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青瓷一身青綠薄紗行走在草木間,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食盒。恩,繞過這株野生薔薇,青瓷臉上彎起了一個小小的笑容,幾步走到面前。
「青釉,姐姐來看你了,今天和孩子開心嗎?」
寒冬時這裡草木枯黃人跡罕至,現在已是暖春,大地一遍青綠,青釉的埋骨地也開出了許多花。就地蹲下,將手裡的食盒打開,將裡面的點心拿了出來。「這是今天剛出的嫩荷葉做的荷葉糕,是瑤瑤和曇花划著小船親自去採的,想必你也會喜歡的。」
說起季瑤和曇花,青瓷唇邊就是無奈的笑。
「這兩個小冤家也不知是合得來還是合不來,見天的膩在一起的,可天天都要找我斷官司。」
這兩個小姑娘,天天都歪在一起,好的時候好在天上,可下一秒就能不好,說不定就因為一串珠花就開始吵嘴了。
說了許多季瑤和曇花的趣事,青瓷似乎是累了,直接席地坐了下去,身子靠在墓碑上,手裡提著一個白玉的小酒壺,酒壺已經輕了許多,仰頭再灌了幾口,雙頰也染上了春紅,眼眸也有些迷濛。
撇了撇嘴不滿的小聲抱怨道:「媽媽騙人,還說桃花酒不醉人……」
酒壺落在一旁的花叢中,青瓷直接抱住了墓碑。墓碑冰冷,可青瓷還是覺得它能給自己帶來一絲暖意,「青釉,他不見我,原來他不見我的時候,我連他人都看不到……」
曇花早早的守在門口墊著腳尖等著,看到季瑤出現在小路上,忙忙的迎了上去,一把把人拽到一旁的竹林,小聲道:「如何了?」季瑤看了一眼四周,也眯著眼睛小聲道:「確定了,三皇子明日要去相國寺。」
季瑤的師傅是醫女,名聲還不錯,這京城,很多女兒家不方便請太醫相看的病症,都叫的醫女。季瑤跟著她學了大半年,如今作為學徒跟在她的身側,也經常出入那些貴女的閨房。
季瑤狠狠道:「我可看到了,她還特特選了新衣,配的首飾放滿了一桌子,我走的時候還在那挑呢!」
曇花呸了一聲,「再怎麼挑她們也都越不過姑娘去,在將軍眼裡,他們也和宮女一樣!」
季瑤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們可得好好給姑娘裝扮,明兒把她們全壓下去!」
「好!」
御書房內。
皇上把所有人都遣了下去,空闊的大殿內就只剩父子三人。
公子湛一身素衣身形筆直,半垂著眼帘看著地上,對有些冷凝的氣氛視而不見。公子玉亦是如此,側眼看著一旁的青花大瓶,似乎頗有興趣,表情有些懶散。皇上看了一眼公子湛,又瞅了一眼公子玉。
忍無可忍怒道:「給朕站好了!」
公子玉依言端正身姿,直接半垂著眼帘放空了。
這番作派,皇上差點被氣得一佛升天!兒子大了,管不了了!真的很想把這個不孝子一巴掌扇到殿外去,手癢了又癢,可看到他養了幾個月還是巴掌大的小臉,皇上忍了!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好容易把怒氣壓下去,語重心長道:「老三,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幾個了。朕知道你現在心思不在兒女情長上,但子嗣延續這個是必須的,你也不可能孤家寡人一輩子是不是?」
公子玉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熱。
「是楊尚書的閨女嫁不出去了,還是李大人的孫女丑得沒人要了?」
楊大人和李大人剛剛才走。
「咳咳。」皇子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老三,話不是這樣說,哪怕不是那二位,你終究是要有正妃的,你年紀已經在這了,哪怕先建功再成家,你現在也該成家了。」
皇上對這個兒子真的非常滿意,若非早已立了太子,讓他當太子也是使得的。有計謀有手段,人也聰明。可,怎麼就不願意成婚呢?自己當然可以下一聖旨逼他成婚,可是想著他是失而復得的,到底狠不下心。
「就算你不要正妃,收幾個侍妾總使得吧?朕還等著抱孫子呢!」
讓楊貴妃給他安排了好幾個宮女,他倒好,一點風情不解,全丟出去了!
公子玉癟嘴。「二哥不是剛給您添了一雙孫子么?」
公子衍負傷從戰場上下來后,倒也安心做起了一個閑散王爺,和王妃的感情甚好,今年剛添了一雙雙胞胎的兒子。
「那怎麼能一樣!」
「再好也是你二哥的不是你的,你別告訴朕你現在就想著過繼了!」
公子玉正色,抬眸看著皇上,認真道:「兒子從未想過過繼子嗣,這點父皇可以放心。」
皇上這才鬆了口氣,好說歹說幾個月這老三楞是一點口風都不動,不娶正妃,不納侍妾,對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皇上真的怕他一輩子都不成婚!公子玉又道:「兒子早有心儀之人,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而已,父皇不要擔心。」
一直在旁沉默的公子湛抬首,看了一眼公子玉。
公子玉並沒回應他的眼神。
皇上聽到這話是徹底激動了,「是誰家的女兒?就算身份不是那樣匹配,父皇也會同意的。你且說一說,只要過得去,父皇現在就可以給你下旨!」
皇子成婚,挑岳家自然是要王妃的家族勢力。可老三,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這些,自己也可以給他優容,做他喜歡做的事情。先把婚成了再說,免得那些臣子們天天拐彎抹角的向自己推銷女兒。
公子玉不答,而是道:「明天兒臣要去相國寺見慧真大師,今天需要焚香沐浴,父皇若沒其他的事情,兒臣就先回去了。」
慧真大師是相國寺的主持大師,常年在外雲遊,現在好不容易回京,皇上馬上就安排了他和公子玉的見面。不為算卦不為點化,而是為了慧真大師的醫術。老三本就身體不好,去了邊關又暗傷不斷,慧真大師是名醫,自然不會放過。
身子重要,成婚也同樣重要。
皇上不應,「你跟朕說,到底是誰!」
公子玉直接彎身行禮,「兒子告退。」
皇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公子玉大步離去的背影,這個不孝子!可到底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一旁的公子湛說道:「這些年,就沒見你三弟親近過誰,你知道他心儀的是誰?」
公子湛點頭,「兒子知道。」
「是誰?」
公子湛:……
皇上嘴角抽了又瞅,一個直接走了,一個是悶嘴葫蘆。
「你們兩兄弟是故意商量好了要把朕氣死是不是?!」
公子湛直接下跪,「兒子不敢,父皇息怒。」
看著公子湛瘦削的肩膀,皇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把人扶了起來,「朕不過一句玩笑話,你怎的就當了真?」公子湛搖頭,「父皇金口玉言,這樣的話,以後別再說了,再有,兒子確實知道是誰,但那畢竟是三弟自己的事情。」
「他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見,時機道了,父皇自然會知曉的。」
頓了頓,極快的又加了句,「那一天或許不遠了。」
「好吧。」皇上妥協,「老三的事先不說,你呢,什麼時候發喪?」
當初公子湛用的是邊關戰事不穩,這時候為太子妃發喪既動搖民心又傷財力人力,皇上同意了,按住沒發。現在都已過去幾個月,實局穩定,這時候公告天下也可以了。對外說的是太子妃產下死嬰,身子虧損嚴重一直靜養。
拖幾個月沒拖過去也正常。
「還有,朕給你挑的那幾個人,你喜歡哪一個?」
太子妃之位不可能空置太久。
公子湛再次沉默,皇上這次沒有發怒,而是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又沉重道:「你要時刻記住,你是一國太子,你痴情可以,但你必須留下子嗣,你懂朕的意思。」
先前娶了太子妃,幾年過去,別說側妃,連侍妾都沒有一個,皇上就知道太子是個痴情種。本來也這無妨,古來也不是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帝王,但前提是,你必須留下子嗣,現在人既已經去了,傷心可以,但傷心一輩子絕對不行。
拍了拍公子湛的肩膀。
「快點想通,朕不希望等太久。」
公子玉回了寢殿,太監上前為他換了常服,熱茶也擺在了手邊。公子玉看了一眼那個白底青瓷的杯盞,握在手心,也不喝,指尖細細在杯身磨蹭。垂簾半響,素白的指尖在杯身畫了一個圈。
「甲一。」
「屬下在。」
一直守在一側的甲一聞聲出列。
「將我三年前埋的雕花釀挖出來。」
甲一應了,吩咐下去后又道:「那什麼時候派人去請太子殿下?」雕花釀,是太子殿下最喜歡的酒。公子玉搖頭,看了一眼外面,此時正是下午時分,天色上好,暖陽掛在樹梢,翠綠點綴了金黃,「大哥很快就會過來了。」
甲一隻當公子玉和公子湛早已有過約定,遂不再問。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主子,真的不見一見姑娘?」
這幾個月過去,大姑娘那邊,幾乎每隔兩日都會有人過來傳話,說想見一見。公子玉開始不見,甲一還以為主子是氣了,或許是想冷上幾天,又或者是,大姑娘正傷心,這時候還是讓大姑娘一個人想開為好。
可現在都幾個月過去了,主子怎麼還是不見呢?
不見大姑娘,也不娶其他的姑娘,這是為何?!
公子玉聞言沒有回話,掀起蓋子,抿了一口茶。
公子湛過來的時候,公子玉已坐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右手執壺滿滿的添了一杯新酒,聽到聲音也不抬頭,而是笑道:「大哥來的比我想象的晚一些。」將酒杯放到公子湛的面前,心情甚好的模樣,「父皇拉著你說道了許久?」
現今春色尚好,公子湛看著眼前含笑的公子玉,眉目間竟比春花還是燦爛。抑鬱的心情好上了幾分,將酒杯放於鼻尖輕嗅,又是自己最愛的酒,更覺貼心。「來去也不過那幾句話,倒是三弟有心了。」
將酒壺直接放在了公子湛手邊。
「大哥喜歡,多飲一些也無妨。」
公子湛喝了半杯后就住了手,環顧四周,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心下一驚明白三弟怕是已經知曉自己的打算,手上交叉放於石凳上,「三弟對太子之位有和想法?」兄弟兩感情一直甚好,公子玉了解公子湛,公子湛同樣也了解公子玉。
公子湛直白,公子玉更是直白。
「只有太子甚至成為皇上,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
「只是,大哥真的捨得?」
現成年且能主事的皇子就三個,還有一個公子衍腿腳不便,儲君他是不可能了,剩下的就是公子湛和公子玉。若公子玉成了太子,還是不敢明說青瓷身份,因為上面有一個皇帝壓著,昔年太子妃又成了太子妃?
這樣的亂1倫醜事,皇上絕不允許。
公布青瓷是青釉?這也可以,就怕謝家受不住,只要皇上在一天,這事一旦鬧出來,謝家絕對保不住了,青瓷還是不可能成為公子玉的太子妃。
只有公子湛不在了,公子玉是唯一的太子唯一的皇子,又或者公子玉登上了皇位,那時候再昭告天下,也不怕謝家會覆滅了。
「捨不得?」
向來溫潤的公子湛竟是一聲嗤笑。
「我從來就不在意這太子之位,在沒遇到青釉之前,我嚮往的就是山水間的閑適,遇到她之後,我才知道人生原來有這麼多不同風情,現在她已不在,我的心早隨了她去了,以前還可強辯自己是太子,必須要為國為民。」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若是青釉一直在,我怕也是當昏君的命。」
「在她面前,什麼國家大事都不足一提。」
公子玉一聲輕笑,「怎麼會笑話大哥?我和大哥不同,我沒有嚮往別的生活方式,只要阿姐在我身邊就可以了,過什麼生活我都可以。」
「我一定會讓所有人知道,我娶的是謝青瓷,陪伴我長大的謝青瓷。」
公子湛伸手將公子玉面前的酒杯斟滿。
「我也想讓所有人知道,我的亡妻,是謝青釉。」
青瓷用過午膳后就上了山去和青釉說話,現在再回家時,已經暮色西沉。踩著夕陽回到家中,就見曇花和季瑤兩人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耳貼耳的說著悄悄話,賊兮兮的小模樣把青瓷給逗樂了。
「你們兩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姐姐回來啦!」
二人一同起身,一左一右的圍在青瓷身側。季瑤癟嘴,「姐姐現在在山上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許久都沒有陪瑤瑤玩了。」曇花也是,可憐巴巴的跟著道:「是回京以來,我還一直盼著姑娘什麼時候能帶我出去玩一圈呢,都不知道京城長什麼樣!」
青瓷直接捏住了曇花的鼻子。
「撒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長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呢?瑤瑤帶著你都快把大半個京城跑完了,還跟我抱怨上了?」
咳,季瑤雖不是京城人,但她來的時間比曇花長,又有最愛在外跑的喬望舒領著,這京城除了不能去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她早就跑熟了,算是半個京城通了。青瓷回來后沒出門,但也沒拘著曇花不準出去,季瑤早就帶著她出去玩好多次了。
「哎呀。」曇花耍賴。
「她帶的和姑娘帶著我去玩這不同呀!」
拉著青瓷的手臂一頓搖,「好姑娘,帶我這個鄉巴佬出去見見世面吧~」
曇花正拉著青瓷痴纏耍賴,這邊媽媽走進,遞給了青瓷一個帖子,「是劉夫人派人送過來的。」向晚?青瓷接過打開,原來是相國寺的慧真大師回來了,向晚想去給龍鳳胎求一雙平安符,問明天青瓷是否要一起。
季瑤眼尖的瞧見相國寺三個字,眼睛一亮,連忙問道:「是約姐姐去相國寺嗎?」
曇花不識字,但是聽到這個也來勁了,這一旁煽火。
「我才來京幾個月就聽過慧真大師的名字了,說他是仙人轉世鐵口直斷!好姑娘,帶我去瞧瞧罷,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肯定見不到慧真大師的,好歹站的離大師近一些,說不定也能沾上些仙氣呢!」
青瓷只當她兩怕自己悶在家悶久了才鬧著要出門,遂點頭應了。
正好,也去給青釉添些香油錢,盼她來世投個好胎。
第二日清晨,天剛鴉青水墨時青瓷就已起身,這些年在外,青瓷早已習慣了自己動手洗漱。洗漱后換上一身月白色襦裙,簡單綰了一個髮髻,素麵朝天就坐在了書桌前練字。剛研磨提筆,門就傳來一聲輕微響動。
詫異看去,竟是季瑤和曇花。
兩個小丫頭都披散著頭髮,睡眼朦朧的模樣。看到青瓷已經梳洗完畢后瞪大了微腫的雙眼。
「怎麼起得這樣早?!」
青瓷被她們的話問得好笑。
「這話該我問你們才是。」
兩人都是正在長身子又貪睡的年紀,自己又沒長輩也無大事,兩個都是當妹妹疼的,青瓷也不要她們早起,睡醒再起也無妨,曇花最初還扭捏了幾天,最後見青瓷真的不在意,起來也無事可做,乾脆和季瑤一樣,都睡到快吃午膳的時候才起。
「你們今天怎麼起得這樣早?」
曇花蹬蹬幾步跑到青瓷身邊,眼巴巴道:「姑娘今兒好容易出門一趟,我幫姑娘梳個漂亮的髮髻吧?」季瑤已經跑到衣櫃旁邊,拿出了昨晚偷偷配好的衣裳,「這是祖母送過來的新衣,姐姐還沒上過身呢,今天試試?」
因著青釉的緣故,老夫人當然不會送顏色鮮亮的過來,但想著青瓷從來都是沉穩的性子,青釉去后,性子更加的暮氣,怕她更移了性情,送的自然是淡色粉嫩的。
季瑤身上捧的這一件正是青綠綉木槿花的,裙擺袖口又添了幾分俏麗。
青瓷怎麼可能同意裝扮?去的是寺廟,還有青釉的事呢。
搖頭,執筆開始練字。
「我不需要這些,你們下去自己玩自己收拾吧,等向晚的人過來了,我會出來的。」
可是!曇花不甘心就這樣離去了,可季瑤對她搖了搖頭,把人給拉出去了。剛到廊下曇花就甩開季瑤的手,「你幹嘛呢,你怎麼不勸著點兒?」季瑤同樣生氣,「你以為我不想?可我跟姐姐這幾年,知道姐姐的習慣。」
「她一旦開始練字,是最討厭人打擾的。」
「這個時候跟她說什麼,她都是不允的。」
曇花快哭了,「那現在怎麼辦,姑娘會被那些姑娘壓下去的。」
季瑤也耷拉了肩膀。
廊下兩個小丫頭的爭執青瓷不知道,提筆后照例想手抄佛經,卻怎麼也下不了筆,最後隨心寫了幾個字。
公子玉,少卿。
一邊是現在的公子玉,一邊是幼時的少卿。
青瓷的視線在少卿二字上停留了許久,那是自己兒時的記憶,這是自己給他取的表字。他那時候人太乖巧,說什麼就是什麼。再看另一側的公子玉,他是三皇子,他是名揚天下的將軍,更是,能拒絕自己幾個月的公子玉。
少卿,公子玉。
這兩個名字青瓷在心中默念許久,最後筆尖落在了公子玉這一側。
到了約定的時辰,青瓷帶著兩個不知道為何懨懨的小丫頭出門時,看到的不僅有向晚,還有俞長舟。
多年不見,俞長舟還是當初的眉眼,只是沉穩了不少也內斂了不少,只見他一身玄色衣袍立在馬前就自有一段風骨。老友重複,青瓷自然是高興的,笑著上前,「長舟哥哥許久不見,不知經年過去,可還安好?」
俞長舟和向晚不同,他自幼穩妥,青瓷的事情,俞夫人是全部告訴了他的。
現在見青瓷雖然素麵示人,可面部依舊柔和,沒了胭脂的點綴更襯得她清麗。聞言笑道:「日子平淡無奇,不及妹妹半分壯闊。」青瓷頓了頓,卻是有些失落的笑了,「平淡是福,妹妹巴不得平淡呢。」
「你們在說什麼?」
向晚被兩人的話弄的雲里霧裡的。
向晚並不知道青瓷去了邊關幾個月,只以為她回京后又跑出去玩了,拉著她的手抱怨道:「你現在倒好玩,想去哪裡去哪裡,哪像我,片刻都不敢離開,今日也正好把孩子送去了我娘那,我才有這個空當。」
孩子太小,向晚還不敢帶他們出門。
青瓷嗔了她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是跟我抱怨呢,還是在讓我羨慕呢?」
向晚回了一句,「你若想成家,需要等到現在嗎?還不是你自己不想而已!」
也不讓人跟著,甚至連季瑤曇花都趕到了另外一個馬車上,車廂里就只有向晚和青瓷。青瓷疑惑的看著她,「你這是打算跟我說什麼話?」
馬車已經開始啟動,車軲轆聲不停。
俞向晚看著青瓷的眼睛,鄭重道:「我知道,我下面要說的那些話,必須是高攀了,我們是多年摯友,我只盼著你好過,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
青瓷點頭,「你說。」
話已出口,俞向晚又是爽利的性子,倒也不再扭捏。
「你覺得,我哥哥如何?」
「雖然哥哥娶了一個嫂嫂,但她福薄,留下一個女兒就撒手去了,哥哥到現在也沒妾室也沒想再娶。你的情況我也想過,老夫人那邊是捨不得你遠嫁的,可你的身份在京中都不能被人知曉,更不說談婚論嫁了。」
「可這麼蹉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若,你嫁給我哥哥吧?我娘也是同意的。」
俞夫人自然是知道青瓷情況的,也知道她喜歡的是誰。可看如今的形式,除非當個無名小妾,別說正妃,連側妃青瓷都難,正側妃都要上皇室總譜的,青瓷拿什麼名字什麼身份去上?俞夫人是真把青瓷當女兒看待的,怎麼捨得讓青瓷去做小?
還不如嫁了自己兒子,好歹是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
也難免青瓷就這麼一直蹉跎了下去,女兒家的年紀最是耽誤不得的,青瓷也老大不小了。
聽到這話,青瓷不是惱怒,而是感動,感動俞夫人的良苦用心。因為知道向晚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哪怕現在已成人婦,還是細心不到這地步,這些話,根本是俞伯母教她的。
拉著俞向晚的手道:「我的事現在一團亂麻,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日我自己上門去找俞伯母談一談,你就不要管了。」
青瓷直接猜出是娘教自己的,俞向晚嘆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不過我娘說的都是真的,我哥哥也是好人,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就因為你哥哥是好人,所以我不才不能耽誤他,你呀,想著你的兩個寶貝就是了,別管我了。」
「好心沒好報!」
俞向晚瞪了青瓷一眼,這會子看也不想看到她了,自顧自的拉著帘子看外面。
青瓷的宅子本就在城外,相國寺也離的不遠,兩人說話的功夫馬車就已經登上了山路。俞向晚看了會,把帘子拉開了一些,甚至微微探頭出去上下看了一下。
「奇了怪了,今兒又不是什麼節日,怎得這麼多人上山?」
青瓷順著向晚的話向外撇了兩眼,果然就看到帶著各家標字的馬車一路也在上山。
「興許是知道慧真大師回來了,大家都來求一求吧。」
俞向晚還看著窗外沒動,馬車行動見車簾偶然飄起,俞向晚露出縫隙,最少見了三個姑娘了。「慧真大師又不管姻緣之事,怎得這麼多姑娘上山?」青瓷聽到這話也覺得奇怪,但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管別人作什麼?反正你已經和慧真大師約好了的,能見到他就行了。」
這麼一說,俞向晚也點頭,「也是,管她們做什麼,我的事先辦了再說。」
在馬車裡明明和向晚說清楚了,結果她一下車就說去禪房等著慧真大師,枯等無聊,青瓷就不用一起了,她走了就是了,還把季瑤和曇花兩個小丫頭也忽悠走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遠去,青瓷和俞長舟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
俞長舟仰頭四顧一番,道:「相國寺後山那一株菩提樹很是出名,往常都是人堆,今兒大家怕都是去煩慧真大師了,我們去瞧一瞧?」
青瓷欣然點頭。
兩人行走在山間小路上,林風中也帶著讓人心靜的檀香。俞長舟走在青瓷身側,將路邊彈出的樹枝拂到一邊,走到山間,背後徹底聽不到人聲了之後,俞長舟才輕聲道:「我娘讓我求娶你。」
青瓷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俞長舟。
俞長舟淡笑道:「你不必先拒絕我,我是知道你的情況的。可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的情況,雖和她緣分淺不過短短兩年,但我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如若你嫁了給我,我們會分房睡,哪怕你允許,我也不會動你。」
「我給莞兒找個教養她的母親,你也有個息身之地,不必讓老太太一直煩心。」
「至於我娘和三皇子那邊,我娘不會強迫你,而三皇子,他權利再大,也管不到臣子的家事來,俞家這麼多年也沒做虧心事,也不怕他使絆子。」
「如果你將來有了想要共同度過餘生的人,你跟我說一聲,和離便可。」
俞長舟果然和俞向晚不同,向晚只知道轉達自己的擔心,俞長舟卻是把利弊都告訴她了,也說了他的態度。青瓷笑了,「長舟哥哥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哥哥是真心為我好,才會這樣說。」
俞長舟若真只想給莞兒找個教養她的母親又何必拖到現在?還有俞伯母管著呢,說到底,也是哥哥心疼妹妹又怕自己多想而已。
「並非是想蹉跎下去,而是有了託付終身的人,雖然前路艱難,但是我想試一試。」
俞長舟沉默,隔著樹林望了一眼山路的方向,「你知道有多難嗎?」
青瓷不解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邊樹林鬱鬱蔥蔥,山路已經完全被擋開,什麼也沒有。耳邊傳來的是俞長舟不忍的聲音,「今天上山,最少有數十名貴女,她們都是為了三皇子而來,今天,三皇子也在相國寺。」
少卿也在?
怪不得,這麼多姑娘上山呢……
俞長舟見青瓷黯然的模樣,於心不忍,想要說些什麼,青瓷卻是笑了,「他是皇子又是將軍,到現在都沒成婚,很多人惦記著,是自然的。」不等俞長舟說話就直接抬腳往前走,「我們快過去吧,或許等會人就多了。」
知道青瓷是不願意在自己面前多說,俞長舟也體貼的沒有問,無言的和青瓷一起往前走。
菩提樹終於出現在二人面前,走到前面的俞長舟卻腳步一頓,青瓷不解,探身往前看去,人也頓住了。
站在樹下的,不是少卿又是誰?青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含羞站在旁邊的一名姑娘,手中的帕子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