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章 我想回家

「唔，好香！」誘人的香味從塑料袋裡傳來，喬顏還沒來得及打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便聽到沐遠有些冷漠的聲音。

「這個孩子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她抬頭看向沐童，見沐童揚起一抹心虛的笑意，有些緊張，「唔，他是清霖，外面太黑了，他很害怕…我和喬喬就讓她進來了。」

而那個孩子在昨晚已經感受到喬顏和沐童對他的善意，這會也大著膽子看向沐遠，小心翼翼道，「大哥哥，我以後每天熄燈之後可以來跟你們呆在一起嗎？我害怕…」

「呵，真是個膽小鬼，」沐遠冷哧一聲，他揚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毫不留情的拒絕，「這個房間已經住了三個人，再多一個就沒地方了，你還是去其他房間吧…」

沐童猛地揪了下衣角，小臉上的笑一下就垮了下來，「可是…」

「可是什麼？」沐遠倪了她一眼。

「可是他好可憐…」小姑娘的聲音低如蚊蠅，被哥哥這麼望了一眼已經失了先前的底氣。

沐遠冷笑一聲，眼中閃爍著諷刺的光芒，處在變聲期的嗓音在這一刻格外尖銳，「這裡可憐的孩子多著呢，你要讓每個孩子都住進來嗎？」

沐童低了頭，一時間有些委屈，沐遠自從回來之後一直對她呵護有加，這會卻又開始毫不留情的罵她，她一下紅了眼圈，「我不是…」

喬顏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角，上前一步站出來，沐遠的臉色還是又臭又硬，而站起一旁的清霖已經深深的低下了頭，一人一貓孤獨冷寂的樣子看得人有些窩心。

她暗暗嘆了口氣，知道沐遠固執，讓他收留這個孩子幾乎沒有可能，只能將希望放在江宸身上。

「江宸哥哥，你能先讓清霖住在你房間嗎？」小姑娘臉上揚起大大的微笑，滿是期待的看著一臉淡漠的少年，見他沉默著不說話，又咬咬唇，補充了一句，「他很乖的，肯定不會吵到你。」

清霖猛地抬頭看過來，看著小姑娘仰著頭認真哀求的樣子，眼中凝出一絲光芒。

少年靜靜看了仰頭看著自己的女孩一眼，面色柔和了一些，卻搖了搖頭。

「可…」

喬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少年薄唇微啟，開口一如既往的緩慢而沙啞，卻又低低的很好聽，「你來，他留在這裡。」

他言罷，一把抱起眼中閃過光彩的小姑娘轉身便要朝外走，短短的幾個字，已經將這件事做了決定。

沐遠一下瞪圓了眼睛，滿是反對，「不行！」

然而少年頭都沒有回，已經抱著喬顏出去了。

身後沐童正一臉無辜與棋盤的望著他，而小男孩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撫著懷裡的貓，抬頭觸及到一雙正不滿瞪著自己的向外突出的眼球，猛地退後一步，怯怯的縮了縮肩膀。

沐遠有些煩躁的扯了扯頭髮，聲音冷硬的猶如石頭，「你以後就睡在這裡，僅僅是住在這裡，其餘的就不要想了！」

——

喬顏被抱著走進江宸的房間，直到走到窗前，少年才動作輕柔的把她放到床上，他接過她手裡的塑料袋，幫她打開，然後遞了東西到喬顏跟前，面上浮現出一似極淺的笑意，「喬喬吃。」

喬顏愣了下，獃獃的接過被舉到自己跟前的東西，是一個包子，還殘留著絲絲溫熱。

一瞬間心中百般滋味交雜，她抿抿唇，張了嘴咬了一口，眼淚卻不收控制的一下子流出來。

江宸臉上的笑容在觸及她眼角的那滴淚時瞬間破裂，他幾乎是慌了手腳，「喬喬怎麼哭了？」

小姑娘伸手擦掉眼淚，她一口一口嚼著有些費力的咽下口中的食物，面上努力揚起一抹微笑，「沒事…」

這幅佯裝堅強的模樣卻是看得江宸心中更疼，但喬顏的情緒來的太突然，讓他無措，「包子不好吃嗎？」他語氣慌亂的問道。目光更是在落到包子上的時候低沉了幾分，似乎只要喬顏一點頭，他便會把這個包子扔出去。

喬顏忙搖頭，「沒有，」

「那喬喬為什麼要哭？」少年固執的追問著，一雙藍色的眸子定定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喬顏靜默了片刻，一張總是掛著微笑的小臉此刻有些難過，眼圈更是有忍不住紅了，她小手緊緊抓著手中的包子，稚嫩的聲音說不出的難過與哀傷，「我想媽媽了。」

少年臉上的肌肉猛地繃緊，湛藍的眸子被一片濃郁的灰所覆蓋，目光複雜的看著面前的孩子。

然而從那句話出了口，喬顏的情緒便已經失了孔，她猛地撲到少年懷中，哭得泣不成聲，「嗚…我想媽媽，我想出去…我想回家…江宸哥哥你快點帶我回家…」

溫熱的淚水落到江宸脖頸上，如同電灼一般觸得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疼，他僵硬的伸出手緊緊的摟住她，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口中喃喃的喚著，「喬喬喬喬…」

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淚，而小姑娘此刻正在他懷中哭得撕心裂肺，眼淚多的讓他心驚，讓他心疼，「不許哭，你上次答應過我不會再哭…」

「喬喬你別哭，別哭了…」

他手忙腳亂一陣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哄，最終還是喬顏哭得沒了力氣，閉了眼睛抽泣著睡了過去。

少年將她小心翼翼摟在懷裡，輕輕擦去她小臉上的淚痕，小心的在她紅腫的雙眼上親了一下，然後雙眼定定的看著她，眼中閃過矛盾與掙扎。

——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很是平靜，喬顏自從那天情緒爆發之後，醒來后又恢復了平日的乖巧懂事，整個人卻也變得更加安靜，除了每天熄燈後會給幾人講故事，其餘的時間便不再愛說話，有時候一個人坐在那裡能獃獃的做許久。

而江宸看著這樣的她，眼中的矛盾的情緒更是激烈，像是在思考著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頭頂沒有再傳來什麼動靜，牧師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下來，地下室的氣氛也漸漸鬆懈下來，似乎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潮濕平靜。

每每到了吃飯的時候，又開始了激烈的搶食，沐童和沐遠在這裡生活了夠久，已經有了充足的經驗，再加上江宸的原因，兄妹兩個在食物方面的問題並不大。

而清霖和那幾個新來的孩子卻還不能夠適應這種環境，他們無法與剩下幾個大一些的孩子抗爭，每每總是被擠在最外層，最後四五個孩子巴巴的分著剩下的一兩個饅頭。

而在這幾個新來的孩子中，清霖又是被隔離在外的，那天他與牧師在頭頂鬧出的動靜太大，管家口中的那聲「少爺」和他對於牧師「爸爸」這個稱呼，讓這些孩子對他都多了一份畏懼和防備之心。

沐遠對待清霖的態度也不好，雖說同意他住進來和自己擠在一個房間，但生活上對他卻沒有絲毫關照之意，多虧了沐童心軟，經常會趁著沐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留一點食物悄悄塞給他，讓他不至於餓的虛脫。

他在無形中之中被孤立著，變得越發沉默。

喬顏端著盤子從江宸房間中出來，一開門便發現蜷縮在門邊牆角的清霖。

男孩孤獨的坐在地上，身旁卧著一隻貓。

她愣了一下，「你怎麼坐在這裡？」

男孩抬頭看她，嘴唇微微動了動，並沒有說話，只一雙大眼緊緊盯著她手中的托盤，喉結不自覺的動了一下，在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之後羞窘的低下頭去。

喬顏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你餓了？」

男孩低著頭，許久喬顏才聽到他虛弱的聲音，「我沒有吃飯…」

「沒有搶到饅頭嗎？」

「他們跑的比我快，輪到我的時候就沒有了…」男孩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深刻的無奈與絕望。

喬顏抿了抿唇，彎著腰蹲到他面前，將手中的盤子往他面前送了送，「這裡有一點東西，你要吃嗎？」

男孩猛地抬頭，看著盤子上的一小堆米飯和半個雞腿，狠狠的咽了口水，卻又艱難的轉過頭去，「不用了，謝謝。」

這個回答完全在喬顏意料之外，她眨了眨眼睛，「可你已經這麼餓了，確定不要吃嗎？」

男孩伸著一隻手無意識的在地上畫著圈圈，似是陷入糾結之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不安的看著她，「你會抱走阿花嗎？」

喬顏微微一愣，目光落到那隻已經快要和主人同樣虛弱的貓身上，「這隻貓？我為什麼要把它抱走？」

男孩眸子微暗，手指在地面上的活動微微停頓，無意識的蜷縮起來，「上次一個大哥哥，讓我用阿花給他交換食物…」

喬顏笑了，「我不會抱走它，你放心吃吧。」

男孩猛地抬眼望她，眼中閃過驚喜，他幾乎是風一樣的速度從喬顏手中搶過盤子，直接用手扒著米飯往嘴裡塞了一大口，卻又沒有咽下去，而是將嚼成糊糊狀的米糊吐到手心中，送到貓咪嘴邊。

喬顏看著他的舉動，張了張嘴，「你把肉都分給它了你還吃的飽嗎？」

男孩的目光始終落在花貓身上，像是在懷念著什麼，「阿花是媽媽留給我的…我要照顧好它…」

喬顏唇角抿了抿，最終按捺不住心底的疑問開了口，「你媽媽…是怎麼去世的？」