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寨寨主與官家小姐(三)
餘下的路依舊是單逸塵背著她,不緊不慢地走,終於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目的地。
看起來是一個盤踞于山頂的小村落,粗略一數有十來二十戶人家,正是生火炊飯的時候,在家門前生起灶火,一口大鍋放在上頭,裊裊白煙,勾人味蕾的香味隨風飄來。
幾個小孩蹲在角落堆沙子,眼尖的發現了單逸塵的身影,驚喜地大喊著跑出來:「寨主回來了!」
緊接著每家每戶都有人探出頭來了,男女老少皆有,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迎接他們最崇敬的寨主大人。
阮墨聽得有些懵了。
他居然是這裡的寨主?
而且,看起來還挺受人尊敬的,看看一路上多少人邀請教主……啊不,寨主進屋裡用飯,便可看出了。
不過,這些漢子們看她的眼神……怎麼有點可怕?
「寨主怎麼坨了個人回來?」
「看著像娘兒們啊……」
「嘿,咱寨子里多久沒來過女人了,要是寨主不介意,說不定後面能輪著玩玩呢。」
很快,大家都發現寨主背著個姑娘了,阮墨聽見他們自以為小聲的竊竊私語,心下一涼,只覺得他們的眼裡都冒出了詭異的光,就差沒留下口水了……
太、太可怕了!
阮墨下意識地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垂下視線,不敢再跟那些魁梧的糙漢們對上眼。
原本還擔心她被這麼背進來,村民會不會誤會她是什麼不檢點的女子,可現在,她倒是希望他們盡情想歪,想得越歪越好。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討得他的歡心,讓他喜歡上她,如此,一來不會再有其他姑娘打他的主意,二來她在此地的日子應該也能過得安全一些。
最靠里的屋子規格最大,比其他平房還要高上一層了,應該就是單逸塵住的地方了,阮墨正安安穩穩等著他把自己背進去,結果這人竟然在門口把她放了下來,然後……轉身進屋,關門了。
哎,等等……她怎麼辦?
該不會讓她直接睡大街吧?
阮墨僵著臉,回頭一瞄,果不其然發現身後好幾雙正色眯眯偷看她的眼,登時心口一驚,渾身發涼。
怪不得之前他再三問她是否真的想來,她也曉得絕不會是好地方,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個山賊窩子啊……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阮姑娘?」
一道粗獷的聲音將她紛飛的思緒扯回,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濃眉大眼的糙漢臉,約莫三十來歲了,笑得憨厚,看著是個老實人。
「我是。」阮墨的聲音有幾分抖。
「嗯,我是寨主的直屬手下,叫陸見。這樣的,寨主吩咐我帶你去寨子北邊的空房子住,阮姑娘,請跟我來。」
……啥?北邊?
她順著大漢的手看向寨子的北邊。
「……」也、也太遠了吧?從這兒望過去,都跟個巴掌差不多大了。
那個男人!
不收留她便罷了,竟然將她丟到那麼遠去住……晚上要發生點兒什麼事,她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好嗎?
阮墨在心裡暗暗給他翻了一記白眼,這才勉強笑著問陸見:「那個,我可以住那兒嗎?」抬手指了指最高大的屋子。
「寨主那兒?」陸見確實老實,還真的認真思慮了片刻,回道,「寨主家中僅他一人,空房間也不少,只是不知他同意不同意……」
這還用問?
阮墨雖是第一日認識他,但以方才經歷的種種來看,就他那怕麻煩的性格,絕對絕對……不會同意。
所以她立刻攔住準備去問人的陸見,朝他跟前跳了幾步,跟他站得近一些:「陸大哥,我跟逸塵他……嗯,你就別管了,讓我自個兒與他說吧。」
陸見瞧她低垂著頭,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又將寨主叫得如此親近,料想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隱情,而姑娘家自然是羞於啟齒的,當下便表示理解,那顆大漢子心一熱,便直接給她開門送進屋去了。
等大門重新關上,阮墨忙抖了抖被自己那聲「逸塵」惹出來的雞皮疙瘩,才開始打量這間大屋。
屋內十分寬敞,擺設簡單,顯得更為空曠。
一層是會客的廳堂,她來回看了幾遍,半個人影沒找著,倒是發現西北角落有一道樓梯,似乎是通往二層的,便卯足了勁,往那邊一步步跳過去,邊跳邊忍不住腹誹,這人沒事住那麼大的屋子作甚,都跳得快斷氣了還沒到……
好不容易站上了樓梯口,阮墨瞪著那道足有二十五級的樓梯,簡直要氣得吐血而亡了。
起這麼高的樓便罷了,樓梯少造幾級會死嗎……
阮墨覺得自己拖著一條腿,這麼上去不是辦法,便站在原地朝樓上喊他名字。
不敢太大聲,他若是正在歇覺被吵醒了,沖她發起床氣來,直接從上面丟下樓……也並非是不可能。
結果……除了隱隱迴音外,毫無回應。
她不願放棄,又試探著喊了兩回。
依舊毫無回應。
哎。
阮墨嘆了口氣,還吐勞什子血,留著口氣,趕緊往上爬吧。
嗯,是真的爬……手腳並用的那種。
不然二十五級逐級跳,等她上到二層,估計明兒另一條腿也廢了。
於是阮墨就慢慢趴在樓梯口,像只小王八一樣往上爬,還得為了提防傷腳磕碰而勾著右腳,以膝蓋著地,姿勢是說不出的怪異滑稽。
以至於從房內出來的單逸塵看到這一幕後,禁不住嘴角抽搐,皺著眉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明知故問,當然是上來找你啊。
阮墨懶得回答了,拼著幾口氣,終於爬上了最後一級樓梯,保持著右腳勾起的姿勢挪到二層的平地上,才力竭地癱坐在地,仰頭看著居高臨下的男人:「你……你在啊,我喊你怎麼不回應呢?」
單逸塵看了眼她身上剛把樓梯擦了一遍,沾滿塵土的男袍,臉上的嫌棄之色盡顯:「沒聽見。」
「什麼沒聽見……」她邊喘氣邊自言自語,「我聲音很小?」
其實他是聽見了的,只是想著她若得不到回應,自然會去尋落腳處,故而沒有搭理,豈料她竟不顧狼狽地爬了上來……
真不知該誇她有毅力好,還是罵她死纏爛打好。
「找我何事?」
男人冰涼的目光緩緩射來,她咽了咽口水,垂首道:「我想住你這兒。」
「我不是讓人帶你到北面的房子住嗎?」
「我害怕……」
單逸塵看不見她的神色,皺眉道:「怕什麼?」
「……」額,阮墨說不出口了。
明明是她自己死皮賴臉硬要跟來的,結果人家好心把她帶過來了,她反而在這裡控訴他的同伴們……形容猥瑣、不懷好意?
倘若她真這樣如實相告了,估計這個男人下一句就是讓她直接滾出山寨。
所以理由根本不是重點,她只要一個能留下來的結果。
要是她再懇切地哀求一下,說不定他會心軟同意的。
「那邊的房子離這裡好遠好遠,而且只有我一個人住,晚上太嚇人了……」
小姑娘軟聲細語地說這話,聽著確然是怕極了,單逸塵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折中道:「那就去陸見那屋住吧,他孤家寡人一個,空房間多得是。」
什麼?!
一聽這話,阮墨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真想狠狠敲他腦袋一把。
雖說陸見看起來是老實人,比起那些偷看她的男人好一點,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讓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如何自處?其他人又如何看她?是不是接下來他就順水推舟將她嫁予那位陸大哥?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的任務還如何繼續?
沒辦法了,雖說從前很不屑於靠眼淚賺取男人同情的女人,可如今這腦袋缺根筋的教主大人實在太難對付了,裝可憐已是她目前所知的唯一管用的招數。
阮墨眨了眨眼,擠出幾滴淚花,抬頭委屈地望向他:「我不敢跟不認識的男人,同住一屋……」
她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了,單逸塵終於悟出了其中深意,眸光一沉,突然傾身掐住她的下巴,唇邊的笑意凜冽刺骨:「你怕他們,卻不怕,我對你做什麼嗎?」
阮墨被他的陰寒的語氣唬住了,但很快便回神,在心裡暗罵他真是臭不要臉,臉上卻依舊楚楚可憐,淚珠子越掉越多:「你對我有恩,即便要我以身相許,我亦毫無怨言。可他們……」
剩下的話,卻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吻,盡數堵在了喉嚨里。
強勢,粗|暴,肆意侵|占,沒有半點兒溫柔可言。
下巴被用力捏住,後腦勺狠狠抵上了牆壁,阮墨退無可退,只得微仰著頭,被迫承受他如暴風般的親吻。
令人窒息的深沉。
等他終於停下攻勢,微微鬆開她的唇,她已顧不得多想什麼了,一手捂著心口,只知道大口喘氣。
單逸塵已然站起身來,垂眸掃了眼靠坐在牆邊,氣息凌亂,雙頰微紅的小姑娘,面無表情道:「如何?還想留在我這裡嗎?」
她並沒有回答,一抽一抽地吸氣。
呵,應該是怕了吧。
單逸塵收回目光,不再理會她,旋身下樓。
「想。」身後的聲音急切地響起,微弱卻堅定,「我想留下。」
他腳步一頓,良久,回身望去,神色一片複雜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