寶越過兩個人，指了指第四個臉上掛著邪異微笑，看似玩世不恭的青年道：「張子強！」

太子心中再次一凜，這個人他也聽過，搶了啟德機場運鈔車，一億六千萬港幣！

王寶借著又越過一人，指著一個神色陰鬱，沉默地偏分頭道：「季炳雄！」

是他！太子倒吸一口涼氣，這三個人最近聲名鵲起，一個個都是亡命之徒，道上已經有人為他們三個喊出了「三大賊王」的稱號，王寶居然把這三個人給找來了！

然而王寶還沒有停下來！

他繼續往前走，指著一個面色冷厲的青年笑著對太子道：「陳一元。」

又指了指站在最後一位，穿著夾克的高大中年：「這位是大陸來的張春，名聲不顯，不過，一年前太平道上英國爵士被一槍斃命，就是出自他手！」

王寶看著太子緩緩道：「這五位都是當世人傑，太子，有他們一起出手，就算今晚能逼得大圈仔現身，也絕對不是這五位的對手！」

太子面色凜然，他表情陰晴不定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氣道：「好，我這就打電話，我出四千小弟！」

王寶聞言眼中爆射出睥睨之色，猛地張開雙臂，無比霸氣地道：「好！有我們聯手，香江以後就是我們的天下，誰敢不服？」

風雲色變！

與此同時，巫鵬所乘坐的兩輛衝鋒車已從沿海公路上駛入了九龍城區，在入口處，一個交警面色振奮地盯著呼嘯而過的衝鋒車，亟不可待地掏出對講機喊了起來：「警員81623呼叫總部，發現目標，發現目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